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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分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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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靠着厚重高耸的宫墙隔起了人世间的所有烟火气。只剩下一幢幢横平竖直排得整整齐齐的殿宇。在月亮的照耀下,灯光的映射里倒立出些许的人影来。杨天媛站在空洞洞的宫殿前庭。一点也没有被巍峨壮丽的宫殿折服,只是觉得毛骨悚然渗渗焉。也许是因为刚才镇国王说过的话,宴会还没开始,已经盼着结束了。
有宫人列队打着灯笼引镇国王,玥元妃进殿。殷红色的沉重殿门缓缓打开,专属于王家的靡奢之气立刻灌满了天媛的耳眼。只觉得到处都金晃晃得,照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扬琴,琵琶,笛子奏着甚是悠扬欢快的曲子却是特别的不受听。有宫人奉了一杯花茶上来,天媛闻见茉莉的花味竟然要吐出来。浑身上下像是被几百只虫蚁蚕食着,想要把五脏六腑都翻出来拍打拍打。又像被谁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变得不自在,总想咳嗽几声。
“杨天媛。皇上马上就到。你跟在本王身后行礼便是。”承羽翎和邻座的梁王寒暄了几句,到底担心杨天媛适应不了这样的场面,特意提醒。天媛连点头都要不会了。
几声闷鼓敲过,殿外传来画角的声音。殿门豁然而开,先是五对宫女掌了宫灯光闪闪的进来,后面又进来七对持了香炉的童子,待香烟弥漫时,画角声停,大殿上坐着的藩王,大臣一时都起身行跪拜礼。杨天媛按吩咐在镇国王身后也跪了下来。
有宫人高喊:皇上驾到。
百官齐贺山呼:吾皇万岁。
杨天媛觉得眼前这样场面好像目睹过千百遍,熟悉的可怕。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过,好想万千的委屈就是说不出口似的心伤。脸上正不好,镇国王扭过头来,冲着她婉然一笑。瞬时间,天媛觉得身上轻松不少。从一开始,杨天媛就认为,这个镇国王只要笑起来,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吧?天上的神仙下凡也不能比他更好看了。杨天媛回了个笑意努力打起精神来,这才听见高坐之上有人说道:“今日除夕。寡人乞赖着诸位的赫赫功劳,才得以享有今日盛事。才敢向上苍祈求来年的康荣。来啊,上酒。”
“这一杯寡人与众卿同饮。以表朕之谢意。也祝列位新年里鸿运当头,万事顺遂。”
杨天媛看着镇国王随着众人饮尽杯中物。忙着也端了杯酒要喝,被承羽翎伸手挡住了。
高台之上,皇上看着承羽翎乖觉饮酒的模样,心里发出一声冷笑。
“众卿平身。”
几百人回坐到座位上可不是件小事。有的年长些,要子嗣扶持。有的体格庞大点,难免不碰倒一两个汤匙碟碗之类。为了掩饰这种嘈杂,乐工们鼓着腮帮子卖力的吹奏着。天媛被震天的乐声凿穿了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似的。可能是要照顾到大家的感受,教坊美艳绝伦的舞娘们鱼贯而入,摇摇曳曳花枝招展,很是弥补了听觉的不足。
“杨天媛,精神点。宴会才刚开始!”镇国王看见杨天媛发着呆,凑过来悄声提醒。
“我能出去待会儿吗?这里又热又吵。我头疼的厉害。”
“当然不行。你忍一会儿。”
“忍不了。我要晕倒了。好难受。”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要吵起来。突然震天的音乐霎时停了。尽情舞着的美女们也瞬间退了下去。镇国王和杨天媛同时闭住了嘴。心里都知道大事要发生。果然,从大殿门口走过来一位穿了一身金色礼服的娘娘来。虽然身边不多几个宫女伴着,但谁也不会否定,这应该是位正受宠的妃子。
皇上笑着招呼:“菲梦。今日除夕。这样好的日子自然要你我二人同享。”
犹若洛河之神姬的刘菲梦朱唇皓齿:“菲梦有幸与皇上同乐。”
待刘菲梦坐定,皇上握住妃子的素手:“菲梦,佳节之际虽不能回乡探亲,镇国王在此,见见也略慰思乡之情。”
镇国王听言,向前进酒:“愿娘娘与威州同好。”
刘菲梦面上毫无喜色,怦然一行泪滑下,落得铿锵。在场不少人看见这一幕,心脏要蹦出来。难道传言的都是真的?难道刘贵妃和镇国王真有竹马之情?
皇上自然也是看见的“菲梦,何以落泪?”
“镇国王殿下说愿我与威州一样。想必是不愿我好的。才这样诅咒我。”
“这是何意?”皇上扫了一眼顿时寂静了的众卿。
刘菲梦闻言登时站了起来,指着镇国王道“我刘家老小犯下何错要被你屠杀?我九旬祖母想念孙女不顾病弱驱车而来,却被你在途中击毙!承羽翎!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杀我家老小!”
