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姣》壹拾壹

148、四季更替

　　岛上四季不怎么分明，感觉不到季节交替。

　　夏天闷热多雨，也没有所谓的冬季，无非就是干燥些，多加件衣服的事儿。

　　所以，当李通阴沉着脸，押送着第三批犯人到此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海里几个半大孩子在游泳。

　　不是有毒水母么？

　　等他近前，看到其中一个是自己侄子……

　　“李坚！”

　　“三叔！”好一张欢快的脸，黑得都快认不出来了，和海里的大鱼似的，跐溜一下就游到了船边。

　　海里的半大孩子互相招呼着往岸上游，他们可不敢和李坚似的爬上船，对李通他们还是本能的畏惧。

　　李坚爬上船，忽然感觉到了船上气氛的压抑。他收了笑脸，接过三叔递过来的斗篷，围在了身上。

　　“三叔怎么来了？岛上刚收了第三次稻子！”一阵风吹过，还是有些凉的，不过他们天天在这儿游泳，没间断过，也就不觉得冷了。

　　打量侄子身体结实了许多，眼神清澈干净，人好像都开朗了许多也沉稳多了。

　　拍了拍李坚，微微点头“我送第三批犯人过来。”

　　“这么快？”李坚嘟囔道“幸亏一年产三季稻子，要不都不够吃的！”

　　听到不通俗事的侄子关心粮食问题，他欣慰得笑了，孩子长大了！

　　雀鹰号直接往大本营驶去，为了保密和安全，囚犯都被关押在舱底。只是，士兵和船只的状态都不怎么理想。

　　疲惫！

　　李坚一想，也对，现在大夏还是冬季，在岛上过惯了，忽略了四季“你们遇着海盗了？最近海面挺平静的。”能让人和船都露出疲态的，只能是海盗了。“下次啊，不如直接和大小姐商量商量，挂这里的旗，说不定海盗还能老实点儿。”

　　李通看着侄儿眉飞色舞的，一点儿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何不妥，让官方的船，挂流放之地的旗帜？

　　呵呵！

　　刚刚白夸他了，越长越回去了！

　　“你是不知道，这仨月，咱们和海盗交锋好多次，大大小小的海战打了无数。又是偷袭，又是突击的，太刺激了！排兵布阵的法子倒是在海上演练了个遍！还有伐心！大小姐太精于此道了，一开始海盗还有股悍勇，现在，估计心里都毛毛的。看着大小姐出手，不知道该捂头还是捂肚子！哈哈哈哈，爽快！”

　　太爽快了！

　　在北边都没那么多仗打，大冬天的，两边的兵基本都歇了。这时候自己若在北境，估计正猫冬呢！漫长的一个季节，无聊得身上都要长毛了。哪像现在！天天游泳，打仗！看一公一母俩狐狸，咳咳，看王爷和大小姐在大本营与众人斗智斗勇，在还海上逞强斗狠。

　　这才是他梦中想过的日子。

　　“坚儿，大夏又是一个灾年，好多地方颗粒无收！”否则，他不会来得这么快，四季更替，不过一年，他送来了三波囚犯！

　　“啊？那北境！”

　　李通轻轻摇头“北境无碍，那里一片沃土，只是吃老本也还能挺几年。只是这次三百多囚犯，竟有许多是想方设法来的。”大夏境内，连年灾荒，普通百姓，已经是举步维艰了！

　　“因为他们搞得劳什子的犯人有私产？和犯人的孩子是自由人那套么？”李坚挠挠头，因为这两件事，岛上近期可不怎么消停。犯人成亲的！偷东西的！

　　一开始简直了！

　　乱翻天！

　　最近才刚刚消停点儿，因为王爷手段狠戾，一切按照军法严惩不贷。

　　该成家的成家了，想试试偷东西，耍横，抢劫的也都试了，连消带打，现在岛上一片其乐融融的假象。保准让人看不出之前有多乱糟糟！

　　“我临危受命，来的突然，不知道岛上猛然增加这么多人，是否吃得消。”李通抱着手臂，皱眉看着船通过水闸缓缓上升。

　　“咳！”李坚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眼珠子一晃，犹豫道“嗯，差不多吧。”

　　猛然看向他，好小子！这才几天，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他居然对自己有所保留，自己可是他三叔！看样子，他是知道，但说得很保守，怎滴？还怕自己打劫他们不成？

　　被三叔一瞪，李坚回了神儿。

　　完了！

　　自己刚刚干嘛了？提防三叔了么？

　　为了弥补过失，他轻轻凑上前，压低声音道“人多不怕，大小姐巴不得人多呢，现在一个人她恨不能掰成八瓣儿用。你这是雪中送炭！”说不定大小姐一高兴，还能赏个好脸呢！他一想，有些开心的搓着手。不知道，能不能跟着她跑跑远处。

