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他代她写给他的情诗集》芳量无君主

4、惊喜

　　那些都是题外话了，郑振带我和大鱼去那个文艺的酒吧，说是会给我一个大惊喜。我记得那天不是一个周末，但具体是周三还是周四已经记不清了。当时我想着这份惊喜一定跟中学时有关，不然郑振不会叫上大鱼。
　　大鱼表现地很不自在，我敢保证，他之前一定没来过类似的酒吧，有可能这是他的第一次，毕竟他的性格和职业应该和酒吧天然绝缘吧。不过碍于郑振的邀请，他怎么都要硬着头皮上。大鱼毕业时跟同班的几个同学关系都不好，在毕业后，他几乎被同学故意地排挤。所以即便不愿意，他还是不愿放弃一个可以弥补旧日友谊的机会，因此郑振约他，他肯定就会来，哪怕是酒吧这种他鄙夷的场所。
　　我记得那天酒吧的客人不多，相比起周末喧嚣到可以淹没自我存在的程度，这种过于安静的场景反而让我感到不适，整个酒吧加上服务人员也不超过二十人，放眼望去，几乎能洞察清楚每一桌酒桌上人的喜怒哀乐。观察人的喜怒哀乐是郑振的专长，我也是在他的潜移默化下形成了这个略带恶趣的习惯。往常的日子里，郑振能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呷着一口鸡尾酒，一边跟你细细点评每一桌客人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个女生双腿合拢，身板笔直，说明她对环境过于警惕，看样子是不常来酒吧的，对面的男生悠然自得地喝着一杯冷门的鸡尾酒，说明是一个泡吧的老手，女人打扮得体，举止拘束，看起来是对这次约会很看重，而男人的目光时不时地向周围发散，说明他的注意力并没全部集中在女孩的身上……”接着他会叹一口气，然后换一桌，看到了一桌只有两个女孩却有四个男生的酒桌，再做一番精彩绝伦的评论。
　　然而那天郑振的注意力完全没有在其他酒桌上，他穿着一条立体剪裁的阔腿九分裤，底下是一双刷得岑亮的牛津鞋，身上是一套休闲的衬衫，领口别着一朵热带雨林风格的蝴蝶结，头发向后梳地整整齐齐，相比起来，大鱼这个被流行时尚抛弃了好几个世纪的男人，更显地与酒吧的格格不入。未婚男人对自己的仪态打扮竟比女人还细致，使得在他身边的女人——我也显得打扮拙劣，于是我见到郑振的那一刻心里已经咒骂起了脏话。
　　“到底是什么惊喜？”
　　“该不会是你要对她表白吧？”大鱼原本是要开玩笑的，或许是他看到了郑振过于精致的打扮——一种让人误以为要参加什么重要仪式的着装，但结果大鱼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掌握开玩笑的分寸尺度，郑振听了他的话几乎脸都变白了，我也不由尴尬地白了大鱼一眼
　　“好怀念中学的日子啊。”郑振随便找了一个话题，是啊三个老同学聚在一起很难不让想到过去的校园生活。
　　接着大鱼就顺着话题不断地展开，我们谈到授课老师、小岐姐，说到那一窝在我们教室前松针树上落脚的小鸟，接着不免又谈到了当时的一些同学和八卦。
　　我们选了一个绝佳的观赏位置，座位正对着舞台，郑振时不时地看手表，兴致勃勃地对我们说一会儿的演出有惊喜，说话的时还难掩兴奋的表情，他额外大方地要了豪华大果盘、几样小吃，还有三杯价格不菲的鸡尾酒。他的目光一刻不停地盯着酒吧前面的舞台，但又极力地想掩饰心中那股高昂的兴致，假装若无其事地跟我们回忆中学往事以及攀谈眼下生活的琐事——那些平日里他最烦的事情，比如说工作顺利否，情侣关系还和谐么？我想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一切费神的工作，只凭着潜意识里一些简单的条件反射在应付我们，打发时间。说实话，枯燥无趣的聊天和半杯鸡尾酒，已经让我开始灵魂出窍般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了。
　　突然间郑振聚精会神起来，他把身子直了起来往前凑了凑，“演出就要开始了！”他打断了大鱼滔滔不绝的发言——好像是医生生存环境如何困难的高谈阔论，大鱼显然没有发觉郑振表情的变化，还是饶有兴致地讲当下复杂的医患关系，“演出就要开始了！”郑振重复说了一遍。
　　大鱼这才停了下来，“喔，还有表演啊？”他用好奇的目光随着郑振的目光看向舞台，或许是刚刚只顾着讲话，现在他开始口渴了，竟一口气喝掉了一半的鸡尾酒。
　　现场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舞台的方向聚拢，郑振所说的惊喜就是在此刻么？
　　我的脑子突然如同短路一般，想到了大鱼的那句话，“该不会是你要对她表白吧？”，所以不能让胡井出现碍事。细细回想很多人，同学，朋友，同事，甚至包括我的父母以及郑振的父母都有过相同的误会，那就是我和郑振的关系——这种亲密无间的男女异性闺蜜关系真的没有问题么？当然啦，我们是闺蜜，好姐妹好兄弟！我每次笑着回应他们。但在某些时刻，例如当下的情况：昏暗的灯光，酒精的麻醉，以及古典乐的气氛下，作为一个怀揣浪漫主义情怀的作家，要是真做出这样让我为难的事情，我也非常能理解，所以邀请大鱼可能是一个证婚人的角色？思绪开始漫无目的疯狂蔓延，还没喝几口酒，我就有这样的不着边际的想法，真是够愚蠢的。我努力地摇头，想用机械的方式摒除自己荒唐的想法。确实——不可能啊，因为我盯着现场和舞台好久了，根本没有任何一丝有表白的迹象嘛！
　　或许郑振只是想找我和大鱼叙叙旧，然后所谓的惊喜，仅是向我们推荐一个好听的驻场表演而已呢？要真是如此，那我一定会给郑振一个恶毒的反馈，三十岁女人的惊喜难道就如此廉价么？这么敷衍十多年的女性闺蜜能心安理得么？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什么惊喜，能让他会对今晚如此兴奋而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