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好事我就会秃》纪三水

6、网吧

　　周末，艾楠写好其他作业，浅蓝色小书包里只装有铅笔盒和空白的数学卷子，又顺手在兜里揣了一颗熟鸡蛋，兴冲冲地出门，临走前不忘和父母报备：
　　“我出门啦！”
　　去找她的头发啦！

　　昨天收到了周苍耳的数学笔记，她的确很开心，但是她的目标可不止于此，根本目的是要和他多多接触，正式交成朋友。

　　还没成为朋友呢，秃头指数就不涨了，要是成为了朋友，那岂不得火速下降？

　　本来以为他不想和自己交朋友，所以话也不说，也从不和自己对视。但是现在看来，他只是心里有防备，而且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他身边的确没什么人。所以她决定还是要多多接触，现在的目标是他们能正常交流，而不是她秒回，他轮回。

　　来到餐馆，艾楠顺风顺水地溜进后厨，在熟悉的地方看到熟悉的人。

　　周苍耳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短袖，精瘦的手臂上肌肉的线条并不明显，而是充满骨感，没有一点多余的肉。
　　他机械地重复着洗盘子的动作：挤洗洁精，擦盘子，冲水，再擦，再冲，放到一旁，下一个盘子。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用余光去查探，只是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艾楠。

　　艾楠把书包背在身前，兴高采烈地和他打招呼：“没错，又是我。今天又是请周同学帮忙补习的一天！”
　　周苍耳怔了怔，低声说道：“不是给你笔记了吗？”

　　他之前纠结了许久，看样子艾楠是真的希望自己帮她补习，所以他花几天时间做了笔记，周五放学前放到她桌上。

　　送笔记中规中矩，她不必离丑陋的自己太近，又能学到东西，这是他能想出来最周全的方式了。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是来找他了？

　　那一刻，周苍耳一直坚信不疑的东西，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

　　“嗯，我看到了，很谢谢你！不过......”艾楠挠挠头，“我上课没好好听，笔记看不太懂。所以，还是想请你帮我补习！”

　　说完那句话，艾楠看不清他的上半脸，但光从下半脸就能看出他呼之欲出的拒绝。正想让他再考虑考虑，却被入口传来的一声怒吼打断。

　　“你在那干什么呢？！”林财生气势汹汹地走来，艾楠认出他就是上次呵斥周苍耳的主管，他指着周苍耳，声音洪亮，“谁允许你工作时间聊天的？！”
　　“不是的，是我来找他的。”艾楠说。
　　“你谁？闲杂人等不要进后厨，走走走！”林财生一面说，一面揪着她的书包带把她往外扯。

　　娇小的艾楠哪里是“张飞”的对手，只能被拽着走。她想起来兜里的鸡蛋还没给他，于是在拉扯的过程中，她把鸡蛋塞到周苍耳的口袋里，对着他眨了眨眼。

　　“这是今天的！”
　　“还看？刷盘子去！”

　　林财生的怒吼与她的声音一同响起，艾楠完败。

　　“周苍耳，你再考虑考虑啊！哎哎哎，带子扯坏了！”

　　她的声音减弱直至消失在门口。

　　后厨又恢复平常的冷清，周苍耳的视线朝她离去的方向短暂驻留，从口袋里拿出鸡蛋握在手心，用手指摩挲了一会儿，眼底晦涩不明。

　　她这样无知单纯地和他接触，等看到他怪异的样子，还是会后悔和害怕地跑走吧。

　　虽是这样想着，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思考另外一种可能......

