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品墨

31、第31章

　　墨璃施咒两人身形瞬间消失，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两人踩在实地上林意欢才看清他们来的并不是墨家而是云水疗养院。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一抹诡异的不安慢慢的爬上了她的脊背，她禁不住问。

　　墨璃却什么也没说，只是脚步不停往里走去。

　　原本清净幽美的疗养院，此刻却阴森而压抑，看着墨璃渐行渐远的背影，林意欢只是微微踟蹰了下，还是义无反顾跟上了她。

　　越往里走，她心里越凉，疗养院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她看到护士台上听筒挂在电话机下似乎打了一半就被迫打断了，经过的病房里仪器还在发出低沉的轰鸣声，拖鞋还放在病床前，房间里却没有一个人，活动区停了几架空荡荡的轮椅，桌子上是下了一半的棋，翻开的报纸，一切的一切都跟林家惊人的相似，疗养院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奶奶呢？林意欢心里一紧，刚要出声，就看见墨璃笔直往奶奶的病房走去。

　　两人只是走到门口，就清晰地感应到有一股极其强大而无形的力量存在，而且就在房间里，林意欢只觉得毛骨悚然，一颗心砰砰砰直跳，控制不住地像要飞出胸腔，有什么东西就在门的那头呼之欲出——

　　墨璃一脚踹开门，林意欢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屋里奶奶正端坐在床上，周身黑气盘绕，她的手臂上有一道深长的口子，里面不断有血流下，而墨池正跪在她身旁，虔诚地仰着头张嘴吮吸那些不断滴落的鲜血。

　　“墨池——“林意欢心神剧裂，撕心裂肺地喊道。

　　墨池缓缓缓缓地转过头，他的唇畔有殷红的鲜血淌了下来，他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让林意欢如遭雷劈，墨池看得见她，可那眼神冰冷至极，毫无感情，竟不似人类的眼睛。

　　下一秒，他抬手一挥，屋里瞬间掀起狂风，林意欢和墨璃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好不容易待风过去两人看清屋内一切，墨池早就不见了踪迹，只有奶奶正在床上静静地躺着，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一场梦。

　　林意欢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前疯狂的摇着奶奶，满脸的泪水:“奶奶，你起来，你不是我奶奶，你起来！”

　　墨璃一把拽住了她，制止了她的更多动作:“没用了，意欢。”

　　她似乎还反应不过来，满脑子都是刚才墨池嘴角淌血，眼神冰冷的样子。“你知道是不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告诉我！告诉我！墨池他在干嘛，奶奶又怎么了！”她扭头去死死地看着墨璃，那眼神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

　　墨璃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毫无知觉的人，才轻轻开口:“她早就不是你奶奶了，她只是魔神临时借住的皮囊而已。”

　　林意欢大震，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她会一直梦到疗养院，那晚在疗养院踩在她背上的人是谁，爸爸又为什么最后会出现在这里。

　　“魔神怎么能附在我奶奶身上，不是说我才是魔龛么？”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问道。

　　“凡人之躯自然无法承受魔神之力，所以你奶奶才会突然中风，我想魔神附身在你奶奶身上也是为了好接近你。”

　　她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垂着的床单，“那墨池呢？他刚才在干什么？”

　　墨璃别开脸去，窗外的风正轻轻地吹动白色的纱帘，良久，她才回过头，眼神带了丝沉重:“他在和魔神交易。”

　　“交易？”她有丝茫然地回看向她。

　　“只要吸食魔神之血七七四十九天，便是和魔神定下了契约，我想他应该是想要和你交换魔龛的身份，”墨璃缓缓说道。

　　闻言，她似乎支撑不住地踉跄倒退了几步，被墨璃一把扶住。

　　林意欢惨白着一张脸，只有一双眼黑黑的漾着水光，她只觉得心里千头万绪都乱到了一块，既无助又茫然:“不是说，魔龛是命定的么，怎么可能想交换就交换？“

　　墨璃想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口，最后只是苦笑:“他不一样。”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墨璃无论如何却不肯说了，林意欢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场醒不过来的梦，一颗心飘飘荡荡的不知道要落入哪里，她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要找到墨池，必须要找到他当面问清楚。

