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红楼之贾环》开元通宝

13、十三章 归去来兮

　　日渐近冬，贾敏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林黛玉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因此连着这许多日，宝玉贾环都不敢随便出去，只陪着贾敏林黛玉两个。
　　贾敏还好陪些，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并不用他们兄弟俩个操心。林黛玉却很忧心，又不敢在母亲面前多显，每每他们兄妹三个独处的时候便悄悄地抹眼泪。
　　宝玉看她伤心，自己的五脏六腑也跟着疼，白白嫩嫩的脸庞也时而皱成一团，还要绞尽脑汁地编一些笑话给林妹妹逗趣，真是手忙脚乱。
　　贾环此时也顾不得去见冯渊探风头了，每日陪着这两个孩子，因见黛玉难过，便提议说看能不能找一些偏方或滋补的食材，一边就着大夫的药，一边旁敲侧击地用这些土方子补一补。
　　宝黛两个也知什么偏方食材之类也不过是安慰自己，但小孩儿心中的希望总比大人强些，行动起来也更加执着。因此兄妹三个又每日花了一大半时间在林如海的书房里翻医书，虽然偏方没找着什么，但注意力转移了一些，而且每天总是怀着能找到些什么的希望，才不致于太绝望。
　　林如海忧心贾敏的病情，对黛玉就有些看顾不周，但见宝玉贾环陪着她，而且三个小孩也会找些事情做，心中着实对宝玉贾环二人感激非常。
　　贾琏也知贾敏病的重了，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又赶紧修书回去说今年可能不能回家过年了，这边兄弟几个一切安好，让家里勿要挂念；又跟贾赦贾政说了贾敏的实情，让瞒着些老祖宗，让老人家安心过个年。
　　一时整个御史府气氛颇有些压抑。

　　这日贾敏已经完全陷入昏迷，汤药不进，黛玉流着泪给母亲喂药，喂了几次都流出来了，小孩终于忍不住，把碗递给旁边的丫鬟，自己奔出门去，在外间躲着抹眼泪。
　　宝玉贾环进来，见林黛玉趴在外间的桌上，脸埋在臂弯里，身子一起一伏。
　　两人对视一眼，叹息一声，走上前去，一左一右坐了。宝玉扳起黛玉的脸给她擦脸上的泪，贾环给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给她捧着暖手。
　　黛玉咬着唇，嘴唇都咬白了，把哭泣声生生往肚子里咽，生怕她母亲听见一句。两个眼睛肿得桃子一般，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只是不能说得，半日，方抽抽噎噎地道：“咱们出去吧。”
　　三个人出了门，黛玉终于支持不住，强用帕子捂了嘴，也压不住一声一声的抽泣，宝玉只嘴里不住劝好妹妹，只说姑母必然没事。
　　贾环两世为人，却很少见这等生离死别，心下恻然，小脸煞白。
　　宝玉回头见了，道：“吓着了？没事没事，别怕。”说着摸摸贾环的小脸，入手冰凉。
　　黛玉听见宝玉说话，回头瞧了眼贾环，见他果然一张青白的面孔，神情严肃，也知他是吓到了，忙伸手让贾环拉住了，带着他往前走。
　　贾环反应过来，自己竟不如两个孩子，竟累他们为自己担心，忙道：“我没事，这是冻的。”说着拉紧黛玉的手，快步跟上。

　　及至黛玉住处，黛玉的奶娘王嬷嬷见他们兄妹三人，宝玉搀着黛玉，黛玉拉着贾环，几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又见黛玉两眼红肿，唬了一跳，心道莫是夫人不好了吧？又不敢问，忙指挥着众丫鬟端茶倒水，一时又准备了热巾子给黛玉敷眼睛。
　　黛玉止住了哭，便有些困顿，躺床上沉沉睡去。宝玉在旁边守着，贾环跟着呆坐，坐了一会儿，也困了，歪在宝玉身上也睡过去了。
　　宝玉倒是不敢睡，此刻看这两个小的一个睡颜犹自带泪，一个年纪甚小也苦苦支撑，耳边能听见窗外呼呼的风声，外间丫鬟婆子们轻手轻脚，里间这两个睡得迷糊，偶尔发出一两声梦呓，只觉得虽然天寒地冻，此间温暖如春，自己有这两个弟妹陪伴，此生足矣，不由又痴了。