　　周苍耳又把鸡蛋重新放回兜里，继续工作，周围只剩下盘子碰撞发出清脆又空洞的声音以及放大了好几倍的冲水声。

　　……

　　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主管的阻挠。艾楠心里大呼失策。

　　背着书包游荡在街上，艾楠向卤蛋说：
　　“你说，可不可以让老师把我们俩安排成同桌呀？这样我们每天都能接触到了。嗯……让我想想，我坐在第二排，他坐在最后一排，好吧，不太现实……”

　　她双手比划来比划去，几乎成了自言自语。

　　“除非我到后面去，反正他现在也是一个人坐，自习课的时候我可以偷偷地坐过去，妙啊！”她拍了拍手，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周苍耳的旁边是一张抽屉里塞满杂七杂八试卷和纸张的课桌，没有人坐，偶尔有上公开课的听课老师会光临，但是班里的同学几乎没有坐过。

　　【别妙了，来活了，前方五十米有好事可做。】卤蛋打断她的设想。

　　艾楠被拉回神，找它所说的地方。

　　“闲、鱼、网、咖”

　　“你确定......这里有好事可做？”艾楠指着网吧的牌子问道。
　　【没错。】
　　“拜托，我是未成年人，进不去的。”
　　【那你想想办法，好事不容错过哦。】

　　艾楠犹豫半响，把双肩包用单肩背，撸起袖子扎小裤脚，让自己看起来拽一点。

　　“看我的吧。”

　　她大步快走进网咖，看都没看柜台的人，直接气势汹汹地进去，当然，被拦下来了。

　　“哎这位小妹妹，请出示身份证！”网咖老板抓住她的胳膊说道。

　　艾楠想甩开他，一脸生气地说：“我是来抓人的！”

　　听到她这话老板面色略显怀疑，她看去来明明就是个未成年，抓什么人？

　　“我弟弟在你这！你们怎么未成年也放进来？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去举报！”

　　这当然是艾楠编的，她没有什么弟弟，也没有什么把握这个网咖就一定不遵守规则把未成年放进来。所以这会儿她的底气是虚的，和表面兴师问罪的气势完全不同。

　　不料老板还真放未成年进来了，这一片学生混混多，他们都是成群结队的来，平时不穿校服又吊儿郎当的，看不出是未成年人，只要钱到位，老板都会放他们进来。

　　老板松开她，讨好地笑笑：“误会了，现在小孩儿都机灵得很，我可能没留意。那您进去找找吧！请便！”

　　艾楠假戏做到底，冷哼一声，往网咖里边走。

　　“我现在进来了，好事在哪里？”艾楠问卤蛋。
　　【应该是最在里面的C区。】
　　“到底是啥呀，这么隐蔽……”她小声嘟囔。

　　绕过一排排的机子，艾楠捂着鼻子阻挡烟味的侵袭，这里什么人都有，她甚至还看到有人直接在软椅上盖着被子睡觉的。

　　到了C区，她耳边充斥着吵闹声谩骂声，原来人打起游戏来真的会和打架一样。

　　在这哄闹的声音里，混杂着被人扇了巴掌而痛闷的声音。

　　艾楠看到一群身上的衬衫扣子凌乱地扣着，牛仔裤上的洞都可以和马蜂窝媲美的人，正把一个皮肤黝黑，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压在键盘上。

　　这样一群穿着不羁的人，毫不手软地掐着少年的后颈。少年因为压迫，脸被挤变形，想反抗，但完全不是三五个比他高出一节的不良的对手。

　　“还不还钱？你他妈再不还钱，老子头给你拧掉！”按着他的头的那个黄毛头头恶狠狠地说。

　　“还没到三天。”少年一双眼睛不爽地瞥着黄毛头头，没过变声期的声音十分青涩。

　　“狗屁！你让老子等你三天？”黄毛说着，就想再扇一巴掌。

　　艾楠见情况不妙，趁他下手前喊道：“住手！”

　　被人打断的黄毛更加不爽，瞥了一眼艾楠，说道：“小矮子，这里没你什么事儿，走开。”

　　“小矮子”触及到艾楠的逆鳞，她可以被说笨，但决不能被说矮。她当即撩起袖子一副要上去干架的样子，气哄哄地说：“你爸爸我......”

