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品墨

33、第33章

　　林意欢怔了一怔，胸口处放着破煞的地方仿佛感知到了此刻她的挣扎犹豫，变得滚烫起来。

　　不自觉地她朝前踏出一步。

　　手微微地颤抖着。

　　墨池突然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渺小和不自量力，他轻轻挥手，所有人只觉得一大团黑色的狂风袭来，全身如遭重击一阵巨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再爬不起来。

　　“哈哈哈，“墨池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狂妄暴戾的愉悦，仿佛享受着凌驾将众生的快感。

　　有几秒钟的时间，林意欢看不见也听不见，所有的一切都离她好远好远，慢慢地她感到全身的痛意传来，接着喉头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血，她随手抹去，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死死地看着他。

　　“墨池，”她的脸色煞白，嘴角一丝殷红，一双眼却亮得灼人。

　　她似乎丝毫不怕，只是一步步艰难地走向他，“你曾经问过我信不信命，我现在信了。。。可是我不认，永远不会认命！现在我要结束这一切了，你别怕，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个你字才刚刚出口，一股大力袭来，她整个人被升到半空中，黑气层层叠叠把她围起来，她觉得全身被一股大力压着，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一阵阵发暗，唯有胸口处的破煞还在隐隐灼热着。

　　“不愧是我的皮囊，”墨池的声音如碎冰，冷冷地飘来，有黑气轻轻拂过，留恋般地扫过她的脸:“可惜，现在没有用了。”

　　话音刚落，就见到一道身影飞速地跑过来:“放开她！“那道身影直直冲向墨池。

　　还没靠近，就被黑气反弹摔在了地上，林意欢一看那人，倒抽一口气，居然是邓骁！他怎么会在这？

　　“快走！老邓！快走——”凡人之力怎么可能和魔神抗衡，林意欢身子还在半空中使不上半点力，只能焦急地朝他的方向大喊。

　　可是来不及了，墨池一挥手，邓骁整个人就如同破布娃娃般地飞到了他的手边。

　　“凡人真是愚蠢，”他轻轻勾了勾唇，手心微举，邓骁无力地侧过脸看向林意欢，温和的大男孩此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露出一丝抱歉的笑容，他轻轻张嘴，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可能是他曾被附身过的缘故，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失去神智，他一直躲在天台上，直到看到林意欢有危险，便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

　　这三个字他想说很久了，对不起在景田村对她做出了那样的事，对不起他没能够救下她，对不起。。。

　　林意欢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定住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唯有男孩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回荡在脑中，她只能大喊:“不要——”

　　然后她看见墨池摊开的手心缓缓紧握成拳，邓骁瞬间就被拧断了脖子，摔在了地上。

　　她只觉得胸口的破煞仿佛烧了起来，灼热得似乎要穿透她的胸膛，一股莫名的力量透过胸口缓缓地流淌到她的四肢百骸。

　　“就是现在！”墨无双突然大叫，反手挥出长鞭透过黑雾缠住了墨池。

　　墨池手指轻轻一弹，那长鞭倏地落下，可下一秒又攻了上来，墨池在黑雾里一个闪身，伸手就要抓向鞭子，可那鞭子异常灵活，居然又换了个角度缠了上来。

　　墨池眉间凶戾之色暴涨，他手心一团黑气凝聚，就要劈向墨无双。

　　就在这时，只见林意欢竟手握破煞直直地向他扑去。

　　她只觉得破煞仿佛突然有了灵魂，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冲向墨池。

　　不由自主地她的手被破煞带着刺向了墨池的心口，“噗”的一声，破煞的一头没入了他的胸口。

　　林意欢还带着些许茫然地看着破煞，再抬头看向墨池，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的手抖得厉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得刺了他。

　　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感官都消失了，她的世界被狠狠地分裂成两半。

　　一切就要结束了吗？

　　墨池周围的黑气渐渐消散了，他的眼神慢慢地从木然无波变得清澈透亮，他看着她缓缓缓缓地露出一抹笑容。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带着一如往昔的温柔，他说:“真好，我终于能看见你了，意欢。”

　　她在他灼热的掌心下，浑身颤抖，泪水汹涌而出，仿佛没有尽头般，大颗大颗地落下，“墨池，对不起。。。我。。。”

　　墨池只是轻轻地摇头，极尽眷恋地看着她，眼里似有火焰在燃烧:“意欢，你可知，我有多爱你。”

　　好好活下去，就像初遇时那样，生动而蓬勃，恣意而洒脱，欢笑，流泪，去爱也被人爱。

　　他慢慢地闭上眼，眼睛里闪亮的光一刹那寂灭了，他的血还在不断地涌出来，温热的漫过她的手心，她一瞬间只觉得整个人从内到外被狠狠撕裂，再也支撑不住，崩溃地嘶喊出声。

　　“墨池——”

　　她只觉得蚀骨嚼魂的疼，眼前是血红的一片，而血色弥漫中，那少年的容颜却是那么清晰。

　　好像回到最初相遇的那天，高傲冷淡的少年对她说:“没想到，林家这一代的猎鬼师竟然是这样的。”

　　忽而又回到那夜晚风轻拂，少年的眼中盛满星光，璀璨而静谧，他轻轻地问她:“星空是怎么样的？”

　　一瞬间又回到那个烟花明灭的夜晚，他们唇齿相依，在滚烫的呼吸中拥有了彼此。

　　“不要怕，我这就来陪你！”她的脸色灰白，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中刹那间卷过滔天的火焰，她反手就拔出破煞，往自己心头刺去，却没想到破煞仿佛和她融为了一体，竟然不能撼动半分。

