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火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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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远像个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一见面就问：“题目难吗？考得怎么样？这都十二点半了，饿不饿？”
苏煦没来得及回答，王也明和曲海榕两个已经坐上车了，喊他们：“一起吃饭不？”
“好啊。”季远答应了，转头问苏煦，“火锅爱吃吗？”
苏煦讨厌一切人多的聚餐活动，但他还是点头：“嗯，爱吃。”
季远把头盔扔给苏煦，发动摩托，赶上前头那辆：“去大勇家的火锅店。”
“了解。”王也明对后座的曲海榕说，“亲爱的，拿手机搜搜定位，这里路况我不熟。”
季远把车速放慢：“那你们带路啊，我也不熟这块儿。”
有苏煦在后座，他不敢开快，就慢悠悠地晃，逐渐与王也明他们拉开了距离。
“快跟不上了。”苏煦提醒。
季远攥紧车把，还是没有加速，耳边的风声不算太响，他踌躇地开口：“你是不是考砸了？”
苏煦听见了，不太懂：“啊？”
季远解释：“你出来就不开心，问你话也不太搭理。”
“哦，”苏煦笑了起来，“是不开心，但不是因为考砸了。”
“那因为？”
“考场上遇到个gay。”
猛地一下刹车，苏煦连头带头盔砸在了季远的背上。
脊梁骨痛得发麻，季远全然忘记了，着急问：“他怎么你了？”
苏煦脑袋震得也有些麻，摘下头盔，淡淡地说：“他偷看我尿尿。”
“你刚才怎么不说？”季远偏了偏头，声音透着寒意，“在他出考场的时候，你只要吱一声儿，我保准打得他这辈子阳痿。”
苏煦盯着他的后背，低声问：“你就这么讨厌同性恋？”
季远反问：“你不讨厌？”
疼痛的反应上来了，从后背传来，沿着脊梁，穿透心脏。
不可名状的滋味，莫名其妙的痛感，季远活这么大没体验过，挺稀奇。
他觉得苏煦喜欢他，他是个男人，那苏煦也是同性恋。
但苏煦潜意识里好像又很抗拒。
苏煦不承认喜欢他，苏煦什么时候才能承认喜欢他？
承认了也没用，他又不喜欢苏煦。
王也明不见人跟上，特地开回来找他们：“车坏啦哥？”
他刚说完，停在原地的摩托排气管开始嘶吼，季远冲出了老远，带着苏煦。
苏煦问季远发什么疯，风声太大，说的话连他自己都没听见。
快要开上高架桥的时候，季远停了下来，摘掉头盔回头，脸上挂着明亮的笑：“傻了吧，哥不认路乱开，就是玩儿！”
苏煦一拳砸在他背上：“你发什么疯。”
季远忽然笑不出了：“搜地图吧，我们迷路了。”
“还等你说。”苏煦打开手机定位，把季远告诉他的地址输入进去，开始指挥季远开车。
到了阎志勇家的火锅店，季远下车把头盔挂在后视镜上，车把上挂的冻奶化透了，他摘下来给苏煦：“对不起啊，我刚才不该跟你玩儿，明知道你怕，我错了。”
苏煦看了他一眼，接过冻奶：“你刚才怎么了？”
“发神经，昨天被我老妈骂了。”季远说，“今天也骂了，但昨天骂得更凶。”
“因为我？”
“与你无关，”季远往店里走，右手转着钥匙圈儿，“段秀颖女士扬州话骂人好听，清醒。”
苏煦听他宛如智障的言语，竟然一点不觉得好笑。他好像摸不懂季远了，更搞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态。
阎志勇家的火锅店全天营业，这会儿还有人排队，一个戴着大金链子的男人出来迎客：“大勇同学来了？哟，今儿还带个女同学。”
王也明说：“叔叔好，这是我女朋友，不是带来给大勇相亲的。”
“哈哈哈，我家大勇也找不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快进去吧，老地方，包间早给你们腾出来了。”
季远喊人：“阎叔好。”
阎爸认识季远：“去吧去吧，吃好喝好，下回打球带上叔叔。”
“没问题。”季远很社会地搭上阎爸肩膀，“咱们联手，天下无敌。”
火锅店分一二层，二层全是包间，腾给他们的是最里面一间，也是最大的一间。
苏煦跟着季远一进去，就看见满满一桌人，跟吃席似的。他特别想立刻转身逃跑。
“考神考神！”不知哪个先喊起来的，“都站起来，给考神选妃……呸呸呸，选座！”
