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哄了》溺子戏

21、薄荷

　　“听说徐让泼你奶茶了？”池遥把半张脸埋在手臂里趴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问，小小的眼睛里带着探究地打量。

　　看她好奇又小心谨慎的模样，方绪心里软了些，原本想笑笑，但她试着扯开嘴角，却没能扯出一个让她满意的弧度。

　　方绪的目光轻轻放在徐让的座位上，那个位置已经一下午没人了，没在学校，请假了。

　　池遥又问：“你做什么了？”

　　方绪蓦然白了几分，陷入怔然，她也想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徐让在走廊上最后看她的那一眼，怎么也忘不了，在那之后，方绪不断回忆重复着上午的细节，可一切都正常得不可思议，她甚至还记得，他站在终点喝水时，目光扫过她的感觉……

　　可关于她到底做了什么，却一直没有答案。

　　方绪茫然了一下午，沉浸在检讨与自我批评中，她甚至连自己照片因为顺手夹到赛程表里，后来因为总是翻看，然后弄丢这样的小事都发现了，但她却没能想明白，徐让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的手来回十指交叉，松开又合拢，反反复复，有点茫然地：“我，什么都没做啊……”

　　池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好好想想，他早上还跟你好好说着话，不可能态度转变得这么突然，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方绪凝眸出神，片刻，一一罗列：“没有啊，我就看了跑步，送他妹妹去他爸妈那儿，然后吃饭睡觉背单词……”

　　池遥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你跟他爸妈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我听说啊……”池遥放低了声音，向周围扫视一圈，“徐让他爸有家暴倾向，从小到大，但凡徐让只要表现不好，被告状、被叫家长、他爸能打他一晚。”

　　“什么？！”方绪不敢相信，“那他妈呢？他妈妈不管吗？”

　　“昨天那个压根不是他亲妈，”池遥再次压低声音，尽管班里很多同学都不在，“我听说啊，他后妈见他被打，还帮着关门，然后躲在里面听。”

　　方绪眉头紧皱，不太敢相信。

　　可如果这样的话，徐让怎么还会这样半吊子的成绩，怎么敢隔三岔五逃课，还跟老师顶嘴……

　　难道是青春期，叛逆少年用跟家长唱反调以求关注？

　　方绪下意识觉得徐让不是这样的人。

　　池遥：“……所以，你跟他爸妈告状了？”

　　“我没有。”方绪脱口而出，试图解释，“我还夸他来着……”

　　“那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这样。”池遥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我真没有……”方绪很认真，“当时苏繁也在，我有没有说，我说了什么，她知道。”

　　刚一说完，方绪也愣了：“……为什么就是我告状，苏繁呢？”

　　池遥看着她，一副“你在想什么呢？”的表情，想都没想开口：“苏繁和徐让青梅竹马，怎么会怀疑她，人家从小一起长大的，前几天周末徐让帮苏繁出头，跟高中部打架的事你忘记了？”

　　方绪自然没忘，那天周末刚好碰上清明节调课，还是她帮着徐让跟老师打掩护说他去了医务室……

　　“你上午跟他爸妈在一起的时候他肯定看到了，不然不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池遥猜测着得出结论。

　　方绪渐渐把头埋了下来，心里悄然滋生了一种心情，叫做难过。

　　他们从初一开始前后桌，到现在应该有两年了，她以为他们算是朋友……

　　她帮他给老师盯梢，帮他逃作业、逃课，他们一起去食堂吃过饭，别人不敢叫他帮的忙，他答应起方绪都很快，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方绪以前听过同学们讲过一个故事，有个女生带着自己的朋友出去玩，事先和伙伴们介绍过这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后来他们恍然得知，那个朋友和别人说起最好的朋友时，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记得当时她听时，不屑一顾地笑了，可到现在才发觉，女生洋溢着清浅笑容和别人介绍自己最好朋友时的模样有多么让人揪心……

　　我以为我和她是好朋友……

　　有时候自作多情比不欢而散更加讽刺。

　　方绪的叹息憋在心口，无力地问：“为什么不会是她？”

