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姣》壹拾壹

116、秋收

　　一入秋，连天的阴雨骤然收住！

　　“下了一个多月的雨，说晴天，三天就把人从里到外晒干了！所以，我们前几天和时间赛跑似的收稻子，是为了什么！”金姣打了个哈欠，抬起眼皮，从不大不小的铜镜里，看向正在给她挽起头发的小帆。

　　“小帆，你胳膊还能抬起来？我总觉得有点儿对不起你。”还没等她说完。

　　就听身后的小帆乐呵呵的说“大小姐，我看你打猎、爬树，也没少用力，怎么跟着收了两天粮食，胳膊就抬不起来了？怕不是累得，是关得久了，生锈了吧？”

　　回身一把抱住小帆，在她干燥粗糙的衣服上蹭了蹭“小帆，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顺王把你送来。你真是我的知心人！就是难为你了。我保证，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我还给你找个好郎君！说，有没有看好的，绑我也给你绑来！”

　　被她蹭到痒痒肉，小帆缩着身子闪躲“大小姐！头发要散了！别闹！”

　　“大小姐！”帐篷外响起呦呦的声音，金姣听了，撇撇嘴“进来！”

　　她这帐篷不知何故，等闲人都不靠前，倒和顺王帐前一样肃静。这不，要是传话，也只有小帆、呦呦上前。

　　呦呦应声而入，垂着眼不看她，嘟囔道“大小姐，布迪说他叔叔已经做好了您交代的工具，喊您去看看。”

　　“你倒是和布迪处的不错，这我可没想到。”金姣自己匀了些口脂，看呦呦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不再刺激她。金姣从盒子里翻找了半天，取出一罐儿没开封的面脂，递给呦呦。

　　“喏，给你！看你这几天收粮很卖力，带孩子读书也算用心。涂涂吧，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也漂漂亮亮的。”她擎了半天也没见呦呦接，看过去，后者正又羞又恼的瞪着她。

　　一把夺过面脂，呦呦咬牙切齿道“谁喜欢他了！他比我还小三岁呢！”说完，一甩帘子出去了。

　　金姣看看捂嘴偷笑的小帆“哎呦，我说什么了？她这是承认了？啧啧啧！”

　　“这呦呦小姐可比我初来时，活泼多了！”小帆挑出副式样简单的白玉环耳环，金姣接过，比了比，正搭她今天的浅绿衣裙。

　　站起身在镜前顺顺衣服“我去工坊看看，你自己耍去吧。别和那些你不喜欢的人撩闲，看好谁，告诉我，我没和你开玩笑！我绑给你！”

　　“大小姐！”小帆羞红了脸，跺了跺脚，把她推出了帐篷。

　　金姣带着笑往工坊去，沿途碰到的人亲切的和她打招呼，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看着平地上晒的粮食，她觉得步子都轻盈了。工坊在离聚居区稍远的地方，因为动静大。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工坊叮叮当当的声音。平日工坊就戈登带着布迪，叔侄两人倒是默契。

　　咦？还有抹熟悉的身影，一身天青色，让她想起雨刚歇那天，雨过天晴的天空。她的笑容收了，不知在想什么，又重新挂上笑容，快步走了过去。

　　“小嘘嘘，你也在啊！”那抹天青色回身，晃得她有一瞬失神，原来美色真的会迷人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小嘘嘘的眼睛在她匀过口脂的嘴唇上多停留了一瞬，她下意识的舔了下唇。

　　“咳~！”顺王清清嗓子“我听说你设计的农具好了，特来看看。”

　　接住他递过来的爬犁，放在手上掂了掂，又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尺寸。

　　“不错！这次成了！一会儿去地里试试！”

　　她的欣喜传递给工坊里的叔侄倆，两人都开心起来，终于成了，这是多少次失败的结果。

　　“辛苦你们了！如果试过可以，再多做些！若需要人手，你们直接去把人数和要求报给郭学宪，让他调配！”

