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哄了》溺子戏

25、薄荷

　　周日晚上的班干选举，方绪没有参加。

　　或者说是没有上台。

　　她能感觉到好几个人在看她，但她还是没有上去，甚至王老师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也没动。

　　两天前，她吃完午餐回寝室，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就听到了寝室里传来的议论。

　　“整个年级开学第一周就选班干了，就咱班，非要拖到第三周班会课才选。”凌羽的声音里透着不满，“篮球赛都快开始了，班干没选，咱班啥也干不了，别的班每天下课都去抢场地，就咱班，像没吃过饭一样，眼里只有食堂……”

　　“……为了方绪呗。”

　　她们寝室里有四个女生是一班的，除了方绪，苏繁，凌羽，还剩一个辛爽。

　　“啊？对哦，难怪……”凌羽反应过来，“我听说她以前一直是班长啊，而且他们6班那个班主任这么无语，都对她另眼相看。”

　　辛爽应和着补充：“王卉明摆着是想留这个位置给她，前两天我路过办公室都听见了，王卉跟方绪说让她准备一下竞选班干。”

　　“这就内定了？！”凌羽的声线骤然拔高，“可韩文志一直都是代理班长，这事怎么轮也该是他吧，他以前在我们班也是班长。”

　　“韩文志成绩有方绪好？”辛爽反问。

　　“王卉这么偏心？！这是在跷跷板上出生的吧。”凌羽嘟囔道，“高中部的老师真无情，干什么都看成绩，而且成绩好就算了，当班干之后，好处更多，评奖和参加比赛什么的，肯定得优先她们。”

　　“谁让你成绩差？”辛爽的成绩在全班前十，但凌羽得是三十名开外，不过刚分班，他们也不太知道自己的成绩排名，“我听说啊，方绪在他们班口碑很差的，仗着自己是班长想干嘛干嘛，板报什么全要她亲自拿主意，不然文艺委员都不敢动。”

　　方绪握着钥匙的手，紧了紧。

　　那是因为他们班的文艺委员有选择性恐惧症，自己做不了决定才一直找方绪，而且方绪画画很好……

　　“欸欸欸，我有个方绪的八卦你们要不要听？”辛爽冷不伶仃来了一句。

　　“快说！快说！”

　　“方绪暗恋徐让！”

　　站在门外的方绪一瞬间整个人从头顶凉到脚底。

　　“我靠，这么劲爆？！就方绪那样，还好意思暗恋徐让？”

　　“真的真的，我听说方绪还追着徐让从一楼跑到四楼，追了人家一路说人家长得帅，这不是倒贴是什么？”

　　“哇，这是真不要脸了。”

　　“而且因为这事儿，方绪被徐让泼了一整杯奶茶，鞋都脏了。”

　　“我去，真的假的，徐让也太牛了吧。”凌羽满脸震惊，“苏繁，你不是和方绪一个班的吗，你快说说啊……”

　　……

　　方绪听到苏繁的名字就跑了，后面再说她什么，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在寝室楼下，一圈一圈地绕着，听到打铃声，也不想回去，直到走到某个没人的角落，被风迷了眼睛，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如果只听到前面的话，她或许不会哭，但徐让……

　　中学生的心思很敏感，喜欢什么的，已经是一个人最大的秘密。

　　方绪一直小心珍藏的心思，没有预告地被人堂而皇之地揭开，被贬低被讽刺，被嘲笑被比较，然而她什么也反驳不了，因为她们说的都是对的……

　　最悲哀也最无力。

　　比起暗恋被人知道，更难过的是自己和他仅有的故事被人说得难堪，连他不喜欢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暴露在荒野上，衣不蔽体，骤风穿过，她无可避免地颤抖。

　　那天，方绪在宿舍楼后的花园里蹲了一个中午，风吹干了她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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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方绪坐在座位上，看着身边接二连三有同学上台竞选，她机械地鼓掌，对着偶尔看向她的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不上？”韩文志发表完竞选宣言回来。

　　“……这学期有别的安排。”方绪胡诌了一个借口。

　　“这学期？那下学期呢？”韩文志隔着厚厚的镜片看着她。

　　这次，方绪很认真地回视：“我觉得你当班长挺好的。”

　　韩文志自讨无趣地闭嘴。

　　班会很快就结束了，快下课时，王老师把她叫到了走廊。

　　“怎么没有参加竞选？”王卉的声音温和。

　　王老师对她很上心，不管是不是戴月莹跟她打了招呼的原因，方绪还是想认真对待：“老师，我这个学期想报名艺术生，我可能没这么多时间当班干……”

　　“你要走艺术特长生的路？”相对于她没有竞选班干，当艺术生这个想法着实让王卉吃了一惊。

　　方绪犹豫了一下，开口：“我很喜欢画画。”

　　王卉皱着眉看她，压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成绩保持住，以后肯定是能上重本。”

　　“王老师，我想得很清楚。”

　　王卉看到她坚定的表情，只能问：“你爸妈同意吗？”

　　方绪背在身后的手纠缠了起来，她原本是想假期和他们商量的，但爷爷突如其来的离世打乱了她的安排，面对全家低迷的气氛，她不敢开口。

　　“……他们会同意的。”她只能这样说。

　　王卉看着她叹了口气，严肃地道：“你再好好想想。”

　　周三的时候，新的班干名单出来了，韩文志拿过来后贴在了黑板上，顿时一群人围了上去。

　　方绪不感兴趣，她没竞选，班干跟她没关系，于是小方同志低着头，收拾书包，准备去食堂吃饭。

　　韩文志刚从前面下来，看起来脸色并不好，看着方绪在那收拾东西，忽然开口：“你是学委。”