皇上也站起来,扶住颤抖不已的刘菲梦:“镇国王,你要如何说?”
“此事本王并不知。若真有此事,瞒不过皇上。皇上可得到了什么消息?”镇国王没料到皇上竟然已经知道了。
不等皇上开口,刘菲梦大喝道:“承羽翎,我刘家到底妨碍了你什么,你要这样狠下毒手?我已经没了儿子,不会再有人跟你抢威州。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刘家呢?”
杨天媛看着心里觉得凄凉,早就传言刘贵妃因为失了儿子而变得疯颠。作为丈夫的不知疼惜便罢了,还要利用妻子的病痛为自己谋利益。真是毒蝎心肠。又看着往日里威风凛凛的镇国王独自站在在朝堂之上被人戏耍,心里到底生出不少气忿。听刘贵妃把话说得难堪,站出来。
“贵妃娘娘。此事绝对和殿下无关。娘娘也要查清楚再来指责。以免冤枉人!”
谁也没想到一个舞姬出身的小女子会站出来维护威州镇国王。难免不在心里笑话这人自不量力。
“这就是玥元妃。那你说说,如何证明镇国王没干过杀人灭口的事呢?刘氏家长刘徐怀可是以忤逆罪抓了起来。正待问斩!”
不知为什么天媛看着这个九五之尊竟一点也不害怕。
“既然皇上都说了,刘氏家长只是被抓,并没有死。不就是说明杀害刘家老小的事和殿下无关吗?连罪该万死的忤逆罪人都舍不得杀,何以去杀此人家眷?”
刘菲梦听杨天媛说的轻松,呜咽出声。全身的恨已经压制不住,几步奔下来猛的就甩了杨天媛一巴掌。
“北里女子到底轻贱。我家上下十几口一朝损命,在你看来都不值承羽翎的几两打赏吗?”
杨天媛听见‘北里女子’几个字,面上实在过不去:“已无册宝之人,亏得我还敬称您一句娘娘。却是不配的很!”
刘菲梦听见竟然敢提到册宝之事,一把拽下头上戴着的银簪直直就往天媛身上刺去。杨天媛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承羽翎乘势拦住了刘贵妃。
“娘娘息怒。若此事为真。本王定查处凶手给娘娘个交代。”
皇上本想让承羽翎好好狼狈一次,只是到如此地步也只能收手。走下来扶过刘菲梦吩咐宫女:“娘娘痛失亲人,你等好生照顾。”
刚才还戾气十足的刘菲梦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乖乖的跟着宫女们退下了。杨天媛闻见一股似有似无的气味,不知为何竟是一阵眩晕。身体稍微摇摆下,定神撑住了。
皇上哈哈一笑,拿过一杯酒,又递于承羽翎一杯:“镇国王室从来都与我皇家同生息。今天之事,想必镇国王一定会给天下一个交代。这杯酒敬先皇,先镇国王。两位在天之灵定会保佑我二人金石之谊不变。”
承羽翎眉毛微皱,与皇上同饮。
皇上又拿起一杯酒道“这第二杯酒敬镇国王。既然镇国王决心要为寡人解忧。自请去营州收复失地。寡人便祝镇国王马到成功。”
承羽翎接过这第二杯酒,一饮而下。
皇上也饮过,又拿起第三杯酒:“这一杯敬玥元妃。祝你与镇国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杨天媛心里没数,但看见镇国王向自己举杯,心一横,一口喝干了手里的酒。
酒会又恢复了如常。皇上酒过三巡,看着不远处一身红衣金冠的杨天媛,心道,木易皇后刚入宫时就是如此模样的。飘飘然,好似那个故人已然又坐在了身边。轻言浅笑,像是回到了从前。不自觉嘴里吐出几个字:星落,你可有怨?只是除了身边的木年,谁也不会听到。
终于摆脱了充满怪谲的禁城。杨天媛已经不介意脸上被刘菲梦打出个红巴掌来。盘算着,这下总可以跟镇国王谈谈条件了。虽然镇国王脸色难看的要命,天媛还是咬咬牙开口道
“殿下,天媛能做的都做了,也不想麻烦殿下找人。只要给天媛一些钱财,天媛自己去找母亲姐姐就好了。”
“你就这么急着要离开本王?”承羽翎看着杨天媛肿起来的脸,暂时从重重思绪里抽离出来。
“殿下莫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天媛去做?”杨天媛一出宫脑袋立刻清明不少。
“你现在名义上是本王的妃子。怎么也要过个一两载,再给你找个体面的法子,让你走。”
“我留着体面何用?”杨天媛盯着镇国王看,觉得这句话可笑至极。
看见杨天媛眼里如潋的光,镇国王避转了头,不甘心的说了句“本王定会给你找到家人的。”
京城里到处都是放着噼里啪啦的鞭炮,空气中便弥漫了泥土夹着火药的味道。这是杨天媛心底里不多的几个能唤醒愉悦的味道。不觉眉眼就舒展了开。过年的味道,家的味道。承羽翎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的疼,镇国王府便史无前例的放了回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