　　下一秒，她看到破煞仿佛被注入灵魂般，有脉脉的血红之气从墨池身上沿着破煞缓缓流淌到她体内。

　　整个人突然之间就充满了不知名的力量，她能听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脉搏的跳动声，血液流淌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就要挣破她的皮肤破体而出。

　　就像被禁锢了几生几世的力量刹那间得到了释放，整个天空都被明亮的血色染红，所有人只觉得眼前刺目得睁不开眼，不得不用手挡住那一瞬间刺眼的光。

　　直到整片天空渐渐恢复黯淡，所有人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林意欢整个人被包裹在一大团的血雾之中，有几条红色的丝线从血雾中飘散了出来。

　　“意欢姐？”墨澜不敢置信地喃喃叫道，一瞬间又看到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的墨池，“师兄！”他回过神，跑到墨池身边，却见他脸色苍白如纸，胸前伤口血流如注，气息微弱，眼看就是活不成了。

　　水叮当立马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红色药丸喂进了他嘴里，“先给他保命。”

　　“意欢姐这是怎么了？”墨澜看到墨池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胸口的血也被止住了，才又惊惧不定地仰头看向那团红色的血雾。

　　所有人都还呆愣在原地，水叮当蹙眉看了看林意欢，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阵狂放张扬的大笑响起:“哈哈哈哈哈——”

　　众人皆一惊，往笑声传来处看去，却见墨无双一个纵身，已然身姿翩翩地落在了林意欢身侧，那飘荡而出丝线的另一头居然是被她牵引在手里，而她的手里赫然是一个精致小巧的铃铛。

　　“姑妈！”

　　“家主！”

　　众人对此番变故都一时回不了神，目瞪口呆地看着兀自狂笑不止的墨无双。

　　“十八年了，我终于成功了！哈哈哈，魔神之力终于被我掌握在了手里！”

　　良久，墨无双才渐渐敛了笑容，那张原本端庄秀丽的脸上却多出了一抹如梦似幻的神情。“我的好妹妹，这么多年了，你看我终于做到了，我现在就能证明给你看我说的一切才是对的，这个肮脏不堪物欲横流盛满丑陋和罪恶的世界根本不值得被拯救，我要毁了它给你看！”

　　“墨无双，这一切都是你搞得鬼！”水叮当扭头看向她，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冰冷的锋芒。

　　墨无双闻言，冷冷地看了在场众人一眼，那神情似笑非笑，仿佛在看着一群蝼蚁，说不出的阴森狂妄。她说:“是，从十八年前起我就在等着这一天，”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温柔，仿佛想起了遥远的从前。

　　她和无馨是双生姐妹，两人从小形影不离，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渐渐有了分歧。猎鬼驱鬼接触的往往是世间最深的丑陋罪恶，墨无双的心里渐渐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想拥有最强大的力量，想毁灭现在这个肮脏的世界，想重新建立人间的秩序，一个崭新的，干净的，没有罪孽的世界。

　　她疯狂的念头遭到了妹妹的强烈反对，两人最终渐行渐远。

　　魔神之力源自于这世间最原始的混沌暴虐凶戾，人类数万年间周而复始的战争，瘟疫，灾难，死亡就是它自然运行的轨迹。

　　“没错，我第一次在墨池的身上引下了魔神，没想到失败了，被我那傻妹妹用死护住了她的孩子，结果魔神之力一半留在了墨池身上，而另一半被我引到了林意欢身上。”她轻笑一声，踱了几步，那红色的丝线随着她的动作在她的掌心缠绕飘动，清脆的铃铛声回响在静寂的天台上空，“我花了很长时间去想如何让两块魔神之力融合在一起，没想到，我只是稍微推了把，两人就爱得死去活来，由爱而生怨恨，由爱而入心魔，简直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你是那无脸人！用铃铛的那个人是你！”墨澜大声喝道，一双眼崩出凄厉之色，没想到他最敬爱的姑妈居然是这一切的主谋，这让他情何以堪，“墨璃师姐，难道也是你杀的？”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颤着声音问道。

　　“呵呵，你们都会死去，她只不过比你们早走一步，又如何？”她脸上扬起了一个温温柔柔的笑容，以前看着和蔼亲切的脸，此刻却看着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你，你就是个疯子！”墨澜嘶声大喊道，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嗡嗡直响，他不由地拽住自己的头发，张嘴欲呕。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揽住他，把他轻轻的按在怀中，“没事，深呼吸，”是水叮当，他的声音温柔，一双眼却锐利至极的盯着墨无双。

　　“那又如何！”墨无双一个旋身浮在了半空中，血色雾气慢慢地将她罩住，林意欢整个人逐渐地消失不见，和她融为了一体。

　　“你看这个世界，难道不该被毁灭么！那么多的杀戮，贪念，怨怼，愤恨，不公。。。从今往后，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我就是命运！我会建立一个没有罪恶的新世界！”她双手展开，衣服在血色弥漫中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她的脸上一瞬间闪过深切的疯狂，蔑视众生的嚣张，和冷到极致的杀意。

　　所有人只看她一眼，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整片天空不知何时已被血色晕染，整个大地都在隐隐颤动，发出阵阵轰鸣，四野狂风大作，所有人只觉得站立不稳，四面八方扑来的风迷乱了眼，一阵耀眼的血色光芒过后，众人睁开眼发现方才那一大团的血色浓雾居然不见了，林意欢也不见了，墨无双的眉心赫然出现了一点殷红如血的痣。

　　“这是。。。怎么了？”墨澜惨白着脸喃喃问道。

　　“没想到她居然真得把魔神之力化为己用了，”水叮当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墨无双已经拥有了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再不看众人一眼，一眨眼便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