　　贾敏果然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黛玉年纪幼小，身体又弱，守丧尽礼，过于哀痛，因此旧疾复发，有好些时日都卧床休息。
　　宝玉贾环两个，就每日陪黛玉读书说话。
　　那边贾母得知消息，亦悲痛万分，因命贾琏回来时把黛玉也带过来，贾琏忙和林如海商量，林如海倒也赞同。
　　黛玉原是聪明人，家中母亲一去，内宅无人管家，父亲又年过半百，她素日在家也是做主惯了的，因和父亲商量，还是在家陪伴老父为好。
　　林如海因道：“汝父年已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扶持，今去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正好减我内顾之忧，如何不去？”
　　再则林如海也是见黛玉和宝玉贾环相处甚好，笑颜日多，觉得这两个孩子陪着黛玉能减淡她的忧虑之情，实是对黛玉的病情大有好处。
　　黛玉见父意坚决，方同意随贾氏三兄弟去贾府借住。

　　因贾母催得急，贾琏便早早打点好各项事宜，即日便带着一行人登舟而去。
　　原著中林如海原是拜托贾雨村护送黛玉上京，只是因贾琏宝玉贾环在林家住了这许多时日，亲戚之情渐深，且黛玉素日又和宝玉贾环两个一处，因此便没有拜托外人，只自家亲戚一行人自行回京。
　　不过贾雨村毕竟做了黛玉一年多的师父，他得知林府小姐进京，便央求林如海容他依附而行。林如海为人还是十分厚道的，感激贾雨村对黛玉的教训之恩，未经酬报，正好借此机会做个顺水人情，为雨村修下荐书一封，托贾政为其谋划职位一二，实是给足了面子。

　　及至上京的前一天，贾环悄悄跑去那古董店，却见那家店面已经人去楼空。他百思不得其解，按说这被占便宜的是我贾环吧？虽然我只来了一次，后来许久不来是有些奇怪，但你们也不至于搞得像怕被我找着似的，连店都不要了吧？
　　待得上船行了几日，贾琏把贾环叫道一边，道：“你在扬州受的那些委屈，哥哥已经帮你处理了。”
　　贾环心中震惊，强笑道：“你怎么处理啦？”
　　贾琏见他语气不对，道：“怎么？你还真和那没眼色的东西好上啦？那帮江湖下九流，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说离的远远地，倒还亲近！这些事我也不会和老爷太太说！你年纪小些，这次被人骗了去，倒也罢了，回京了万不可这样了，不然我回了老爷太太，仔细你的皮！”
　　贾环连忙答应，心中却是有些没底，不知贾琏到底怎么处理这冯渊甥舅，要是他们被草菅人命了，可就太冤枉了。要知道，他贾环只是被拉了拉小手而已，真的没什么，真的。

　　待回去告诉宝玉黛玉，二人也不由心惊，当初他们三人也是通力隐瞒，没曾想居然还是被贾琏得知，也不知是怎么泄露了机密，也不知贾琏到底怎生处理的，兄妹三个一时有些忐忑。
　　其实这件事的泄露倒的确和他们无关。原来王夫人的陪房周瑞有一个女婿，是都中古董行中贸易姓冷号子兴的，原是个全国各地跑的，因和古董行相熟，认得扬州这家古董店的掌柜。那日不巧遇见贾环独身一人从那掌柜店里急冲冲地出来。这冷子兴原不知这掌柜的有一个外甥喜好男色，以为是贾环在这店里做生意被人欺负了，因此想好心去给掌柜的提个醒，告知这位小少爷是个有来头的，得罪不得。
　　那掌柜原也看出了贾环是个有家世背景的，但见冷子兴这样的人物也来郑重警告，方知这位小公子的背景怕是比自己预想的要更大了许多，心中害怕，连夜卷铺盖跑了个干净，并嘱咐自己外甥再不可到扬州来了。
　　那冷子兴原以为是生意不和，此刻见掌柜的连店也不要了，方知是出了大麻烦。还好店里有一个伙计见掌柜的跑了想回来顺点儿东西补贴家用，被冷子兴抓住，问了一遍始末。这伙计说的模模糊糊，冷子兴揣摩了个大概，心里认定是贾环被一个好男风的给调戏了。兹事体大，给了这伙计一些银两，嘱咐此事万不可外传，又赶紧跟贾琏禀告，贾琏听了大怒，心想这只有我们贾家玩别人，还没有被人玩过呢。冷子兴又邀功说这件事自己已经处理了，贾琏心里的怒气方平息些，要重金酬谢，冷子兴推辞不要，二人你来我往，倒是勾搭上了，成了酒肉朋友。