　　要知道，王爷驻守，大小姐却是见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她忙什么。

　　可是，看着和她一起出去过几次的阿鸣，还有其他人每次归来的兴奋神情，心里痒痒的！

　　“西山那边如何？”

　　西山就是铁矿，李坚挠挠头，忽然有点儿后悔上了船！

　　“嗯，我说不好，那边他们看得紧。”

　　李通看着侄儿，直到后者缩了一下脖子，他才低声哼道“不知道挖了多少，还不知道铺子里的工作量么？就你这鬼机灵劲儿的，还能不知道？是说不好，还是不想说？”

　　都是门里出身，对铁器，应该分外敏感！

　　李坚抹抹脖子，觉得后脖颈儿凉“三叔，嘿嘿~”

　　骗三叔，他不忍心。

　　说实话？他不敢啊！

　　只能小心陪着笑脸，只希望三叔放过自己。

　　李通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本营，轻轻合了一下眼睛。

　　金姣早早等在了河边。

　　只见囚犯哆哆嗦嗦出了船舱，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的。

　　她皱了下眉，刚刚挂在脸上的笑意又收了回来。

　　“怎滴，给你送劳动力来，还挑肥拣瘦的？”李通让士兵配合着，把人押送至金姣指定的区域，聚居区的尽南边，离广场和他们很远的一片区域。在第二批犯人的南边！

　　“一年三次，你也好意思的？”金姣皱眉看着一个个和受惊的鹌鹑似的囚犯，和一群鸭子一样被士兵赶着。怎么？竟是一个领头的都没有？还得她分神管理或者安排人么？

　　李通见侄子脚底抹油溜了，看向金姣，扬起了嘴角“我只是奉命行事，有何不好意思的？”

　　“呵~”脸皮真够厚的“人我收下了！可这三波已满，说好的！别欺负人，明儿一年，不许再往这儿送人！”

　　人她是缺，可不带这么欺负人的！而且，一个小岛，一年之间，养活上千人！她怕那位坐不住，还要多想！她宁可偷着吃肉，才不想引来别人的觊觎。

　　他们倒是会挑时候，正是午饭的时间，平时也没三顿饭，这不是之前忙收割，大家都辛苦了，今儿中午吃好的！

　　汪直和蔡牵等人聚了过来，没等走到跟前儿，金姣就冲他们几个点点头，众人领会，各自去了。

　　竟是帮着士兵维持秩序，安排住处，顺便威吓一下新人。

　　新人听说此处可能有生机，削尖了脑袋想来，真来了，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真的是流放之地么？

　　东侧是砖瓦房，挨着的是帐篷，看似散乱，其实错落有致。各家或者聚居的地方养的鸡鸭，这些，这些他们甚至无暇顾及。

　　饭香！

　　到处弥漫着饭香，有家里升起炊烟的，有大帐篷前面土灶上架大锅的！

　　居然，居然就这么敞开着。

　　他们馋的眼睛都红了，浑身忍不住的颤抖。可，可周围的囚犯，比他们身强体壮，一个个面色红润，他们根本不是个儿！

　　可是，饿啊！

　　是饭！热腾腾的饭！

　　“啊~”一声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划破天际。然后是家长又心疼又气恼的打骂声“你赶着投胎啊？那是滚烫的锅！你疯啦！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我是把胎盘养大了么！”

　　原来，大人忍得住，孩子忍不了啊！

　　居然直接从敞开的锅里去摸面包！

　　“唉唉！这么大的孩子，在灾年活下来不易，快别打孩子了，你当娘的帮忙拿着喂给他吃吧。只是这面包顶饥，你们饿狠了，可别吃多了，再涨坏了。”那人边说，边在对方垂涎的目光下，掰了块儿面包给孩子。不是他小气，是他们第一次饿狠了吃面包的时候，吃撑了，难受好几天！

　　第三批犯人氛围都变了，眼神变得贪婪！

　　李通的手握上了刀柄。

　　金姣见了，手指卷着腰间丝绦，哼笑了一声。

　　刚刚帮忙维持秩序的那帮囚犯，瞬间竖起了一道人墙，在新人和各家早饭的锅之间，只留给他们一条狭窄的通道。

　　新人看着凶神恶煞的同类，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眼下，活着比较重要。

　　这饭味儿，闻闻也是幸福的！

　　那个得了面包的孩子还想品品滋味，就被他娘亲几下把面包炫嘴里了！噎得他直打嗝！

　　“你居然把他们俩都收服了？”

　　李通把搭在刀柄上的手放下，看着蔡牵和汪直，肯定道。

　　“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金姣耸耸肩，无所谓的说“走吧，中午去我哪儿吃！”她自然的邀请道。

　　李通看她指的顺王帐篷，顿时觉得胃里涨气。

　　不吃，已经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