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攻略最为致命》莫等弦

8、第八章

　　盛玦一阵恍惚。
　　陆青岳拿着菜单在他眼前晃了晃，扇起阵阵流风。
　　盛玦直眨眼，接过来随便翻了几页，张口就报：“古法糖醋牛里脊、南瓜慕斯——”

　　“这两道都取消。”陆青岳蓦地抽走菜单，重新点了黄鱼煨面、秘制肉、椒盐大虾、琵琶豆腐和珍菌汤。

　　夜空被阴云笼罩，玻璃窗黑得能清晰地目视室内所有。

　　盛玦微微侧目，冷不丁对上陆青岳映在窗面的瞳孔，泛着幽微的光，眼底深意一览无余。

　　心口猛地一跳，盛玦眯着眼笑了笑。
　　算了，陆青岳误会的还少么。
　　反正在陆青岳看来，盛玦照他口味点菜，只是正常操作吧。

　　陆青岳眉心拢起，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现在不是你一个人的单机游戏了。”

　　盛玦有些迷惑，听他说：“不用迁就我，我不喜欢，你按自己喜好来就好。”
　　“我承诺会回应你，言出必践。”
　　陆青岳面色严肃，微微敛目后说：“我起步晚，可学起来快。”

　　盛玦：“……”

　　他本来想：果然被误会了，幸亏没解释，都是徒劳，我早有体会。
　　听完陆青岳接下来的话，才懊悔：我有罪，长了嘴不解释！

　　陆青岳继续说：“你也可以主动想向我索取，什么都行。”
　　他尽量做到有求必应。

　　陆青岳话说到这个份上，认真的架势像是奔着恋爱，甚至是结婚去的。

　　盛玦问：“陆总觉得，现下跟我是什么关系？”
　　不能让误会持续发酵，他今天必须跟陆青岳说清楚。
　　除了校友同事，其他一律杜绝。

　　陆青岳眉梢微挑，凝视了他几秒，心想：不愧是第一名，一点就通。

　　听听这隐晦中暗藏着的咄咄逼人的语气，立马就知道向他确认关系，索要名分。

　　他沉吟片刻，拿起盛玦面前的空碟分享了半盘面，抬起眼皮看他：“迫不及待想成为我男朋友？”

　　血液一下子倒冲至头颅，盛玦面颊滚烫，当即屏住了呼吸。
　　大意了，陆青岳冤枉人真的很有一套。
　　比如冤枉自己苦恋他多年。

　　陆青岳见他冷白的面颊涌上一层血色，不由心软，伸手摸他发顶，那天在度假山庄就发现手感不错。

　　他适时惦念起来，正好盛玦拿头顶对着他，摸完不禁还揉。

　　这人乖起来的时候，还挺柔软。

　　他念头刚升起，下一秒就听到盛玦小声嘀咕：“头皮屑都薅下来了。”
　　“……”
　　陆青岳深吸口气，不轻不重地掴他脑门，把他面前的碗碟跟自己的换过来。

　　盛玦惊异地看着他动作，脸上的热度半天下不去。
　　他快速吃完饭，稍微往后拉开距离，对着窗户扒拉头发。
　　偶尔瞄对面的男人一眼。

　　陆青岳吃相文雅，慢条斯理，领口解开两颗，袖子也卷到臂弯，搭在桌沿手肘露出张弛有度的曲线。

　　脑中闪过某张泳装图，盛玦扫了两眼自己的胳膊，闹心地鄙薄自己。
　　白、细、干瘪，一无是处。

　　陆青岳将他的嫌弃脸尽收眼底，无声地笑。

　　盛玦似有所感，没捕捉到半点踪迹，见陆青岳吃得差不多，拿起桌上的账单。

　　他刚起身就被拽住，攥着他手掌的手，骨节匀称修长，像把精美的锁。

　　盛玦移开视线，正想说感谢醉酒那次的收留，这顿由他请。

　　陆青岳却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抓着他往外走。

　　*

　　在门口刷完卡，盛玦被拉进楼下的电影院。

　　有名的科幻片续作正在热映，陆青岳看得认真，盛玦心不在焉，盯着他优越的侧脸线条发呆。

　　整整两个半小时，电影结束之后，颈和肩膀酸痛不已。

　　跟着人群往外走的时候，陆青岳忽然捏住他后颈，盛玦反射性地缩着脖子，很快在陆青岳揉捏下舒展开来。

　　盛玦抗拒不了，陆青岳不知哪学的一手好技术，揉得他肩颈舒畅，顾不得其他。

　　等到了公寓楼下，他渐渐察觉不对劲。

　　下班后他去找陆青岳道歉，莫名陷入争论，他败下阵，跟陆青岳吃饭，看电影，还被送回家。

　　分明是一系列约会行径。

　　盛玦一动未动，视线凝固，整个人僵如石雕。

　　陆青岳背着身后草丛里的路灯，脸色晦暗不明，想起了什么，嘱咐道“明天暴雨，记得，”

　　他突然顿住，“算了，不带伞也没关系，你男朋友明早来接你，晚安。”