　　池遥看着方绪愁眉不展的样子：“人家长得那么好看，就算是又怎么样，徐让会打她？”

　　话音刚落，苏繁恰好经过窗口。

　　田字格的窗外，穿着苏格兰风小裙子的女生挽了一个丸子头，还很轻熟的烫了发尾，小小的瓜子脸，眼眸清澈，笑起来有眸含星辰的感觉，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暖风拂过，她的发梢和裙摆微动，却不知道一同吹起多少少年的梦。

　　方绪望着她的裙摆出神，她知道苏繁漂亮，还是那种你看过一眼就忍不住看很多眼的类型，莹润的肌肤和纤细的腰背看得出自在的自信和优雅的气质。

　　如果她是徐让，他也不会觉得这样的女孩会是打小报告的人，不符合气质也配不上颜值，更何况，这还是他青梅竹马的女孩。

　　方绪自嘲地笑笑，目光不自觉地微倾，落到了自己的小腿上——中午被砸到的痛感似乎还在，随着自己的目光注视，隐隐作痛，脑海中倒映出来一摊咖啡色，乱七八糟地出卖了她的心情。

　　夜晚，方绪窝在被子里。

　　四月的夜晚还很凉，风吹得很高，能把阳台的门窗吹得嘎吱响。

　　方绪有点想出去看看月亮，看看它圆不圆，看看它亮不亮，可是她好像不看就是知道，云被大风吹得很散，月亮孤零零的留在天上，星星没有几颗，它孤独的朗照。

　　被子很软，足够把她包裹在其间，方绪轻轻地蹭了蹭被角，驱散心中揣揣不安的孤独，她半梦半醒地睡去又被半梦半醒惊起。

　　梦里的徐让比现实更过分，奶茶泼了她一脸，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一些落在她足尖。

　　惊慌的神情对上冷漠的脸，她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难堪，轰然倒塌的世界只剩下他一句淡漠的：“多管闲事。”

　　方绪把自己埋进更里面的里面，颤抖的几声喘息里，泪湿眼眶。

　　如果下午那会儿是难过，现在就剩下委屈了。

　　那种明明不是她做的事却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泼在了身上，没有权利解释，甚至没有机会和对方说上一句话。

　　方绪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

　　走廊的灯光倒映进来一点，不完全的黑暗，让她越来越睡不着……

　　-

　　第二天，徐让依旧没有来。

　　方绪在黑板上誊写今日赛事表时，写到他名字的笔尖顿了顿，心想，可能他不回来了。

　　上午十点，运动会开始，方绪兴致缺缺地蹲在看台边，盯着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发呆，旁边立着的音响发出声音的时候，还把她吓了一跳。

　　“初三年级组男子跳高，请初三（6）班的徐让同学请尽快到检录处检录。”

　　方绪听她念了一会儿，仿佛还没回过神来，听不明白她念的是什么，正等着听复述，没想到再念起来，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来了？

　　方绪都不敢往那个方向看，瞬间撑着膝盖起身，把手上的小旗递给旁边的同学，她要去医务室了，下午池遥要跑800米，她得给她买点葡萄糖。

　　虽说是校运会，但800米的比赛还是很激烈的，方绪在起点给池遥又是捏肩膀又是加油，生生把不紧张的池遥选手弄紧张了。

　　上场之前，池遥忽然回头看她，隔着好些人的距离，找到方绪，做了个口型：你没事了？

　　方绪看出来了，对她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容，做了个跑步的动作，意思是：我给你陪跑。

　　那天的方绪跑得很快，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很多人影在她眼前划过，她撞开了风，超过了飞鸟，她从起点经过终点，来回反复，最后在终点扶住了池遥。

　　她看着她苍白的脸，轻轻摩挲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最后让她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支着她走了好久。

　　两个人也没看成绩，一头扎进小卖部里，买了两瓶肥宅快乐水就说要一醉方休。

　　晚自习的时候，方绪把新买的奶茶，放在了徐让桌上，下面压了张字条，上面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没用以前惯用的可爱便签，白色的纸条空白一片。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