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好事我就会秃》纪三水

5、鸡蛋

　　“秦小沐，你认不认识周苍耳？”艾楠问坐在她旁边的秦沐。
　　“他不是我们班的吗？”秦沐觉得她的问题问得奇怪。
　　“就是，你知不知道关于他的事，平时和谁玩之类的。”

　　艾楠对他实在是不了解，只能去问别人，祈祷能在他人的口中知道点他的事情，比如喜欢做什么、最需要的是什么之类的，这样或许还能知道怎么帮助他。

　　秦沐摇了摇头，她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却只是知道罢了。

　　“好吧。”艾楠又转向后桌吃零食的魏凌宇，“魏小宇，问你个事儿！”
　　魏凌宇一把捏紧妙脆角的零食袋口，生怕她下一秒就会夺食，“说。”
　　“你认不认识周苍耳？”
　　“我知道啊，你上个星期抱的那个。”魏凌宇松开袋口，把妙脆角一个一个套在手指上。
　　“我那个时候不是蒙着眼看不着嘛......不说这个，你知不知道他的一些事情？”

　　魏凌宇眼神上抬，作思考样，他们男生和谁都可以玩的起来，一顿饭一场球就算熟了。刚开学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谁，但聊两句就认识了。
　　可周苍耳从开学以来就没和他们讲过话，总是独来独往，男生之间也没有刻意孤立一个人的道理，他们曾和他搭过话，但实在是相处不来。

　　“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魏凌宇说。
　　“我看出来了，所以我要和他做朋友。”艾楠说。

　　魏凌宇眉头微蹙，鄙夷地斜眼看她，嘴里发出嚼妙脆角的脆脆的声音。

　　“你干什么你，心血来潮玩过家家？”
　　“才不是，他太孤单了，都没人陪他玩儿。”

　　魏凌宇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个想法，但她思维跳跃已经不是罕见的事了。
　　他凑近艾楠，压低声音悄咪咪地说：“诶，我还真知道他一件事。”
　　“什么？”艾楠也压下头，悄咪咪地问，等待他的回应。
　　“你知道他为什么留那么长的刘海吗？”
　　“为什么？”
　　“因为——他脸上有胎记，还挺恐怖的。”

　　艾楠抬起头往后退靠了靠，又低下头问他：“你见过？”
　　“挺多人见过的，刚入学那会儿不是要体检嘛，头发不能挡住脸，然后我们看到他左脸额头到眼睛那一大片都是红色的胎记。”

　　艾楠根据他的描述在脑海里想象着胎记的模样，她没见过周苍耳的全部面貌，只见过他薄薄的嘴唇和骨骼分明的下颚线。
　　他留有那么长的刘海，大概是不想被大家看到他的胎记吧，就像她秃了头要扎丸子头掩盖一样，她理解那种心情，怕被人嘲笑和指点，以致自尊心瓦解。

　　“那我更要和他作朋友了！”她宣布。

　　......

　　和周苍耳交朋友的第一步，就是要经常见面和互动。见面他们每天都能见到，互动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现在周苍耳还在若有若无地躲着她。

　　艾楠在家里一边吃早点一边想着怎么能让他看到自己想和他交朋友的诚心。

　　“楠楠？想什么这么入神，牛奶都喝完了还在吸。”李丹枫剥了个鸡蛋给她，“快把鸡蛋吃了，你爸马上就好了。”
　　“哦。”

　　艾楠接过鸡蛋，索然无味地吃。妈妈有每天早上都给她一个鸡蛋的执念，逃都逃不掉。

　　等下，每天早上给鸡蛋？

　　艾楠眼睛突然一亮，问道：“妈妈，还有没有煮好的鸡蛋呀？”
　　“有啊，怎么了？”
　　“我想带到学校里。”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送鸡蛋呢，周苍耳那么瘦，她送吃的话不正是体现自己的关心吗？说不定一感动就愿意和自己交朋友了呢？

　　介于今天是六一，她又在书包里塞了一包糖，从小学开始，她就有每年的儿童节给同学送糖的习惯。

　　今天，艾楠早早地到教室，周苍耳还没有来。她用中性笔在蛋壳上写上自己名字的首字母“AN”，然后把鸡蛋放在他的桌上，靠着几本叠在一起的历史书，标有字母的一面朝着外头，保证他一低头就能看见。

　　做好这一切，艾楠搓了搓手，心满意足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拿出书提前早读，实际上一直在透过小镜子留意着他什么时候来。

　　他会作何反应呢，收到礼物谁都会开心的吧？他一开心，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几分钟后，背着灰色书包的周苍耳走进教室，站定在座位前，看到了桌上的鸡蛋。

　　艾楠在小镜子里偷偷地看他的反应，心里念着口号：拿起来！拿起来！吃掉它！吃掉它！

　　然而事与愿违，镜子里的周苍耳看到鸡蛋只是静止了几秒，便若无其事地放下书包拿出书安静地看起来，而鸡蛋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难道他猜不出来“AN”是她？