　　忙完秋收，过两天粮食晒干入仓，就闲些了。有梅加设计的脱壳机器，人力节省许多。可是人闲着地不能闲着，据她推测，这里的土地至少允许两季播种，安排的好，能达到三季。

　　只是，还缺精通此道的人，金姣搓搓手，觉得心热起来。

　　“大小姐，这工具虽然掺了些旁的，可也费铁。这~”是不是太奢侈了，要知道，铁大多用在兵器制造上。用铁，做农具，可真是……闻所未闻！

　　看到戈登心疼铁，金姣也能理解“只有工具趁手，才能节省人力。人力，工具，一个都不能少，我有许多用处。戈登，你别嫌弃做这些东西，辱没你的手艺就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都是贱职，谁又比谁高贵？”用左手锻造，远没有右手那么称心，真让他打刀，他现在可真不一定敢应。可，能再摸锤子已经让他欣喜无比！

　　“我叔叔很开心，也很卖力！”布迪维护道！

　　“布迪！”戈登出声训斥他的不逊“大小姐，孩子小，不懂事。他，也帮了很多忙，能做成，少不了他一次次往田里跑，去测量田垄间的距离，种子埋的深度。”

　　“还小？哼，都能成家了！”金姣抱臂，不以为然道，就他天天和呦呦的腻歪劲儿，可不像个半大小子“只是对着我不懂事儿吧？我看他哄小姑娘的手段，挺老道，贴心极了。”

　　见着布迪抿紧唇，脸上的红一层一层叠加，金姣得意的笑笑，小样儿，跟她俩个，嫩着呢！

　　“戈登，先按照这个尺寸做。以后，等咱们畜养了牲口，再做更大的！那时候，会有更多的铁！”金姣心里盘算，雨停了，可以整路了。从营地到西北边的山路，哪怕简单清理一下树木，石头。允许一台板车能通行的程度，也比现在人背快且省力。

　　“马上要开始第二波轮种，能做多少做多少。”金姣估摸了一下现有的铁矿，全做了也没多少。见戈登和布迪郑重应下，几人又简单商量了一下需要的人力，工期。

　　说完这些，她就自然的牵起顺王的袖子，拉着他往外走。

　　两人路过谷场，地上的粮食又让金姣扬起了嘴角，“小嘘嘘，亲手播种收获的快乐，是不是很实在，比文里读到的要真实？”

　　“是！”顺王温和的应到，任她牵着前行，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抗拒。

　　金姣满意于这种小小的变化，一向冷静自持的小嘘嘘前些天也被她拉下了田地，和众人一起收割，打谷。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每顿都多加了一碗饭。

　　“胳膊可还好？我今儿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金姣晃了晃闲着的肩膀，咔吧作响。

　　她看向没有回应的小嘘嘘，后者抿唇微笑，“哦，你能挽射一百五十步的弓，臂力非常人可比！”听了她的话，顺王笑意更浓，金姣撇撇嘴，“小嘘嘘，你骄傲了啊！你得意什么！男子臂力天生优于女子！”

　　“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挽不了弓，却不愿服输，偷偷割断了我的弓弦。”饶是金姣脸皮厚，被他提起儿时壮举，也红了脸。

　　“咳~”她转移话题“今天我去通知山上和海边的人回来，参加篝火晚会。我看最近天气晴朗，估计谷子也要晒好入仓了。”

　　走在身后的人停下了脚步，金姣回头，被他的目光锁住。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所以，你要出海了，是么？”该来的终是躲不掉。

　　偷偷用手指磨蹭了一下顺王的掌心，他臂力惊人，却没做过这些粗活，手上竟有些细微的伤口。一时，她觉得心疼，是真实的被刺扎了一下那种疼。

　　出海，本是她盼了许久的事情，下雨的时候她天天数着过。可真的丰收了，可以出海了，看着眼前的人，心情却不似之前雀跃欢腾。

　　有些涩涩的疼，如鲠在喉，不上不下。

　　隔了几天，又是满月，大夏国的人都爱个团圆圆满，选在这天庆祝，再好不过。

　　远处几垛粮食堆得高高的，广场的大榕树旁燃起一堆很大的篝火，看着很壮观。这是金姣特意要求的，总要有点儿不同于往日的气势！

　　阿瑞和雅玛都被邀请来，原来的恶魔峡谷如今金姣的驻地，好像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恐怖。雅玛看着咕噜咕噜转着的水车，竹管子里流出水，一个小水舀子咔哒咔哒的上下摆动，水慢慢注满水缸。