　　七七四十九天，也就是说很久之前，墨池就开始吸食魔神的血了，怪不得他越来越古怪，行踪也越来越诡秘。

　　而她却什么也不知道，安心沉溺在他营造给她虚假的安全感中。

　　墨池！她不要他为了她牺牲，她不要！

　　她怔怔坐在奶奶的床边，只是固执地等着，她相信墨池还会回来，魔神不是附在奶奶身上了么，不会就这样离开的，一定还会再回来的。

　　墨璃本想劝她先回去再从长计议，见怎么劝都劝不动，只好先回墨家告诉众人此事。

　　她就这样不知坐了多久，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缥缈而遥远，天明了又暗，暗了又明，她一无所觉。

　　她痛彻心扉，可痛过之后，心里却生出更深更重的怒意，为什么，为什么她爱的每一个人都要瞒着她，帮她做决定，用自我牺牲来成全她的人生。爸爸也是，墨池也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她，都觉得用他们的牺牲让她活着她就能快乐地活下去，她的人生，是苦是乐，成魔成人，都是她的，她可以面对也应当面对！！！

　　她不想再成为众人的负担了，绝不！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出不来，脸色煞白，一双眼睛却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直到她感觉有人要不停地摇晃她，她的意识才渐渐地回来一些，定睛去看却是墨璃正拼命地摇着她表情焦急地说着什么。

　　她呆呆地回看着她，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声音，光线，气味，一切的一切才慢慢地都回来了。

　　她听到墨璃正着急地说:“意欢，你振作点，来不及了，姑妈对墨池下了格杀令，只有你能用破煞杀了魔神，他们马上就要过来带走你了。”

　　“只有。。。我能杀魔神？”林意欢喃喃地反问。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墨池才刚刚入魔还是最虚弱的时候，或许，或许可以试试能不能唤醒他，”她顿了顿，忽然沉下声来，“你想救墨池的话，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对他很重要的地方，他才刚接受魔神，力量还比较弱，会找个地方等魔神和他彻底融合。”

　　“对他重要的地方。。。”林意欢说不出话来，脑子里闪过和他相识以来所有的画面，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她能想到的地方只有一个。

　　“那我们快去，”话音刚落，墨璃携着她匆匆离去。

　　两人落在一个荒僻的山村，是南门沟，墨池和爷爷长大的地方。刚一落地，林意欢就不顾一切地往山坡的方向跑去，前些日子接连不停的大雨让南门沟的路泥泞不堪，每走一步都有泥水飞溅出来，她此刻却顾不上这一切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

　　刚到山脚下就能感到巨大的气压无形的盘旋在上空，是墨池，林意欢心里一震，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砰直跳。

　　“墨池——”她边跑边叫，鞋子上裤子上全是污泥，终于，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在不远处。

　　她的脚步渐渐放缓，然后不自觉停了下来，“墨池，”她轻轻叫他，手无意识地拽成拳头，似是竭力压抑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那人背对着她，周身被黑气笼罩着。

　　“墨池，”她又轻轻唤了一声。

　　墨池缓缓转过身来，看到他脸的一刹那，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那人是他却又不是他，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脸上却无半分表情，一双眼睛虽看着她却冷若寒冰冻若霜雪，不含半分感情。

　　被他的眼神一扫，她只觉得一颗心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痛不可遏。

　　“墨池——“她不顾一切冲上前去，还没靠近他，就被一股大力撞飞了出去，狼狈地跌倒在地。

　　她顾不得痛，忙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又向他走去，没走几步又被撞开了去。

　　她摔在地上，一时只觉得痛得似乎全身骨头都碎裂了般，手撑着地面好半天都爬不起来，只能沉重地喘着粗气。

　　墨池踱着步子缓缓地向她走来，睁着一双漠然冰冷到瘆人的眸子看着她，还微微偏了偏头，好似在疑惑她是谁在干什么。

　　他停在她的身前，林意欢突然伸出手，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墨池，是我。。。”她颤着声音问，感觉像是被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而墨池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眸中的冷意直冻到人的骨头里，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仿佛在研究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然后面无表情的伸出手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双眸仿佛被墨汁浸透，一瞬间凶戾之色尽现。