　　艾楠还想从镜子里看他的反应，却被一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魏凌宇说她一大早在那臭美，她没理。

　　“今天是儿童节，你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买！”魏凌宇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大方地说。
　　“真的？”
　　“当然，不过之后的父亲节你可别忘了。”
　　“滚滚滚。”

　　艾楠用胳膊肘推开他，探头去看周苍耳，教室里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她没机会和他说话，想着今天有空一定要和他解释，和他说鸡蛋是她给的。

　　早读结束后艾楠给周围的同学每人一颗糖，称是儿童节礼物，发完糖回到座位的时候发现那颗鸡蛋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谁都没注意到周苍耳是什么时候放回来的。

　　敢情他是知道这是她送的，但就是不收吗？

　　被退回礼物的艾楠感觉自己的宝贝收到了差评，有点难过。

　　她拿起那颗鸡蛋，小碎步走到周苍耳的座位，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委屈。

　　“周苍耳，这是我送你的。”她说。

　　周苍耳垂着头，视线只能够及她的脚尖。为什么，为什么他已经表现出那么明显的远离，她还是想要靠近自己？

　　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不要。

　　“不要鸡蛋吗？可是你太瘦了，吃鸡蛋可以长肉。”

　　他有些错愕地抬头看她，又迅速低下头，吐出几个字：“不......”
　　不需要。只要他能活就行，胖瘦高矮、营养什么的都无所谓。

　　艾楠耷拉着眉毛，抿了抿嘴唇，从校裤兜里拿出两颗橙色包装的糖，放到他摊在桌面的卷子上，说：“那这些给你，儿童节快乐。”

　　她说罢就要转身回自己的座位，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他。

　　“饭要吃饱，不能挑食。”
　　她的意思是，不能因为挑食而不吃鸡蛋。

　　周苍耳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糖，听了她的话，心口处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她居然在关心自己……

　　艾楠回到座位上，手里的鸡蛋还留有余温，周苍耳不收，那她只好自己吃掉了。

　　“唔，他要是寨把糖送回来肿么办？”艾楠嘴里塞着鸡蛋含糊不清地说。

　　【不会的，在刚刚，秃头指数下降了1%，当前指数28%。】

　　“什么？！咳咳！妈呀噎死我了……”她因为过于受宠若惊，还没完全吞下的蛋黄卡在喉咙里，急得她赶忙喝了一口水。

　　原来送东西是有用的！

　　他开心了！他感动了！他动摇了！

　　艾楠又拿出小镜子，反射出他的身影。他把糖捏在指尖，摩挲着包装纸，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温柔的小动作就让艾楠觉得他在高兴！

　　原来让他开心就是在做好事啊，艾楠豁然开朗，此刻自信心爆棚，再接再厉，走上人生巅峰。

　　她在明天送鸡蛋还是送糖的选择中思考——父母不让她老吃糖，小时候她吃了太多糖蛀牙得厉害，和牙医熟到被邀请参加婚礼。
　　现在好些了，李丹枫只允许她两个月吃一包，而一包只有二十个，被发现吃多了他们会没收零花钱。
　　还是送鸡蛋吧，艾楠心想。

　　于是那一个星期的每天早上，周苍耳都能在自己的桌子上看到一个鸡蛋，有时在书上，有时在笔盒旁。

　　艾楠心安理得地送鸡蛋，泰然自若地和他打招呼。在每一个课间两人相照面时，她都冲他灿烂地笑，龇着嘴露出得益于牙医呵护的小白牙，弯起眉眼像在说她现在很开心。

　　当然开心了，自从她每天早上给他送鸡蛋之后，秃头指数就没有上升过，关键是她这一周除了给他送鸡蛋，没遇到其他好事，而指数却丝毫没有上涨，那就说明指数被抑制住了。

　　连卤蛋都说周苍耳是个宝藏，只凭一人就抵得上许多大好事，所以现在她见到周苍耳就开心得不得了。

　　想再快些，快些成为朋友呀！

　　这天，艾楠交完英语作业从办公室出来，正好撞上周苍耳从对面的数学办公室退出来。遇上幸运宝藏，哪有不打招呼的道理？

　　她跳起来轻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扬，“嘿，好巧呀！”

　　周苍耳因为她的突然袭击身体一瞬战栗，磨磨蹭蹭地转过身，背抵着门，手还握在门把上，偏着头只用余光够到她。

　　办公室之间的走道狭窄，勉强允许两人齐肩通行，现在他们的距离很近。

　　对于心思敏感的周苍耳来说，这样的距离无非是在磨蹭他的嗅觉神经。这几天她一直在给自己送鸡蛋，一天都没有落下，而他一直在躲着她。

　　她会厌烦的，总有一天，她会厌烦的。这一点，周苍耳坚信不疑。

　　“鸡蛋...你不要再送了......”他忽然说道。

　　艾楠歪了歪头，“那你答应帮我补习数学不？”

