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哄了》溺子戏

24、薄荷

　　深夜一场电话打破了春节的安乐祥和——方爷爷突发心脏病，连夜从乡下送到了城里的医院。

　　方绪是在书桌前被叫走了。

　　方妈妈破门而入，当时方绪还趴在桌上，开着台灯画画，和妈妈骤然打了个照面时，两人皆是一愣，方绪反应极快地把那些素描纸塞进了抽屉。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方妈妈无暇顾他：“你爷爷进医院了，你赶紧收拾一下，跟我上医院去。”

　　方绪心尖一颤，忙换了衣服，跟妈妈去医院。

　　夜已经很深了，寒风呼啦啦吹着，吹散了两三点星天，雪从顶楼的一展白炽灯里片片飘下，孤寂又寒凉，还没落到地上，又不知消散在了何方。

　　人民医院四楼的急诊室门前几乎坐满了人，从方绪一家，到大伯和姑姑，再就是一些和方绪同辈的青年。

　　方绪在来的路上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安慰自己会没事，但看到这么多人来，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和爷爷算不上亲，只是逢年过节会回去吃饭，方爷爷虽然重男轻女，但还是有过拍拍她手背念叨“阿绪长大了”的时候。

　　急诊室门前的长椅上，方爸爸颓然地坐着，他把方禛抱在怀里，头靠在他小小的肩膀上，那一刻，在方绪眼里正值壮年的爸爸，骤然老去……

　　幽亮的灯光从明到灭，四下一夜无声……

　　方爷爷是在凌晨三点离开的。

　　随着方爷爷的离开，方爸爸一夜之间变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有时在沙发上一坐就是半个夜。

　　方绪偶尔出来，看到方爸爸躺在沙发上看着无声的电视，几次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她思索了好久，最后只是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

　　玻璃杯轻嗑在茶几上的声音，惹来了方爸爸的一个眼神，但他一句话也没说，给了一个眼神，便移开了。

　　方爸爸是不擅长表达的人，难过、生气抑或是伤心，表达的方式都是不说话……

　　爷爷头七那天，老家操办了白席，几桌的客人挤在小小的院子里，到堂前说几句话，就又回席落座。

　　方绪看着一群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再看看大堂里白帐上黑色大“奠”字，觉得这一切都让人难以接受。

　　觥筹交错的人们，把酒话事，可一句都与今天的主题无关，他们缅怀一个老人的离去，但事实上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真正的难过与怅然只有几个家人知道。

　　驱车回家的路上，方爸爸忽然开口，声音透着几分沙哑：“开学几天，明天回去上课吧。”

　　方绪点头，又愣了一下，商量着说：“还是过两天再去吧。”

　　方爸爸没说话，但方绪知道他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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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绪回校那天，距离开学过了一周了。

　　文科生搬进了新的教学楼，独立于旧教学楼的一处僻静小楼，同学们喜欢管它叫“雅四间”，因为很安静。

　　直升班里选文的不多，分成了两个班，按成绩排名，单数为一班，双数在二班，方绪的文科成绩排在年级第五，被分到了一班。

　　班主任是教历史的，姓王，单名一个卉字，是个很有资历的特级教师，据说她有两个儿子都考上了A大。

　　方绪背着书包报到后，跟着王卉进了教室。

　　班里50多张几乎陌生的脸，簌簌抬头，方绪扫了一眼，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并且一眼看下去只有十几个男生。

　　唯一算得上幸运的是，方绪在角落里找到了池遥的身影，她依旧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只不过不知在忙些什么，没有抬头。

　　因为已经开学一周的缘故，班里排好座位了，这会儿只剩下最后一排的位置，方绪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后，心领神会地落座。

　　不巧的是，同桌是个男生……

　　厚重的锅盖刘海遮住整个额头，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见方绪过来，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自我介绍道：“韩文志。”

　　方绪微微颔首，又自我介绍了一遍。

　　老师开始讲课，方绪从抽屉里找到了下发的课本，抽出来摆在桌上。

　　一切安置妥当之后，方绪才发现，苏繁居然也选文，而且坐在了她的前面……

　　一上午，方绪在冷热不均引起大气运动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征之间来回颠倒，偶尔中场休息时还穿插了几句唐诗和俄国十月革命胜利的意义。

　　一堆概念和理论弄得刚刚结束假期的方绪迷迷糊糊，整个上午都在昏昏欲睡中度过，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王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让她填一堆表格。