　　“什么？”方绪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能是因为落选的原因，韩文志的语气不善，随口说：“自己上去看吧，你和辛爽是学委。”

　　方绪搁下书包，从一堆人中挤了进去，在那张贴在墙角的A4名单上看到了学习委员的旁边写着自己的名字。

　　她皱了皱眉，往上，就看到了班长那一栏写的是年级第一农嫄。

　　而韩文志……韩文志在最下面，是体委。

　　从讲台走下来，方绪一直反复确认自己没去竞选，但她能明白王老师的用意——她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不希望她去学艺术，但她选了两个学委也是在告诉她，她尊重她的选择。

　　她表已经填了，就差家长签字了，她并不想放弃。

　　方绪抓起书包，去追池遥和吴梦洁的脚步，她们已经走到楼下了。

　　“你们走得好快啊。”方绪轻喘。

　　“再晚就没饭吃了。”吴梦洁笑着开口。

　　方绪跟在一旁喘气，听到她们也在聊新的班干名单，便说：“看到你们俩都选上组织委员了。”

　　“是啊，我上去的时候超级紧张，就担心有人跟我撞了。”池遥说。

　　“我也是！我也担心有人跟我们一起竞争组织委，大家都还不太熟，我成绩又中下，我怕老王看不上我。”

　　方绪笑了笑：“我觉得你们表现挺好的。”

　　两个女生挽着手对她笑了笑，然后开始相互分享经历，方绪听了一会儿，逐渐插不上话，就不说了。

　　排队时，她们站在前面聊什么方绪也没听，她看了眼前面的长队，从书包侧边拿了单词本出来，一边背一边想，该怎么跟爸妈开口说自己要学美术……

　　班干选出来后，班里就开始召集同学报名篮球赛，男篮不必说，，班里男生寥寥，全都可以上。

　　至于女生，文科班的女生肯定是够的，但篮球这么为难人的运动，大多数女生都不想报，这还不说会不会的问题，跑下来一通大汗就不美了。

　　韩文志在讲台上呼吁了半天，最后只有一个女生报名，后来女生发现没人跟她一起之后，又来找韩文志说自己不上了。

　　韩文志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矫情什么，一个一个都不上，那还报不报了，有没有一点班集体意识，怎么，要不叫班主任亲自过来选？到时候可就不是自愿不自愿这么简单了。”

　　那个女生也是个暴脾气，顿时就生气：“就不报什么了？你牛你告班主任去啊，就你还想当班长，你这态度，为同学服务？竞选的时候牛皮吹大了吧。”

　　韩文志本来就为这事儿不痛快，好好的竞选班长，转头成了体育委员，现在又被人在全班面前这样说，整个脸就红起来了：“你妈的，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抽你？”

　　他看着不壮，但瘦瘦高高，生起气来还挺吓人，旁边有些看戏的女生已经不敢出声了，还偷偷拉了拉那个女生的衣角，示意她算了。

　　女生心里也有点怵，但又不想丢面，支支吾吾地说：“幸好昨天没给你投票。”

　　韩文志抬腿就是一脚，把旁边的课桌给踢倒了，轰地一声，整个班没人敢说话。

　　方绪抱着作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韩文志跟凌羽站在后面吵架，然后韩文志一脚把她的桌子踢倒了……

　　方绪在心里骂了声，看着自己的抽屉里的东西洒出来，特别是装在袋子里的素描纸掉了一半在地上，一瞬间心情就不好了。

　　她站在讲台上，扫了一眼，抬手在讲台上敲了几下，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全班的注意力像是找到了突破口，霎时聚了过来。

　　方绪冷着脸开口：“上课了，听不到铃声吗？”

　　她现在是学习委员，上课时间维持纪律的事，她可以管。

　　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散了，几个女生拉着凌羽回了座位。原本拥挤的后排被清了场，就剩韩文志一个人直直地站在那里，目光穿过眼镜，凛凛地落在方绪身上。

　　然而，方绪比他更凛凛，她甚至没有走过来，直接站在讲台上，轻轻抬了抬眼，面无表情地开口：“扶起来。”

　　声音很轻，但不容置喙的语气让在座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怵了一下。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韩文志应该能把方绪杀个十来遍了，他硬着脖子站了半晌，没动，方绪自然也没动。

　　再然后，他黑着脸，把方绪的书桌扶起了来，还顺便把落在地上的东西给她捡回桌上。

　　方绪没在看他，把刚刚拿来的试卷从第一桌传下去。

　　整个教室安静得吓人，只有纸页翻飞的声音在喧嚣，大家在方绪落座的那一刻，稍微松了口气。

　　许是因为刚刚那一下，众人心有余悸，整节课安静得不得了，方绪坐下后，韩文志也不敢给她找什么麻烦，两个人一直各干各的。

　　方绪检查了自己的稿子，发现没有脏或者烂，单方面决定不跟韩文志计较。

　　之后的几天，方绪难得过上了几天舒心日子。

　　原本因为她没竞选班干就当上学委的事，大家心里还闹着不愉快，想些说王卉偏心之类的嚼舌根的话，但这件事后，他们似是也察觉到方绪没有看起来那么好欺负，便决定将日常的闲言碎语转为地下工作。

　　至于还有什么不愉快的事，那就只能是周五下午，韩文志拿着球赛报名表过来，冷不伶仃地开口：“方绪，我把你名字报上去了，你长这么高，肯定会打篮球。”

　　“……”

　　方绪看着他，忽然有种来吵一架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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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绪绪生气(╯▔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