　　却说这日终于回到京都，一行人弃舟登岸，早有荣府打发轿子并拉行李车辆伺候。原著中黛玉是孤身一人来到京都，而且来之前她母亲给她灌输的一直是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她就先有了心理暗示，因此寄人篱下的感觉非常强烈。
　　但这回不同，黛玉和宝玉贾环已经非常熟悉了，就好像是和自己家人一起去别的地方旅游，只要附近有亲人陪伴，看见一个从没见过的地方，兴奋感和陌生感相比，兴奋感还是能占一些上风的。而且在扬州时得知贾环置办产业，她心里就有一点底，知道贾家也不过如此。再说自从踏上京城的土地，黛玉宝玉贾环三人就时时在一起，就算中间有一个人因为什么事不在，另一个人也必陪伴在身边，因此心中的害怕感很是压下了些。

　　黛玉坐轿，宝玉和贾琏骑马，贾环本也要骑马，但被宝玉强行推进黛玉轿里坐了，说：“瞧你脸白成这样子，想从马上摔下来吗？”又给推进去了。
　　因此姐弟两个在轿里闲话。
　　来接的仆妇们因见自家主子爷俱在，又见宝玉贾环和黛玉这般亲热，也收起了侥幸之心，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伺候。

　　贾环见黛玉掀开纱窗往外瞧，问道：“林姐姐，有什么好看吗？要我说，还是扬州好看些。”
　　黛玉笑道：“到底是京城，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
　　贾环道：“我看没什么不同，许是我从小看惯了，林姐姐，老祖宗肯定很喜欢你。”说着又讲起贾老太君，说我家老祖母像小孩子啊，说话直来直去，倔起来五头牛都拉不回，还喜欢吃，每次我和宝玉哥哥吃什么东西，她都眼馋，要吃，吃了又拉肚子……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实在是他坐了这许久的船，好容易踏上陆地了想骑骑马吧，又不让骑，偏让他坐轿，轿子一晃荡，就跟在船上一样，他穷极无聊，便拉着林黛玉胡侃。各位要说这贾环原不是这样话多的人，但其实人还是分亲近和不亲近，任何寡言少语的人，在自己的亲人面前，还是很话多的，因为那是一种全然放松的环境。
　　而且这种情绪还是相互影响的，贾环这边一放松，林黛玉仅有的一丝紧张情绪也没有了，看他困顿的小脸，知他倦极，便陪着他瞎聊，也不看外边景色了，因此连怎么进的荣府，中间又换了抬轿的人都不知道。