　　“金姣，我们也想要这个，可不可以帮我们也做一个。”雅玛看了许久，按捺不住还是问了。

　　金姣笑了，心想你可算问了，我等半天了。“好说好说！不过，你们人家多，还有更好的方案。”她可以先在康达族试试河水到户！

　　见她搓了搓手，雅玛哪有不明白，爽快道“你帮我，我也帮你，想要什么，我们‘公平交易’！”

　　这个词是金姣最近疯狂向他们输出的！

　　“好说，好说！我想问问你们的砖房子！还有……”金姣挽着雅玛胳膊，兴奋得想去一旁细说。

　　这时候，阿瑞贴了过来！“有什么好事儿，带上我！”

　　金姣看雅玛不耐烦的看了阿瑞一眼，两个人多少有些不对付，她偷笑了一下。“嗯，你也来，我也有事儿问你。你们族人，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劳动啊？我给工钱！算临时雇佣！给铜钱，能换东西。我承诺，铜钱能从我这儿换到东西！”

　　见阿瑞为难的挠挠头，雅玛也皱了眉，金姣知道急不得。

　　“不是我们不愿意，而是，今年是个丰年。老天给了我们饱饭，我们不应该太贪婪！”这是母系社会的康达族。

　　“我们够吃了，休息是我们的权力！没吃的了，再去打猎就是了！”这是父系的纳姆族。

　　她并不着急，又不在一朝一夕，总有人要迈出第一步，也总会有人肯做的。对此，金姣很乐观。

　　“没关系，咱们先商量好规程，你们回去问问，也许有人肯呢。”金姣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酒，自己率先举起“为了老天的恩赐，为了丰收！我先干为敬！”一扬脖喝了个底儿净。

　　她看着阿瑞和雅玛也喝了，继续游说“我啊，要把西边到咱们东边的山路整整。这样，不管打猎往回运猎物，还是咱们运盐，我们运石头，都方便。你们如果能出点儿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自然！”阿瑞和雅玛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用力点点头。金姣今晚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办妥，她冲离得不远，一直往这边张望的呦呦点点头。

　　后者兴奋的两眼放光，拿出金姣从顺王那顺来，不，借来的琴，放在临时搭得石头琴桌上。

　　呦呦深吸了口气，看了看燃得旺旺得篝火和喝酒谈天的人，手指有些生疏得从古琴上滑过。一串叮咚琴声溢出，饶是练习了几次，她还是会被琴声震撼到，琴声铮铮有力又如潺潺流水。

　　欢快的曲子在广场上响起，大家先是一愣，而后欢呼起来。有人打起了拍子，有人手舞足蹈起来。金姣见有些腼腆的人，虽然有些跃跃欲试却踏足不前。

　　这可不行！她先拉上几个开朗活泼的耳语一番，几人纷纷下场拉人，半推半就的，大家围成了好大一个圈。

　　先是随着琴声，围着篝火拍手走着，这是金姣从步月得来的灵感。当琴音婉转而下，不再急促，金姣搭住了两侧人的肩膀。大家的情绪都到了，见机搭上了左右的肩膀。像一圈涟漪泛起更大的涟漪，一个个一层层搭起来。大家随着音乐轻轻律动，放松。

　　“像不像船上起风浪的那天？”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女人纷纷应和，男人则莫名其妙，纷纷询问左右。

　　“原来你们是如此度过的？那天我们男囚可打翻了！真是一言难尽。”

　　“是啊，那次就是大小姐！”众人乌拉乌拉的议论着，舞动着，力量在众人间流淌。

　　呦呦一曲毕，众人暂时散开，鼓掌、纳罕、喝彩，她满脸通红跑走了。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喝高了还是玩儿疯了，居然坐在案几前饮酒看着他们的顺王吆喝道

　　“王爷，这既然是你的琴，给咱们大伙儿弹奏一首吧！”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