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一点君知否》茱夕徒

10、相知

　　天媛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早上醒来，能去王府的后花园随便逛逛，午后能坐在洒满阳光的窗口发发呆就让她觉得很惬意。只是这种日子过不了几天，天媛就气馁了。虽然她老早就知道，这个诺大的镇国王府就是一个兵营。别说女眷，连一个侍女都是没有的。当初跟着梅氏姐妹住在一起。并不觉得怎么。自己单独住着，沐浴便成了大问题。总不能让送饭过来的稚嫩小兵哥给准备沐浴水吧？但天媛不是一个听之任之的随和性子。知道镇国王每天都沐浴，便想着可以蹭蹭这位的光。等殿下洗完了，自己过去随便洗洗也是好的。
　　因为天媛的这间套房，紧邻着镇国王殿下的书房。那里发生的事，天媛几乎都能知道。晚上田大人出去后，就没人再能进来这进院落了。所以，沐浴后剩下的水都是第二天早上才抬走的。天媛便想好了，如何等镇国王睡下，如何从窗户里爬进去。如何洗洗便出来。
　　果然，田广看着勤兵把沐浴的水放置好，便跟着一起出去了。能听见镇国王在东耳室涑洗的声音。天媛这里早就吹灭了蜡烛，巴巴的等着这位赶紧的闭灯。终于那边也寂静了。杨天媛收拾了皂角，澡豆，换洗的衣物轻悄悄的出了来。捅了捅窗户，竟然没有锁。天媛在黑夜里露齿而笑，好顺利。
　　只是天媛缓慢的爬进去的一刹，唬了一跳，跌了个人仰马翻。镇国王披了件袍子正狠狠的盯着她看。要退回去是不行了。杨天媛只能爬起身，好好解释。
　　“打扰殿下了。我就是想过来洗洗。快过年了，总不能一身污秽吧？”
　　“再胆敢过来，定要了你的命！”镇国王根本不听她说的鬼话。
　　杨天媛觉得自己真的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而且名义上自己可是这位的妃子。难道在威州，妃子侍寝要定死罪？
　　“梅姐姐生了我的气。不愿理我。我也不能求着小兵哥给我弄沐浴水吧？”杨天媛显然并不知道这位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眼看着承羽翎一脸狰狞的一步一步逼近，杨天媛吓得双手护头卷缩在了角落。承羽翎见状，收敛了些情绪。拣起掉在地上的包袱揭开来看，竟真的是来沐浴的。叹口气。
　　“罢了。快走吧。下回不准再如此了。”
　　杨天媛耳朵挺灵，赶紧原路返回。一整晚上都没合上眼。终于想明白了。必须得去跟这个殿下活络些感情了。一大早，看着有人进来了。也赶紧穿戴好了，等在承羽翎的书房口。高声道：“
　　殿下，玥元妃有事相奏。”
　　没想到，里面竟然传来了一句“进来吧。”
　　看镇国王已经梳洗好，正在穿着一件袍子，脸色也还好。杨天媛把昨天的恐惧隐藏好，换了笑脸：
　　“按京城惯例腊月二十九宜沐浴。威州军远离故土，如今新年将至，需殿下开恩让兵士们沐浴以洗征尘，濡体以待新年。”
　　镇国王挥挥手让勤兵下去。缓缓才说“今天田大人走后，你过来吧。”
　　“我过来？”
　　“你不是很想沐浴吗？”
　　杨天媛抚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并没有真正了解镇国王的意思。至到真的夜幕低垂，杨天媛恐恐慌从正门进了镇国王的书房。
　　承羽翎睡在西耳房已经吹灭了灯。只留了东耳房的门虚掩着。天媛走进去，自己的那个小包袱整整齐齐的放在浴桶旁边的桌子上。沐浴后，天媛在镜子里照着自己样子。在木易府那样美女如云的地方，都有不少人称赞过的这幅容颜。好像在这位殿下眼里并没有什么魅力。杨天媛用帕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三心二意的，一个不小心竟把放在手头的烛台碰倒了。看着烛火要烧着裙带，天媛惊的一声喊了出来。还没反应过来是不是惊扰了熟睡的人，镇国王殿下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天媛努力的笑了笑道
