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品墨

32、第32章

　　林意欢醒过来时已是三天后，她还有些发懵，没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一个人愣愣地发了很久的呆，才抓起床边的衣服，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冲出房外。

　　所有的一切排山倒海般地涌向她的脑中。

　　她顾不得那些墨家弟子拦住她说了什么，只是穿过长长的走廊，打开一扇又一扇的门，终于在其中的一间里看到了墨无双，房间里熏香袅袅，正中摆着墨璃的照片，这是墨璃的灵堂。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墨无双，眼神中有无言的哀求。

　　墨无双温和道:“来祭拜一下墨璃吧。”

　　她看向灵堂正中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明眸善睐，正咧着嘴笑，她心里一阵钝痛，木然地一步步走到灵位前，跪了下来。

　　四下无声，良久，墨无双才缓缓开口:“意欢，事到如今，你还下不了决心吗？”

　　她整个人身躯一震，却不说话，只是咬住唇死死地看着墨璃的灵位。她明白墨无双指的是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低低地开口:“我。。。做不到。”

　　墨无双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良久，才长长叹息:“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墨池的选择呢？是他心甘情愿的。”

　　林意欢猛地回头，定定地看着说话之人。

　　“破煞用的是至亲至爱之血练成，所以破煞只有你才能用得，换句话说，魔神只能死在你手上。如果你是魔神，那你就必须亲自了断，如果墨池是魔神，那能杀得了他的人也只有你。“

　　林意欢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沉沉地堵着，她眨眨眼，只觉得一双眼涩得发疼。

　　“没错，“墨无双字字句句清晰道:“在一拿到破煞时，墨池就已经决定好了，他已决定牺牲一切来保护你，包括他的命。”

　　“为什么墨池可以和魔神交易？”林意欢问出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

　　“那是因为，“墨无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缓缓道:“他和你都是命定的魔龛。“

　　墨无双把那掩埋在时间洪流中的往事徐徐道来，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隐瞒了，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覆水难收。

　　没必要了，谁的牺牲，谁的隐忍，谁的付出，谁对谁错谁是谁非，统统都不重要了，她的面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别无选择。

　　说完所有的一切，墨无双静静离开，满屋阖寂，留林意欢一人独坐其中。

　　这短短月余，她遭受到的颠覆比以往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她最爱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所深信不疑的却原来都是假的，而如今杀死魔神的重担莫名其妙地就到了她的肩上。

　　她无法想象墨池是如何默默承担这一切的，又是如何下定决心独自面对一切来成全她的第二次人生。

　　墨池，要我亲手结束你的生命，我怎么可能做到？

　　墨池，你可曾想过我会有多痛，为什么非要逼我做这种选择？

　　你可知道，人活着不是只为了活着啊，是为了去哭去笑，去爱去痛，去享受这人世间所有的酸甜苦辣悲喜交加。

　　墨池。。。

　　林意欢紧紧地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获得多一些的力量和勇气。

　　年一过完，没多久就到了开学的日子，这一天是Z大办理开学手续的日子，学校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提着行李的学生来来回回地穿梭在校园里。

　　“今天不是预报说是晴天么，怎么天阴成这样？”有个女生疑惑地问道。

　　宋洁听到也不禁抬头看了看天，整个学校上空被一大片黑云笼罩着，阴沉得好像要掉下来，她从来没看过这么诡异的天色，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她匆匆办好报道手续，便往宿舍走去，不知道意欢到了没，她顺手给林意欢发了条微信。

　　刚放下手机，就听到有女声尖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她连忙抬头看天，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密密麻麻飞来无数的乌鸦，乌泱泱的一片在他们头顶的天上徘徊盘旋。

　　她看得头皮一阵发麻，直觉不好，连忙往宿舍楼跑去，没跑几步，忽然听到天边传来阵阵的轰鸣声，仿佛来自地狱的咆哮，又仿佛来自死神的怒吼，接着整片大地都轻轻颤动起来。

　　紧接着天上密密麻麻无数的乌鸦忽然极速坠落了下来，一只两只。。。数不清的乌鸦砸了下来，砸在地上，车上，屋顶上，人身上，溅出大朵大朵黑色的血迹。

　　很多学生被乌鸦砸中当场倒地，更多的学生慌乱地拔足狂奔，尖叫声此起彼伏，人推着人，人踩着人，所有人都慌乱不堪四散奔逃地找寻躲藏之地。

　　宋洁护着头匆匆地跑着，突然她停住脚，似有所感，她抬头看去，远处不知何时盘旋着一大团汹涌翻滚的黑气，而黑气之中缓缓显出一个人影来，等看清来人的脸时，她大惊忍不住开口叫道:“啊！是你——”

　　林意欢赶到学校的时候整个Z大都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有一丝风，整个校园陷入可怖的安静之中。