　　轰隆——

　　“男朋友”三个字惊雷般在头顶炸裂，耳畔都是嗡嗡的轰鸣声，震得心海波澜万丈。

　　“晚安”盛玦快速钻进安全门，尾音含混不清，头也不回地跑开。

　　陆青岳独自站了会儿，没好气地笑，慢慢悠悠地晃出小区。

　　幸好路灯够暗，他坐进车里，无视发热的脸，驱车离开。

　　*

　　盛玦彻夜未眠，快天亮的时候做了个梦，醒来后接了水躲在房间房里搓内裤。

　　手机嗡嗡地响起来，正巧是梦中主角之一打来的电话。

　　他划开接听键，心情复杂微妙，嘴上照旧毕恭毕敬地问好。

　　“你男朋友已经到了，在小区地下停车场。”陆青岳语气漫不经心，再自然不过。

　　盛玦用手臂磨了磨耳尖，将手机拿远一点，说：“这就来！”

　　沉默了十几秒，那头回道：“不是催，只是告知，你再睡会儿也行……怕我上去找你？”

　　“不是，没有。”不敢。

　　这是公司的房子，盛玦没有说不的权利，他的确担心盛玦上来，办公室除了张耀之都住这栋楼，还有公司其他楼层的员工。

　　要是让他们看到陆青岳来这里接他上班，他估计会被口水淹死。

　　陆青岳浏览完几条新闻，看到盛玦在找他的车，把平板丢到后座，按了下喇叭。

　　盛玦在陆青岳的注视下，心虚地坐进副驾驶，想到这是梦里发生某些场景的地方，顿时如坐针毡。

　　他一上车就扭向窗外，脊骨贴在椅背上，脸几乎与窗平行。

　　陆青岳将他扭正，有些好笑：“是我不如外面的车好看，还是你觉得你后脑勺比脸迷人，啊？”

　　不待盛玦开口，陆青岳瞥了他一眼，说：“我是觉得，男朋友的后脑勺虽然也挺耐看，但脸更迷人。”

　　盛玦火烧似的滚烫，抬起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压住狂跳不止的心口。

　　陆青岳已经把模板甩给他，他只好复制粘贴：“车挺好看，您更好看。”

　　陆青岳指尖敲着方向盘，不满道：“敬称改掉。”

　　“陆总更好看。”盛玦说。
　　陆青岳冷笑。
　　盛玦一咬牙：“我男朋友更好看。”
　　心中悲愤欲绝，可我那么大一个温柔人妻呢？

　　*

　　梦想被捏得稀碎。

　　盛玦陷入失去温柔人妻的悲伤里，整个人恹恹缩缩的。

　　听同事们抱怨暴雨的横行，谈及科技专利，最后话题落到陆青岳身上。

　　他默默开启了屏蔽模式，今天实在没兴致。
　　他们不会知道，今天最爆炸的八卦应该是陆青岳有对象了。

　　其对象性别男，名盛玦。

　　二十啷当，风华正茂，不说才貌双全，起码养家糊口不成问题。

　　本该拥有……

　　盛玦略一停顿手上的动作，莫名觉得后背发凉，没注意办公室倏然安静下来，正要继续打字，脸颊冷不防被冰了一下。

　　陆青岳把拿铁和一块蛋糕都放到桌面，拉了张椅子坐下，平静地扫视杨胜他们，免疫所有异样眼光。

　　“你们的份待会儿陈盈送来。”

　　说完他视线定在盛玦脸上，见盛玦眼白上的血丝明显，压低声音：“手头工作忙不忙？”

　　盛玦僵硬地摇头，能感觉到大家都在看着他们，目光如箭矢般直朝门面射来。

　　陆青岳知道他不安，稍微提高音量，义正言辞：“忙也不能让你去休息，太犯规了。”
　　“给你送下午茶，不是搞特权。”
　　“顺路给你捎过来而已。”

　　坐盛玦对面的王澍感慨：“好捎。”
　　“口齿不清了吧？”陈盈远远睨了眼陆青岳，纠正道：“是骚。”
　　她边分发边说：“陆总亲自买的，二十楼特享。”

　　前几天陆青岳不高兴，她就发现不对劲了，私下一问，陆青岳也不瞒着，将他和盛玦的事交代得巨细无遗。

　　陈盈听完脑补了一部校园小说。

　　虽然陆青岳再三解释他在学校讨厌盛玦，但毫无说服力。

　　甚至很有可能，陆青岳才是暗恋已久的那方。

　　毕竟他连盛玦入学典礼致辞的表情都记得细致入微，这样也算讨厌，可真是难为他了。

　　气氛完全被陈盈调动起来，盛玦感激不已，又听她说：“同一个办公室，陆总只顺盛盛的路，心都偏到大气层了，小心民心动荡。”

　　杨部长笑得和蔼：“那不至于，就是有点好奇。”
　　张耀之一顿挤眉弄眼，柳柳忙点头道：“附议。”

　　盛玦扭动座椅，想去厕所避难，刚转开些许弧度就被陆青岳按住肩，“跑什么？”
　　盛玦自己转回去，拒不承认：“没跑啊，转着玩儿。”

　　陆青岳手掌侧移，紧密的心跳传入手心，通过臂肘更直接地感到了震颤的力度。
　　声如洪钟，响亮吵闹。

　　盛玦咽了咽喉咙，喉结在温热的掌心刮蹭，动作极轻。

　　像秘而不宣的告饶。
　　天地之间，仅陆青岳知，盛玦知。

　　陆青岳的脸霎时烧起来，倏地收回手，跳动犹在。

　　怦怦怦……

　　只是分不清是盛玦的，还是他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