　　直到垂花门前，有婆子打起轿帘，宝玉的小脸呈现进来，冲他们姐弟两个笑地灿烂，道：“聊什么这么开心，咱们到啦。”
　　贾环终于有机会脚踏实地，率先冲出轿子，见婆子要来抱，小脸一红，道：“不用啦，以后都不用抱了。”
　　那边宝玉扶了黛玉下轿，兄妹两个一边走宝玉一边给黛玉介绍自家房子。
　　走了一阵，见贾环没跟上，两人又转头瞧他，道：“还是要婆子抱着罢，你走的太慢了。”
　　贾环郁闷，蹬蹬蹬赶紧跟上，一行婆子跟着，进了垂花门，两边是超手游廊，宝玉介绍道：“以前环儿最爱躲在此处发呆。”黛玉便笑，打趣贾环，贾环因见黛玉心情甚好，也就舍己为人，供他们兄妹两个笑了个够。
　　过了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转过屏风，小小三间厅房，厅后便是正房大院。
　　这边早有袭人彩云等迎了上来，因这兄弟俩出去了这许久，老太君很是想念，鸳鸯一连几次出来看，袭人彩云等更是老早就在外边守着了。
　　果然三四人争着打帘子，一面听得人报：“林姑娘来了，二爷三爷也都回来了。”

　　方进房，贾母早让人扶了迎上来，宝黛二人先进门，被贾母一把搂住，“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贾环进门，见众人无不下泪，心中倒吓了一跳，心想这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这么多女人，这得多少只鸭子啊，哭得跟养鸭场似的，有些人根本就是干嚎。
　　宝玉贾环二人都知黛玉身体不好，怕哭久了对她身体不好，赶紧劝住了。
　　宝玉贾环一劝，众人又变风向，赶紧也跟着劝，方止住了。
　　当下黛玉拜见外祖母，宝玉贾环拜见祖母，拜完了又领着一一拜见王夫人邢夫人李纨。
　　然后三春过来，相互厮认。等一圈儿人认完，方拉着叙话。
　　一时问黛玉的，问宝玉的，问贾环的，热热闹闹，贾环实在熬不住，给宝玉使个眼色，宝玉会意，忙对贾母道：“我带妹妹去拜见伯父和父亲大人。”
　　贾母刚见他们回来，还没亲热够，哪里肯放行。宝玉在贾母耳边耳语几句，直让贾母看贾环和黛玉的脸。
　　贾母果然见两人都一脸菜色，疲于应付，当下会意，便让带着去见贾赦贾政。

　　还未出门，王熙凤又来了，贾环一听那标志性的笑声，头都大了，心想这回走不成了，上前去拉着林黛玉的手，悄悄耳语：“你要受不住了就跟二哥哥说一声，听见这笑声了么，这是琏二嫂子，看来咱们是走不成了。”
　　黛玉本来要见这许多人，好不容易放下的紧张情绪又提起来了，等一圈人见毕，她更是强自提起精神，深恐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但此刻一见贾环这无可奈何还要陪他们应酬的样子，心里暗乐了一把，也悄声回了一句：“我受得住，我瞧受不住的是你吧。”
　　宝玉也探过头来道：“可不是，你不知他最是个惫懒人物，最不耐烦和别人打交道的。”
　　贾母见他们三说地亲热，心中高兴，一边搂着宝玉，一边搂着黛玉，黛玉拉着贾环，道：“你们三个倒亲近。”
　　王熙凤进来，林黛玉忙站起身来接见。宝玉贾环少不得也陪着站起来。
　　王熙凤携着黛玉的手，上下细细打量了一回，便仍送到贾母身边，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人物，我今日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刻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么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便用帕拭泪。
　　贾环原是读过《红楼梦》这一截儿的，见熙凤果然如书里面描述的那般，把她的八面玲珑显示了个够，电视里演的也没这般真人版的好看啊，因此这时候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那边王夫人已经拉着宝玉嘘寒问暖，问这一段时间不在家住有没有不习惯之类。到底离家太久，她还是心中挂念。
　　这边探春也过来拉着贾环说话，贾环见她过来，也很高兴，告诉她给她带了什么礼物小玩意之类的，姐弟两个倒也聊地开心。
　　及至熙凤拉着黛玉聊完，才带着黛玉去见贾赦贾政，及至阖府上下都厮认完毕，才到贾母处吃饭。
　　贾母果然就安排黛玉在她这处安置。宝玉窃喜，贾环无语。
　　因没有了宝玉摔玉那一截儿，林黛玉也就没有流泪，再加上实在疲惫，虽然有些认床，到后半夜还是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