　　“墨池，是我。。。”林意欢却浑然不怕，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一双眸子血红血红的，“你为什么那么傻。。。没有你，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我不要你入魔，你回来好不好，这本是我的命，我不要你替我承担！”

　　墨池听完她的一番话，居然勾了勾嘴角，那笑容却没有半分平时的模样，充满了恶毒和冰冷，他眼中的黑色更深，突然伸出另一只手直掏向她的心口。

　　林意欢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指没入她的胸口，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从胸腔处传来，她惨叫出声，墨池的手指还待用力，突然一道长鞭挥了过来，堪堪阻了他的动作。

　　“墨池！住手！”却是墨无双的声音，她远远的看到林意欢遇险，人未至鞭已到。

　　墨池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看了看墨无双的方向，手一收整个人被裹在团团的黑气中，林意欢忍着胸口的疼痛，在他转身的一刹那趴在地上死命地抱住他的脚。

　　“墨池，不要走！你不能走。。。”她吃力地叫他的名字，从喉中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颤音，知道他这一离开她再也找不回他了。

　　他回过头来看向她，他的目光幽深不见底，极为可怖，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的手上有黑气在飞快的聚集翻涌，就要往她的天灵盖上按去。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举起手，他的面容是她从未见过的冷酷和邪恶。

　　他真的想杀她，而且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单纯的杀戮。

　　这就是魔神么？

　　因这世间的戾气而生，无情无欲，无魂无魄，只有杀戮，凶残，暴戾。

　　她只觉得胸口处的疼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劈开，呼吸不了，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最后一刻，下一秒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整个人已经被鞭子缠住卷到了边上。

　　墨无双匆忙之中救下林意欢，随即想挥出第二鞭，但见一团巨大的黑气犹如狂风翻涌，一时迷住眼睛，待黑气褪去墨池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怎么样了？“墨无双跑到林意欢身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她脸色灰白，面上全是冷汗，只是摇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

　　墨无双看她身心都受到重创虚弱不堪的样子，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扶她起身。

　　走了几步，林意欢忽然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看，喃喃道:“墨璃呢？”她刚才整个身心都扑到墨池身上了，没注意到墨璃，她跟她一起来的，现在怎么不见了？“她刚才好像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去看看，姑妈，你看到墨璃了吗？”她喘着气问。

　　墨无双摇摇头，“我待会派些人去找她，你不要担心，先回去治伤。”

　　林意欢还想坚持着先去找墨璃，就在这时墨家一名弟子一路惊惶失措地跑来，“报告家主，在山坡下的树林里看见墨璃。。。师姐的尸体了！“

　　闻言，林意欢只觉得哄得一声，整个脑子仿佛被炸开了，刹那间所有的声音都离自己好远好远，脑海里只有“师姐的尸体“五个字不绝于耳。

　　她跌跌撞撞地跟着墨无双来到发现墨璃的地方，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尤为突兀。

　　“墨璃——”她失魂落魄地冲过去，一下子跪倒在地，看着墨璃冰冷而惨白的脸失声痛哭。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一刹那分崩离析，怎么可能，怎么会，他们不是一起来的么，怎么才这么一点时间墨璃就死了呢？“是谁，是谁杀了她！”她大声吼道，这才发现嗓子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一旁的墨家弟子低垂着头，只是说道:“不知道，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已经这样子了，是不是师兄。。。魔神杀的？”

　　众人一时都无言，林意欢更是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除了墨池，还会有谁呢，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杀的墨璃，想到这里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一口气再提不起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