　　走进了才发现这些痞里痞气五大三粗的不良气场还挺强，她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悬在半空的手转变方向，改为顺了顺自己的马尾。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欠你们多少钱？我替他还。”艾楠说。
　　“你是他谁啊？”
　　“你管我是谁，给你钱你不要？”

　　黄毛被她的话一呛，冷笑一声，放开少年，吊儿郎当地走到艾楠面前，低头挑衅地看着她。
　　“五十，现在就给我。”

　　才五十？就这？艾楠还以为是什么大数目呢，高估了这群不良的敲.诈能力。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五十元人民币，递给他，“给你，可以把人放了吧？”

　　见她这么从容不迫地拿出钱，黄毛果真后悔了，还以为她这么小，身上肯定没多少钱。他扯过钱，瞪了少年一眼，带着兄弟骂骂咧咧地走了。

　　脱离桎梏的少年坐起身，揉了揉脸。艾楠想上前问问他怎么样了，却发现他正一脸叛逆地盯着自己。

　　搞什么？她刚刚救了他哎？一副臭脸搞得是她欺负他一样。

　　少年拿起软椅上的衬衫，随意地挂在肩上，与艾楠擦肩而过。

　　艾楠云里雾里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想，还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儿。

　　【恭喜，解救被围困少年，秃头指数减少1%，当前指数为27%。】卤蛋说。

　　五十块软妹币换来的百分之一，还挺划算的。

　　艾楠重新背上书包，经过柜台的时候又是装作趾高气扬的样子。

　　出了网吧，卤蛋又说：【他身上还有好事可做，你跟上去吧。】

　　噢，这似曾相识的对话。敢情她摊上一个周苍耳还不够，还捡到一个难搞的叛逆期小屁孩。

　　能怎么办呢，上呗。

　　这会儿少年还没走远，艾楠在远处能看到他的背影，于是她哒哒地小跑到他身边。

　　少年发育不错，和她差不多高，看到她追上来，睨了她一眼，走得更快了。

　　“喂，小孩，我刚刚救了你，你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艾楠跟紧他的步伐。

　　他停住，脸上有一丝倔强，对她说：“钱我会还你，但你想跟老师告状随便你。”

　　听到他的话艾楠莫名想笑，他这是以为她是他们学校的，会把他在网吧欠人钱被打的事情告诉老师？她看起来就这么像初中生？还是特会告状的那种类型？

　　“姐姐我是高中生好吧，你多大？”艾楠问。

　　少年听到她是高中生，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虽然矮了点，但确实没有学校里的那群女生看起来那么幼稚。勉强接受她的说辞，高中生就高中生，不会告诉老师就行。

　　“初一。”小孩回答，又问：“你也是个不良？”

　　艾楠这下是真的笑出了声，“才不是，恰恰相反，我是三好学生。”

　　她的笑让他误以为是在看不起自己，一下子黑了脸。高中生也会讹人的，仗着年级高，觉得高人一等。她这次帮了他，下次就以此为借口收他利息。
　　小孩自己脑补出了狡诈高中生讹初中生的戏码，朝她戚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哎，别走那么快，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看，他想得没错，第一步就是问他叫什么名字，然后好在校门口堵他。
　　“不告诉你。”他说。

　　“嘿——你这小孩，你就这么跟救命恩人兼债主说话呐？”

　　小孩不回答她，走得越来越快，甚至跑了起来，一溜烟就没了影，艾楠跟都跟不住。她看见他跑进屋里，估计那就是他的家。小孩的防备意识有待加强啊，真要是被人追了，躲进家里是没用的。

　　时间尚早，她在附近找了一家奶茶店，打算把没写完的恶魔数学作业给写了。窗边的位子正好可以看到小孩的家门口。

　　艾楠在奶茶店和数学作业死磕，天色渐晚，不一会儿就到了傍晚时分。

　　她空了最后两道大题，实在解不出来，也不为难她的脑细胞，拿起一旁的椰果波霸奶茶小嘬一口，忽而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餐馆主管林财生进了小孩的家门。

　　她又盯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小孩怒气冲冠地夺门而出，重重地甩门，衣衫仿佛还有拉扯的痕迹，面上的烦躁一览无余。

　　“我明白了，家庭矛盾。”

　　艾楠从两人七分像的眉骨中猜测其中的联系，或许就是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和更年期的暴躁老爸之间的碰撞。

　　卤蛋所说的好事，九成和这有关。

　　艾楠收好卷子，走出奶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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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艾楠：金牌调解大师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