　　“你的文科成绩挺好，但请假了几天，进度慢了很多，自己要想办法赶上来，课后可以和同学交流一下进度，然后自己安排好时间。”

　　方绪弯着腰在桌上填表，闻言点了点头。

　　“我听说你以前一直是班长，下周班会课选班干，你有意向的话，可以准备一下。”

　　王卉看起来年纪不轻，人却很时髦，头发染成棕色，烫着小卷，这么冷的天也穿着波西米亚风的长裙和小皮鞋，坐姿优雅，气质很好，讲起话也是言简意赅。

　　方绪道了谢，礼貌地退出去。

　　回教室后，她原本是想找池遥一起去食堂吃饭的，但看了一圈，发现人已经走了，方绪记着她的座位，看她同桌还在，走过去问：“请问池遥呢？”

　　女生趴在桌上写写画画，斜眼看她：“走了，跟吴梦洁吃饭去了。”

　　方绪愣了一下，思考这个吴梦洁是谁，但半晌没想起来，跟这位同学道了谢，准备转身时忽然弯下腰问：“请问，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女孩懒懒地看她一眼：“凌羽。”

　　到宿管处拿了行李，方绪推着箱子上了三楼。

　　一高的寝室是八人间的上下铺，方绪住的寝室是混寝，一班二班都有，这会儿就剩下一个床位了。

　　她推着行李往最里面去，是一个下铺，在靠近洗漱池的位置，优点是采光好，缺点也是采光好。

　　她鼓了鼓腮帮子，为难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未来三年就要住在这里了，加油，鹿小绪！

　　寝室的其他同学应该是去午饭了，这会儿一个人也没有，她站在门口看床位表，一半是一班的，一半是二班的，一眼看下来，认识两个名字，一个是凌羽，一个是苏繁。

　　方绪的目光在苏繁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下，欲盖弥彰地离开，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然后出乎意料地等到了凌羽。

　　她跟对方打招呼，人家略显意外地瞅了她一眼，像是没想到她们会是一个寝室的，但侧过她的肩膀就往里面去了。

　　方绪尴尬地收回手，想，许是个酷女孩。

　　快午休的时候，人才到齐。

　　苏繁回来时，两人打了照面，但都默契的没打招呼。

　　午休时间前的几分钟是女生固定的闲话时间，方绪刚来，还没跟人熟络起来，不好轻易开口，便坐在床角听他们讲话。

　　听了一会儿，聊的都是什么明星、时装杂志、化妆品，方绪觉得自己插不上话，而且她发现，那个凌羽也并不是什么酷女孩，她聊得最起劲儿……

　　苏繁靠在床头看杂志，偶尔也说上一两句，虽然少，但基本她一开口，大家都会停下来听她说完。

　　方绪又继续往下听了听，确实自找无趣，拿了两件衣服去洗。

　　再回来，大家就已经回到床上各干各的了。

　　她的上铺是个剪着蘑菇头的小姑娘，戴着副黑色圆框眼镜，但因为瘦，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她从楼梯上去前跟方绪打了招呼。

　　方绪对她笑了一下，记得她是二班的，在床位表上的名字是林颜颜。

　　早上五节课，下午三节课，晚上三节课，高中生一天能上十一节课，方绪觉得他们很厉害，老师上了两节课就说自己累，方绪坐在座位上到第八节，才觉得饿。

　　放学铃声响后，她收拾了书本去了池遥的座位。

　　“一起吃饭吗？”方绪站在窗边。

　　池遥愣了一下：“啊……哦，走走走，去吃饭。”

　　方绪站在走廊上等她，过了一会儿，看她收拾好东西，开始左摇右盼起来，半晌，对着一窗之隔的方绪说：“等一下啊，还有个同学也一起。”

　　说完，她冲着后面喊：“梦洁，吃饭了。”

　　原来那就是吴梦洁，方绪跟着看过去，是个个子小小的女生，稀碎的刘海，一小节马尾，脸也小小的，但一双眼睛很大。

　　池遥和方绪站在走廊上等她，吴映洁小小的一只扑过来，抱住了池遥的手臂，声音带着一点娃娃音：“走吧。”

　　方绪的目光落到了两人的手臂上，心里闪过一丝不愉快，稍纵即逝……

　　三个人走在校道上，池遥忽然开口：“家里怎么样了？”

　　“嗯，就还行……”方绪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没关系，别多想，往前看。”池遥歪头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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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起名字的作者，尽量让人物的名字变成三个字(_　_)。゜zｚ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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