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好事我就会秃》纪三水

3、紧抱

　　丸子头已然成为艾楠的主流发型，在新的一个星期里继续占据她的小脑袋。刚到学校不久，艾楠座位都还没坐热乎，卤蛋就跳出来了。

　　【惊！周末那种异常强烈的好事浓度又出现了！】
　　“你这种标题党语言风格从哪里学的......”
　　【你回头看，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男生。】

　　艾楠随着它的话回头，果然看到了似曾相识的模样。周六晚上在餐馆碰到的少年，原来是同班同学啊，怪不得当时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

　　再来就是，居然是同班同学？

　　那不是和她一样只有十六七岁吗？高中就开始勤工俭学了吗？是家庭经济条件有困难？看起来那么瘦，是不是吃得不太好？还有，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一连串的猜测和疑问像连珠炮似的闪过艾楠的脑海，最后停在最基本也是最关键的问题上——她竟然一时半会儿想不起这位同班同学的名字。

　　走到黑板旁的公告栏处，那里可以看到全班人的成绩单，她从上往下搜索名字，所有名字她都能和相应的脸对应上，除了排在第二的学号31号——周苍耳。

　　全班一共就31个人，按照姓氏首字母排序，艾楠这个1号拿的当之无愧，而他是"Z"姓。

　　她想起来了，班里的确有这么一号人，周苍耳的成绩很好，数学经常满分，但艾楠从不关注排名，也不关注数学。

　　不止是艾楠，对于班里其他人来说，周苍耳也同样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人。

　　明明是十六七岁的美好年纪，他却留着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上半脸，总是沉默，总是独来独往。与其说是气质压抑，不如说是透明，他有意为之，不沾染任何人。

　　这样看来，那么他所需要的，或许就是一个朋友？换做是她的话，在这个年纪没有一个朋友，是比秃头还难过的事情。

　　自己和他做朋友的话就算是做好事了吧！

　　卤蛋肯定了她的想法，【不管具体内容是什么，多多接触总是好的，你和他做朋友，说不定好事就出现啦！】

　　“可是……我和他不熟呀，之前也从来没有打过招呼，怎么接触？”
　　【那就去打招呼啊。】
　　“哦。”

　　一来这是一件大好事，二来对于她来说认识一个新朋友并不是难事。
　　故闻斯行诸，艾楠抓着周一早读下课交作业的间隙，收好英语作业经过他的座位，笑脸盈盈地主动开口：
　　“周苍耳同学，早上好，我周六没认出来是你，原来你在那里打工呀？”

　　“……”

　　周苍耳甚至都没抬头看她，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整个人仿佛静止一般，手上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有不自然抿着的嘴角证明了他并没有完全忽视眼前这个和他搭话的人。

　　艾楠面部表情僵硬，尴尬从眼尾蔓延到嘴角，笑容和空气一样当场凝固，千算万算没想到她在第一句就冷了场。

　　“想不到你这个时候就可以自己赚钱了，很厉害！”

　　“......”

　　他还是不说话，这倒像是艾楠一人在说单口相声，这边冷淡又尴尬的氛围，和整个教室热闹的嬉闹交谈形成鲜明的对照，她扯不下去了。

　　“哈哈……那我先去交作业了。”

　　艾楠最后一句也不知道是和谁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离开现场，这彩虹屁夸得她尴尬癌发作。

　　抱着作业本走向英语办公室的途中，艾楠向卤蛋说：“我失败了，出师不利。我好歹帮过他，他居然一句话也不愿和我说。”
　　【要是好攻略的话，他的好事浓度也不会那么高了。】
　　“你让我去打招呼，我去了，没用，你说还能怎么办吧？”
　　【抱他。】
　　“哦。”

