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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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来得如此快？金姣和阿松目光在空中一碰，两个人想得是同一个问题。毕竟，他们在旧港等候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见到王军。
龙嫂看向乌石二，后者还是寸步不让，竟无悔意。
“看看，来得是谁？”龙嫂很是沉稳。遇事不慌，分得清轻重缓急是个帅才，李通虽然已经被伤得遍体鳞伤却还是赞了一句。
“不，不好了，竟是王军精锐！是，是陈添保大将军亲自领兵！”瞭望台上的海盗，腿都软了。
“撤！”龙嫂吩咐道，他们身后，还有十几艘海盗船。
“不如一搏，反正他们顺风，咱们逃也来不及。”张保竟是个投机者。
龙嫂自是同他想的不同，她摇摇头“你带着抱子，摔船撤回基地。我们用这艘船，在这儿挡一挡。我们有人质在手，量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着。”
“龙嫂！”“夫人！”
“快，迟则生变！”龙嫂坚定道。张保暗恨，看了眼远处的王军，又看了看这一船的人，他在暗暗期待，自己的时代。
王军战舰开到跟前的时候，海盗船队已经撤退，只余受控的雀鹰号，和上面的些许海盗。
“姚夫人！”陈添保竟是熟谙的打招呼，他的三桅齐和雀鹰号甲板基本齐平，他扫了一眼，情况尽收眼底。至于桅杆上挂的那些，他远远就看到了。
看到瘫坐在那里，额头流血的阿松时，他收回了目光，把想松的那口气，使劲憋住。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耽误您的时间。我船上有您想要的人，您能开什么价。”龙嫂一开口，很有海盗的范儿。
陈添保却呵呵的笑了“惯听闻夫人是个谈判好手，想来审时度势，博弈之术很是精通。可是，您手里的牌，却不是张好牌。”
龙嫂笑道“大人说笑了，旧港烧了一天一夜，王军都未至。这位少年只是燃放了信号，王军精锐，竟一盏茶功夫就来了。您说我这牌不值钱，我却不信呢。大人也放心，我们最讲规矩，价钱合适了，人您带走！”
“夫人说笑了！你的底牌是什么，我不知啊。要是您能杀了他，还省得我抉择，反而便宜。你不妨试试！
不过，这一船的人，肯定是要和船一起沉了。因为，只有死人的嘴，最牢靠。我这个人办事，最是谨慎。”陈添保竟一副不受威胁的样子。
金姣暗恨，看向阿松，阿松安抚的看向她，轻轻摇头。顺王和李通的角度，都看到了。至于其他人，都在看陈添保，在海盗心里，此人，真的是一道很难跨越的高峰。
“也罢，只一条，遵着协议，我们双方讲和，一拍两散！”这是海上的惯例，就是各走各的，互不干涉，陈添保轻轻点头。龙嫂起身，乌石二却还是没有收剑，谨慎的护着。
陈添保一挥手，无数带着抓手的绳索，啪啪甩了上来。陈添保的人纷纷跃上雀鹰号，局势扭转。陈添保本人，也跳了过来。电光闪过，龙嫂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已经晚了。
王军隔开了海盗和人质，王军的人数也占了优势。龙嫂让出了主控权，陈添保上前，对着乌石二郑重行了一个军礼，后者郑重回礼，将身后的阿松让了出来。
陈添保，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跪下，单膝着地，竟是行了一个家臣之礼。
“大王子赎罪，老奴，来迟了。”
“陈叔快快请起，折煞晚辈了。”自然有人给众人递上解药。
“竟不知是大王子殿下，失礼了！”龙嫂心里暗恨，面上却平和，携众人，上前行礼。至于其他人，以雷三儿的表情最为难看，东海八只能算第二难看。
阿松已经被扶起，他摆摆手“不知者不罪！陈叔，桅杆上的各位，还是给他们一个痛快吧。我们不日前，还曾并肩作战。”
陈添保点头，有人身手敏捷的爬上桅杆，一人一刀，先割喉再切断绳子，算是给了他们一个痛快。李通忍痛，蹒跚着上前，亲自给每个人盖上了衣裳。顺王看着那些昨天还鲜活的面孔，摸上了自己的佛珠，好像自从到了海上，他就不曾再捻动过。