　　她送鸡蛋是为了讨好他，想让自己帮她补习吗？周苍耳陷入了矛盾，想不通为什么是他，如果她看到自己的样子，一定会被吓跑的。

　　没等他反应，艾楠又带着撒娇地语气说：“你看我诚意满满，你真的不考虑给我补习嘛？”
　　“......”
　　“那我就每天送鸡蛋，一个不够我就送两个，送到你答应帮我补习为止，怎么样？”
　　“......”
　　“答不答应呀？”

　　艾楠一双杏眼眨巴眨巴，最后的问句声音简直要酥到骨子里。

　　周苍耳身后握着门把的手因为握的太紧，都渗出了汗。他轻微抿了抿嘴，面上有一丝犹豫，却什么也没说，先她一步离开。

　　“明明自己也挺享受的说......”艾楠看着他走远，嘴里嘟囔了两句。

　　不着急，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朋友的，至少现在，秃头指数还没有下降的迹象。

　　......

　　艾楠一蹦一跳地回教室，正好撞见有人在教室门口向秦沐告白。

　　又来一个觊觎她女人的，没门儿。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给秦沐送东西又当众表白的了，高调的会学大人的浪漫送几朵玫瑰花，低调的拿一盒巧克力附赠表有心意的贺卡。

　　而无论是高调的还是低调的，秦沐给予的回复都是——很抱歉。

　　有人死缠烂打，有人就此放弃，青春很复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艾楠眯起眼，吊儿郎当地走到他们身边，一米五八的个子夹在秦沐和男生之间，就像街边老奶奶卖的缺斤少两的肉夹馍里的肉。

　　“喂，找我老婆干什么？”她拽拽地说，像个地痞流氓一样把手搭上秦沐的肩膀。

　　看到她来，贴在教室窗口观看现场直播的几个男生朝她欢呼：“艾楠又来赶走情敌啦！”

　　艾楠斜着眼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用大拇指指了指秦沐，又指了指自己，对男生霸气地说：“她，我的！”

　　“对，秦沐是艾楠的，她们早就官宣啦！”男生又在起哄——废话，怎么可能让班花被别班男生拱了去。

　　告白的那个男生刚送出贺卡，支支吾吾还没说出表白的话，就引起这么大的关注，一时间满脸通红、羞愤不已，悻悻地跑走。

　　直到情敌从视野中消失，艾楠才松开秦沐，一直踮着脚，她小腿都有些酸。

　　因为经常被告白，又经常拒绝别人，所以秦沐经常被说高傲清冷，被说总是吸引着各种各样的男生，却又不予一点儿眼神的施舍。
　　即使没有当面的听到，她也知道，在女生的群体中，早就把她七嘴八舌为被惯坏又自视清高的千金小姐。

　　“秦小沐，下次你就别出来了呗，或者你就说你叫艾楠。”艾楠知道，秦沐长得漂亮，可越是好看的东西，就越是要保护起来。

　　“别人叫我出来，万一是真的有事呢，这个说不准呀。”秦沐说。
　　“那你让魏凌宇那家伙帮你过筛一下。”

　　这句话刚好被倒完垃圾正回教室的魏本人听到，直接带上迷惑面具，“我真就工具人呗？”

　　艾楠弯起眉眼咯咯笑，勾起秦沐的胳膊，对魏凌宇说：
　　“现在我正式聘请你为我夫人的保镖！工资丰厚，不容错过！”
　　“还有工资？”
　　“免你三次不交英语作业，我不记你名字。”
　　“......才三次？”
　　“十次。”
　　“成交。”

　　秦沐在一旁忍俊不禁，习惯了他们每天都要来一遍的戏精上身，从初中开始，两人就有玩不完的梗，说不完的段子。

　　在秦沐眼里，艾楠总是充满阳光活力，比她矮半个头，却总是说出保护她的话。每次艾楠像小大人一样站出来护着她的时候，她都很想捏捏艾楠那肉乎乎又凶巴巴的小脸，如果她有妹妹的话，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

　　……

　　周五放学的时候，艾楠在英语办公室多待了一会儿，问完最后的一道阅读理解才离开。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她回到座位收拾书包，惊喜地发现桌上躺着一本不属于她的蓝色笔记本。

　　拿起笔记本的那几秒，她心里的期待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心跳加快。

　　这是一本学校里统一发的数学周结本，封面明晃晃地写着“数学周结本”的大字，还印着学校主楼的照片。本子很整洁，看的出主人是用了心在保护。里头的笔记工整详细，列出了高一下册的全部知识点，以及重点题型和易错题。

　　可是，没有署名。

　　艾楠简单地翻阅了一下笔记本，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发芽，短短几秒钟内喜上眉梢。

　　虽然没写名字，但她知道这是谁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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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艾楠：明明自己也很享受。
周苍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