　　墨无双携了十几个墨家的精英子弟一同前来，墨澜和水叮当因为担心墨池和林意欢也跟着一起来。

　　自从墨璃的灵堂出来之后，林意欢就表现得异常平静，此刻她似乎对校园里诡异的一切视若无睹，只是径自走向最高的教学楼。

　　那里的一整片天都是黑色的。

　　迈过乌鸦层层铺叠的尸体，一行人走进了大楼，身后的大门无风而动，嘎吱一声地自动关上了。

　　整栋楼刹那间被昏暗阴森笼罩，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接着听到轻微的沙沙声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密密麻麻的，仿佛有一大片潮水向他们涌来。

　　墨无双立即挥手在大家周围布上一圈结界，以防被不知名的邪恶力量攻击。

　　大家惊恐地盯着前方，昏暗的楼道里渐渐出现了一些身影，低垂着头，伛偻着身子向他们走来。

　　等走得近了，林意欢才看清楚走来的竟然是一个个人，只是个个面上神情都呆滞无比，仿佛万丈黄泉下无魂无魄的幽冥。

　　她仿佛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那些人竟然都是Z大的学生！

　　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这些学生突然向他们扑过来，结界只能防恶灵，对人类根本没用，一大群的学生如洪水般地向他们冲来，抓住人就又打又咬，状若疯癫，形容可怖。

　　在场之人各个都身手矫健，可是担心出手太重伤了学生，只能左闪右避或者苦苦阻挡，一时之间竟然无法控制局面。

　　林意欢侧身闪过扑来的一人，随即又被扑来的另一人缠住，迫不得已，指尖咒术微凝扫过那人面上，那人被震得倒地，可仿佛感知不到痛一般，又立即起身重新向她扑来。

　　她心下一凛，敏捷地转身避过，扭头去看四周，只觉得已不在人间，仿佛置身于人间炼狱。

　　正想着，身后又扑上一人要咬她，她反手挡住，在看到那人的脸时却吃了一惊，“宋洁！”

　　宋洁哪里会理她，只是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凶狠地向她扑来。

　　“阿洁，你醒醒，是我，你们到底怎么了？！”林意欢闪过，伸手抓住她。

　　宋洁只是张着嘴，挥舞着手，表情疯狂狰狞。

　　林意欢不忍心伤她，只能闪避，一边出声唤她，分神之时，眼看就要被身后冲上来的学生咬住，墨澜一道咒术同时打在学生和宋洁身上，林意欢身上的压力立即轻了。

　　墨澜一把把她拉到身边，“不能心软，他们现在都被魔神控制。”

　　水叮当击倒两个冲上来的学生，回头说道:“他们没有知觉，不怕刀枪水火，只要还有一个地方能动就会一直缠着你，再这样下去会被他们耗死，还是先撤为妙。“

　　墨无双甩出长鞭，把一个冲上来的学生摔到另外几个混战着的学生身上，学生们立即倒了一片，“我们先撤！”说着又挥出一鞭，鞭子所到之处燃起一簇簇的火苗，暂时阻隔了不断冲上来的脚步。

　　趁这个机会，所有人立马向楼上跑去，没跑几步，身后又传来阵阵的脚步声。

　　墨无双只能在楼梯口用咒术竖起一道火焰墙，短暂地阻延一下他们追逐的脚步。

　　就这样，每跑一层楼梯，墨无双都会在楼梯口布一道防线，很快他们就跑上了顶楼，那里只有一道小小的铁门通向天台。

　　平时这道门都是锁着的，此刻门却大开着，仿佛地狱之门正为他们静静地敞开。

　　林意欢深吸一口气，当先迈了过去。

　　天阴沉得厉害，风呼啸而过吹乱了她的发，吹得她的衣服猎猎作响。

　　有一个人从很深很深的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脸被黑雾萦绕着看不真切，可一双眸子却黑极冷极。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

　　一刹那，她的心里排山倒海翻涌而过太多的情绪，最后只是轻轻开口:“墨池。”

　　墨池面无表情地轻轻抬了抬手，身后的铁门砰地一下关上了，所有人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就听见门外突然传来无数的哭喊声，有许多人在拼命捶打铁门，“救命！”“救救我们！”是追上来的学生，不知他们遇到了什么，此刻全是鬼哭狼嚎般的惨叫，指甲抓挠铁门的声音，撕心裂肺的惨叫，听得人心里跟着战栗。

　　“是鬼火，他在用鬼火烧他们！”墨无双低声说道，只见燃燃灼烧的鬼火把铁门也映成了红色，透过铁门都能依稀看见被鬼火灼烧的无数挣扎扭曲的身影。

　　“师兄，”墨澜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墨池，耳边听着不断传来的嘶喊声，腿一软就要跌倒，被水叮当一把扶住。

　　他回头看了一眼水叮当，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

　　“住手！放了他们！”林意欢说着挥手甩出一道咒术，可打出的那团光在碰到墨池周身的黑暗之气时瞬间消失了，如石落大海，不起半点涟漪。

　　“没用的，意欢，你还不明白么！”墨无双恨恨地说道:“只有破煞能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