一盏茶的功夫，众人身上的药劲儿都散了，纷纷站了起来。聚在一起，默不作声。
龙嫂上前，说道“按说，船和人该归我们。只是得罪了大王子，贵人不怪，我们却不能不自知。我愿退一步，只带走我的人，大人看如何。”
陈添保看着龙嫂，忽然笑了，这个女人，很聪明，她知道，即使不这么说，他们也不会允许他们带走李通、顺王和金姣等人。
龙嫂见他笑了，就是允了，她上前一步对囚徒说：“至于囚徒，我的人，自然跟我走！还有愿意跟我走的，我在这里托大！也可一并带走！”
囚徒里有人哗然，跟着继续走下去，是未知的新岛；跟着龙嫂，是海盗生涯。刚刚吊在桅杆上的人，还印在他们眼里，这些人，是穷凶极恶之人。可也是一条出路，特别是有重罪在身的。
有人站了出来，走向龙嫂，留下的，多是女囚和幼儿，也有百十个男囚留下。金姣的那帮孩子，一个都没有动，他们牵住自己的家人，稳稳的站着。
龙嫂看看，点点头，对陈添保抱拳“那就此别过！”一艘等在不远处的船，接上了他们，往南而去。雷三儿上船之前，看了金姣一眼，金姣连个眼风都没有给他。
海盗走了，李通被人扶在椅子上，有人给他上药，他现在是无兵之将，他知道，事情还没有完。果然，阿松走到金姣面前，问道“大小姐，可愿意随我留在安南？您若是肯，这些人，都可以留下。”
“那你要杀了他么？”金姣指了指李通，阿松没有吱声，陈添保在旁看着，并不催促。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断明白的好。
“阿松，当你点燃信号的时候，我们之间的生死契约已解。自此以后，你就是安南国大王子阮松。而我还是金姣，需赴新岛服刑。我可以自去，可我也没有落脚之地，所以我还是想去新岛。”
“你有，你可以留在安南国。”阿松执拗道，金姣看看陈添保，又指了指王军战舰。“阿松，你是真的看不见，还是不愿意看见。所有的战舰，都没有升王旗。”
“大王子，光中皇帝陛下，薨。”陈添保抱拳，从怀里掏出一卷圣旨“遗诏在此，着令我等，极速迎您回宫，继承大统！”
“不会的，父皇三年前还好好的。”
“陛下早年征战，身上隐疾众多，您归家次数少，他不愿说与您听，怕你担忧。三年前，他一天三封急昭，招您回国，您却未归。这三年，他已如熬蜡，一直在等您回来。”陈添保说的声泪俱下。
金姣垂泪“阿松，我们都没有父亲了。我能挺过来，我相信你也可以。”她上前拉住阿松的袖子，仰头看他“阿松，我现在的身份太招眼，太引人非议。你接我去了安南，会让我成为大家攻击你的借口。你也知道，安南皇室、朝堂、外面的海盗，哪个都不宜与。”
“大小姐~我~”阿松开口，做了一个决定。陈添保眼露厉色，看向金姣，后者看看他，轻轻颌首。
“阿松，不要说出口！我知你想什么！不过，你也应该知我。”金姣想了想说“等你理顺了事情，再来新岛寻我，说不得我们二人，谁先号令千军万马，许是我先于你也不好说！”
两个人自有他们的默契，心里都应下。可陈添保皱眉，不肯留下二人间这一丝牵绊。
“世人皆知镇海侯和光中皇帝交好，却也隐约探知，三年前，两个人的关系，近乎决裂。这并非传闻，但没有几个人知道其中缘由。
大王子，您可知其中缘由？”
阿松不解，看向陈添保，金姣闭上了眼睛。顺王捻动佛珠的手停了下来，陈添保，是个忠臣，也是个心狠的人，他的忠心都给了光中皇帝甚至他的子嗣。他的心狠，显露在铲除一切异己和所有潜在的危险。
他，想挥剑，斩断阿松和金姣的情谊。
“三年前，于宫中，虽是密会却有史官在侧，我下面说的话，句句属实。光中皇帝陛下，愿以江坪一地，及其周边一百海里为聘，求娶镇海侯之独女！若镇海侯允婚，大王子即刻承袭皇位。”
阿松震惊的看向陈添保，这是他第一次听说此事。
“镇海侯最终没有应允此事，将女儿许配给了区区一个世家子弟。这是对我安南皇室，莫大的侮辱！因此事，镇海侯和光中皇帝几乎撕破了脸。此事，大小姐可知晓？”陈添保看向金姣。
“此事我知！”顺王出声道：
“当时，是我帮侯爷参详。此事甚至都没敢让我朝皇帝陛下知晓，这百海里，几乎和海陵外海接界，加上侯爷当时的势力，几乎可以说开了一条通道。但这条通道属于金姣，属于侯爷，却单单不属于大夏国的皇帝陛下。