　　艾楠抱着作业本的双手抖了抖，听清卤蛋的话后满脸问号，“啥？”
　　【抱他呀，听我的。】
　　“我和他连打招呼都难办，拥抱就更离谱了。”她鄙夷地瞥了瞥卤蛋。
　　【不需要拥抱，你抱他就可以了，就像刚刚你向他打招呼那样。】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是那样的人！”艾楠当即否定，在心里疯狂摇头。打打招呼她还可以，直接上手抱她完全做不到。

　　【想什么呢，你没看出来不是他不想接触人，而是没有人接触他吗？所以他才会如此沉默。】
　　“那我也不能抱他啊！难不成要我把他堵在墙边，像个不良少女一样拽拽地说‘喂，给我抱一下。’吗？”
　　【想法很好呢！】
　　“好个锤子！反正不行。”艾楠把它的提议归到不可能事件那一类，说什么也不可能做的。

　　……

　　艾楠没想到的是，她之前把百分之三十二视为瓶颈还是太早了。又快一周过去，学校里已经没有可供她发挥雷锋精神的空间了。

　　目前唯一知晓并且确切的能帮助她降低秃头指数的就是周苍耳，而她仍站在门槛外，不肯踏出那一步。

　　拥抱什么的，难度系数太高了。

　　最后让艾楠彻底投降的，是不降反升的秃头指数，当卤蛋带有威胁语气地和她说秃头指数已经上升回34%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艾楠很想坐在地上撒泼，大喊为什么她秃得这么快。可是她不能，她只能看着香饽饽每天和自己共处一室，她却不能光明正大地吃。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再次向周苍耳搭话，甚至和他正面碰上的时候一直盯着他，没用，她都怀疑以他一米八的身高是不是看不到自己。

　　每每这个时候，卤蛋都会恨铁不成钢地推她的胳膊，让她直接上手抱。

　　艾楠觉得卤蛋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大庭广众之下随便抱人，不是流氓是什么？况且，这话都没说上呢，就流氓人家，岂不是大流氓？

　　好歹她也要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编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然后再流氓人家。

　　......

　　周五下午学校组织高一以班级为单位的集体活动，全体跑操两圈之后体育老师讲解活动规则——活动旨在放松学生学习压力，增添课余生活的风采——摸瞎子，每个班级选出一位同学，蒙上眼睛依靠声音辨别方位，抓到其他人就算赢，其他人在固定区域自由行动躲避抓捕。

　　这样的游戏就是放在初中都是非常幼稚的，可对于每天都在书海中摸爬滚打的莘莘学子来说，别说是摸瞎子了，就是折纸飞机他们也乐此不疲。

　　一班的同学们在固定的圆形区域中嘻嘻笑笑，嘴上说着游戏无聊，身体却很诚实地跃跃欲试。

　　“这有什么好玩的，抓人不是非常简单吗？”有同学笑着说。
　　“就你？你能抓到一个我请你吃饭。”他身边的死党故意调侃他。
　　“放心吧宝贝儿，我蒙着眼睛也知道你在哪里~”
　　“你别过来啊啊啊啊！”

　　两人在游戏前就开启了追逐战，艾楠勾着闺蜜秦沐的胳膊，对这样的景象见惯不怪，每个班级里都有那么一群今天你恶心我明天我恶心你的雄性群体。

　　“秦小沐，咱们等会儿占旁边点。”
　　“好。”

　　游戏开始，由班主任随机抽学号挑选蒙眼人。前两轮很快，艾楠和秦沐站在圈的边沿，蒙眼人靠近就绕着圈走，没有被抓到。

　　艾楠看班里的人你追我赶，抓裤子的也有，鞋跑掉的也有，她捧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魏凌宇有一轮被人抓住外套，当场表演了个金蝉脱壳，蹦跶地像只回归大自然的猴子，嚣张地冲蒙眼人喊：“没想到吧！老子会蜕皮！”

　　艾楠笑得蹲在地上，给蒙眼人指示，“哈哈哈！他在你后边！又跑左边去了！快快快！哈哈哈！”