　　“烛台被我打翻了。”
　　承羽翎很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杨天媛，不管你盘算着什么？最好先照一照镜子好自掂量掂量。”
　　杨天媛无语。等想好了怎么反驳，承羽翎已经回去把门锁好了。
　　又是一个无眠之夜。杨天媛，闭上眼睛装着自己已经睡着了。心里愤恨的很。‘盘算’这两个字把人扎得生疼。原以为这个殿下是个讲道理的人，现在看来却是个强词夺理的糊涂人。等过了百臣宴，一定，一定离开。以死相逼也要离开。这样愤恨了一整晚，天已擦亮竟睡着了。
　　杨天媛睡的实在，日头西斜才揉揉眼醒过来。看着昏暗余晖心道糟糕。镇国王府一如军中行制，一日三餐都有时数。过了时间便得饿肚子。杨天媛仍是又躺了下来。只能等明天的早饭了。人啊，有时候越是得不到什么就越想得到。吃不到饭，就越是觉得饿得心慌。突然想起爹爹娘亲，几天不食一口粮食也要给自己和姐姐准备好一日三餐。眼里不觉就溢出了泪。正独自伤心着，听见有人轻轻叩门。起来去开门却是昨天那个阴阳怪气的镇国王。
　　天媛想想自己中衣外面只披了件背子。又怕他误会了去。赶紧背转过身。问道：
　　“殿下何事？”
　　“今天本王食欲不振，这个食盒你拿去吧。”
　　“不用。天媛并不需要。不劳费心！”天媛心里还气着。
　　承羽翎也自知说话失了分寸。看天媛一整天都把自己锁在屋里。来道歉的。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时也只能放下食盒妥妥然的走了。
　　留下天媛想不明白这个镇国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除夕百臣宴，避而不见的梅清来了。带来了宴会上要穿的礼服，缟冠。
　　杨天媛陪着笑
　　：“梅姐姐，你陪我进宫吗？”
　　“你不是嫌弃我们，不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吗？要我陪着做什么？”梅清漂亮的眼睛又放出凶光。
　　杨天媛呆了呆才道：“梅姐姐，我只是不想被人禁锢着，并不是厌烦两位姐姐的。”
　　“我只告诉你一句。你最好别往镇国王身上打主意。早晚倒霉的是你自己。”
　　“百臣宴之后，天媛自会请辞。这些天，天媛也看明了不少事情。谢谢梅姐姐提醒。”
　　“罢了。就这么几天你能明了什么？不过，既然你知道我是好心。算你还聪明。”
　　梅清替天媛装扮好，看着镜子里的杨天媛天然一股富贵气派，心道，倒是配得上元妃的封号。
　　承羽翎也换了礼服，看着天媛走过来。心里些许的不安。想了想吩咐梅清另乘马车相随。有必要把事情给杨天媛说清楚。
　　杨天媛总觉得这个镇国王估计会什么媚心术之类。本来满心的怨恨，这样坐在一处，看着他柔和的眼，竟不想发作了。
　　“杨天媛。你可知这次的百臣宴为何而设？”
　　“百臣宴当然是为了犒劳有功的大臣而设。”
　　“而今年的专门为本王而设。”镇国王知道杨天媛不是愚笨之人。接着说道
　　“本王明年要带兵出战营州，收复失地。虽然皇上有意让燕王出征。但燕王毕竟年岁如此，不再愿意奔波了。只是皇上对我，对我们威州军都有顾虑。这次百臣宴上也一定会摆好了局让我难堪，探我态度。切记，你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万事不可出头。本王自有分寸。”
　　天媛皱起眉，狐疑的点点头。确实不知这位殿下的意思。
　　镇国王侧过身撩开马车的布帘看看天上的新月。在他，这月亮从来就没有圆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