侯爷如果应下，那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金姣如果嫁入安南皇室，一身荣辱皆系于侯爷。如果有一日，侯爷没了，就是她苦难的开始。当时，我是极力反对此事。
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大王子竟是阿松。如果早知道，这件婚事，也堪匹配。”
难怪，在当时，在他看来这么不合理，全是弊端的婚事，侯爷却反反复复想了许久。现在，他全明白了。金姣和阿松，两个人，自小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默契非常，保护金姣，甚至成了他的本能。即便有一天，侯爷不在，阿松仍会护住金姣。
陈添保看了看顺王，不再说下去。他对金姣，也有几分敬意。她处境之艰难，有目共睹，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之前还是没有让大王子燃起信号。她也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护大王子安全。虽然难免幼稚，可这份情，他是要认也是要领的。
“这里往新岛不足百里，不日即到，我愿意拨百人，给大小姐！护送你们南下！后事如何，你们自行商议，他们均听从大小姐调配！”
金姣行礼“谢过陈大人，人就不用了，我也有一礼相赠。还请取来纸笔！”
有人递上笔墨纸砚，金姣闭目静思了一会儿，沾了墨开始描画，她手挥舞极快，几乎没一会儿，就成了。
她招手“阿杉，你来！”
阿杉走近，看到了图纸，猜到了金姣的打算“大小姐！”金姣招招手，示意他贴耳过来。
阿杉俯首帖耳，金姣在他旁边说了几句，阿杉皱眉听了，最后点了点头。她指了指阿松的方向，阿杉还是犹豫。
“行了！”金姣安抚道“阿松，我将此图纸赠予你，这是你我十年的情谊！阿杉我借给你，将来条件成熟，你要还我！你也知他的本事，你可愿意承诺我，在我去接回阿杉前，护住他。”
阿松上前，从阿杉手里接过图纸“这！”他惊讶的看向金姣，陈添保上前旁观，也是一惊。
“阿杉精于造船之术，这又是一张新型战舰图纸。大小姐！”这都是他最缺的，可是，他总觉得，接了这个图纸，两个人之间有些东西，就淡了。
陈添保却觉得如此甚好，暗赞金姣上道“这种浅底战舰，体量小，又灵巧，能于浅滩山石之间穿梭，应对南地海盗岛屿最是恰当。最纳罕的，竟是还能装炮，虽然门数不多，但对战海盗的缯船而言，已是天大的优势。这实在是份厚礼！”
“陈大人别高兴太早，我还有一条件。”金姣抬手，陈添保点点头，值得！
“这图纸，只能在阿杉手里。这船造出来，也只能是阿松亲自指定的王军能用。如果，我以后在海上，见到有其他人用此舰，必毁之！”
陈添保一愣，这是防他呢，他不怒反笑，应诺“这是自然！”
“阿松，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迟恐生变，你速速回宫吧！”金姣上前，还是忍不住，抱住了阿松。阿松怔楞得，竟是挪不动步子。
“大王子，启程吧！”
阿松随人登了王军战舰，撤了两船勾连的铁爪，他才反应过来似的。两船具要启航，阿松站在船头，还是忍不住问道。
“大小姐，从你幼时，凡是与你相关的事情，侯爷均要问过你，都是你自己拿主意。你我二人之婚事，你可知晓？”这话他还是问了出来。
顺王阖上了眼睛，掐紧了佛珠。金姣一愣，顺王之前拦了一道，她自然知道何意，不想他们薄了彼此的情分。顺王确实也参详过此事，也曾极力反对。那是因为，他不知道阿松的身份，爹爹也不曾告知。
可是，她是知道的。
金姣看着阿松，阿松忽然有些后悔问出口。当初在船上，他想带金姣回宫，有一方法能力排众议，就是娶了她。金姣不让他说，陈叔也不让他说。有些东西，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阿松，我不愿嫁你！”
雀鹰和三桅齐，一南一北，渐行渐远。雀鹰号，带着重创后幸存下来的人们，驶往新岛。
【第二卷海上篇】完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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