大圆桌上挤了起码二十个人，算上阎志勇、周成林和刘斯杰，他认识的不超过六个。
“季远……”他想跟季远说走。
阎志勇冲出人群拉他：“别害羞啊苏煦同学，都是同学，一个人吃饭是吃，一群人涮火锅更香。”
周成林不似那天见他苦大仇深，热情洋溢到不行，左一句“学霸”，右一句“考神”。
刘斯杰给他和季远递围裙：“兜着点儿，衣服不要啦哥？”
季远低头一看：“我操——”
喝的冻奶漏身上了，黏黏糊糊，全堆在胸口，跟小孩儿流口水似的。
苏煦看了眼自己手上拎的冻奶，得到两条无用信息：季远喜欢喝奶，季远等于小孩儿。
入席很快，苏煦选了个靠外的座儿，吃完方便走。
季远上桌基本就不搭理苏煦了，被左邻右舍拉着聊天侃大山，笑得差点儿在地上打滚。
苏煦戳开冻奶开始喝，冰早都化了，入口又温又甜，甚至有些腻人。
有人的时候他闷不吭声，没人的时候他自言自语，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希望那个人是季远。
又温又甜，幸好不腻人。
不过也只是暂时而已，新鲜感永远会过时，说不定下一个比季远更招他喜欢。
有肉送到碗里的时候，苏煦下意识皱眉。
“公筷夹的。”曲海榕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女生，男孩子们忙着谈天说地吹牛皮时，只有她记得锅里快煮老的肉，“吃点儿吧。”
“谢谢。”苏煦没有食欲，还是夹起一筷子送到嘴里，果然食不下咽。
“好吃吗？”左边的周成林问他，“季哥最爱吃这滑肉了。”
苏煦咽了下去：“凑合。”
曲海榕给大家分了菜，坐回位置上，她在苏煦的右边，女孩子心思比较细腻，她看出苏煦眉宇间的嫌弃。
苏煦和在场所有男生都不一样，他的举止，他的谈吐，甚至包含他身上的气味，在闻了一圈儿汗臭味回来后，坐在苏煦身边简直就是天堂。
她感叹：“不太习惯吧，一下子周围这么多人。”
苏煦没回答，被众人围闹着，听他们看他们，确实不习惯，而且还很讨厌。
周成林凑过来说：“别拘着学霸，往后你跟我们一起，经常经常就习惯了。”
一次都受不了了，还经常？苏煦真想拔脚走人，但他对面的季远很开心，别人要么啤酒要么白酒，就他举着瓶豆奶跟人家碰碰碰。
重复无用信息：季远喜欢喝奶，季远等于小孩儿。
刘斯杰干了瓶啤的，鼓动大家敲季远的竹杠。
阎志勇起哄：“请客！请客！请客！”
“季哥，下回上你家聚呗。”王也明说。
“就是季哥，别抠门。”
季远被推上了话口：“真不是我抠，大勇家的火锅店多有气氛，我家开那种装逼格的西餐厅分子料理，高中之后我自己都不去了。”他哭笑不得，“你们见过一帮人穿篮球服校服围在一起吃牛排么？还得装得很绅士，在餐厅不能想吆喝就吆喝，说话都得压着，不傻逼么？”
“嗐，说了一大堆。”有人开玩笑。
季远笑了起来：“得得得，下回你们谁想去直接在群里说，我让店里留座儿，报我名字吃就行。”
王也明问：“一个人去也行？”
“我管你带不带女朋友。”季远夹了筷子肉放嘴里嚼，“谁想去谁去，别再说我抠了。”
“季哥大气！”
有人开头，一群人跟着喊：“季哥大气——”
苏煦被火锅的热气蒸得眼睛疼，有些看不清对面的季远，他闭眼休息了会儿，再睁开时，坐在他旁边的就是季远。
“你怎么过来了？”苏煦看着他。
“就过来了呗。”季远坦坦荡荡，“跟那边聊天结束了，倦鸟归巢懂不懂？”
其实季远是被曲海榕拉过来的，她说：“季哥你去陪一会儿苏煦吧，他好像不太开心了。”
季远来了，没问他怎么不开心，先给他夹了一筷子肥羊卷：“快吃，一会儿他们要抢了。”
一大盘子肉，上面挂着无数辣椒籽。苏煦盯了半天，迟迟下不了筷子。
“诶诶诶，下什么清汤锅啊？”阎志勇突然喊。
季远站起来说：“就是，我们跟不吃辣的人过不来，把肉下了，牛油锅！”
一群人又嚷嚷起来，怎么能这么吵？
这跟苏煦以前的生活简直天差地别。
冷清能上天，热闹也能上天，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想吐，想半天了，打算拿肥羊卷压一压，他夹起一筷子，没蘸料，干巴巴地塞进嘴里，没嚼几下匆匆咽了。
手机响半天他也没发现，出去上厕所的时候，才听见他爸的电话。
明明在右边口袋，他却摸错了左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颤抖的手终于找到了手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