　　“艾楠！你六亲不认啊！”魏凌宇被抓住后对她大吼。

　　“你可以脱衣服啊！哈哈哈！”

　　魏凌宇扯了扯身上仅有的短袖，黑着脸对她做口型——“算、你、狠。”

　　每一个班上也总有一位摄影爱好者，郑一帆把这些欢乐的场景全部都用相机镜头记录下来。学生时代不准带手机，相机便是宝贵的青春见证仪。

　　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若是看到这些照片，或许会想起在十六七岁的春末，他们欢脱地在操场上奔跑嬉闹，第二天就是周末，他们可以玩到衣服被汗水彻底浸湿，笑到喉咙几乎沙哑。

　　会想起日暮渐临，太阳透过主席台洒在某人的侧脸，而那一幕将会成为另一个人心里再也抹不去的影像。

　　对于艾楠来说，她还会想起，那一天她做的不平凡甚至称得上大胆的事。

　　被抽到号的几率是三十一分之一，看到班主任手里写着“1”的纸条的时候，艾楠难得心算一次——不到百分之三的概率都能碰上她？说好的中奖绝缘体呢？

　　魏凌宇在一旁贱兮兮地说：“天道有轮回呐！”
　　秦沐脸上也写满“保重”二字，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去吧。”

　　半推半就地挪到班主任身旁，艾楠最后还是认了命乖乖地带上眼罩。

　　在她蒙上眼之后卤蛋出现在她身边，在她耳边重复着它说了快一个星期的话：
　　【这是一个好机会哦，你可以去抱他！】

　　艾楠双手做扩胸运动，小短腿做踢腿运动，但连别人的衣角都没捞着，魏凌宇还挑衅地拍她后背，她咬着牙回答卤蛋：“你看我这样能抱的到吗？”

　　【我帮你，他在你的右前方。我观察过了，他几乎是全程踩线而且一动不动，就等着你去抱他呐！】
　　“少说两句，少多两句！”

　　她现在是全班的焦点，都这个时候了，这颗卤蛋居然还想着做任务！

　　【你再不去秃头指数又要上升了！】卤蛋威胁到。

　　好吧，秀发主义至上者表示没什么比治秃头更重要的事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要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往周苍耳那边靠，就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艾楠照着卤蛋的指示一路上像是打太极一样挪到周苍耳附近，其他人都为了躲避她而跑走了。她继续往他那边移，周围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若是换做别人，总会有几个好友提醒快跑别被抓了，可没人和周苍耳熟，这会儿都眼睁睁地看着艾楠走向他，甚至有的已经组了小团体闲聊起来，根本没注意那边的动向。

　　【到了，再走一步就能抱到了！】卤蛋兴奋地说。

　　艾楠迈出代表着勇气的一步，蒙在眼罩下的双眼紧闭，豁出一切般张开双臂抱住身前的人。抱住的那一瞬间，她明显地感觉到周苍耳的身体迅速僵硬。

　　他抱起来比看起来还要瘦，哪哪儿都是骨骼，艾楠双臂能完全环住他的腰。艾楠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可是明知故犯啊！

　　他身上洗衣液和洗洁精的味道混合，是名副其实的“干净”的味道，其中还参杂着他专属的清凉味道，形容不出来，只能说是与众不同的普普通通。

　　艾楠只抱了一秒就要松手，卤蛋使劲抵着她的后背不让她离开，

　　【等下，别松手！再抱会儿！】

　　那样的情况下蒙着眼睛的艾楠几乎是行为不受大脑控制的，卤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于是她再次紧闭眼，松开但还没垂下的手重新抱紧。

　　周苍耳没料到还有二战，一时间像个冰雕一样愣在原地，刘海下的表情甚至带上了一丝惊恐。

　　时间啊，请你务必走得快些！艾楠在心里叫嚣。这绝对能载入大型社会性死亡事件簿，她好慌。如果此刻有个地洞，她绝对跳进去而且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这样想着，艾楠视死如归地把头埋在有点硌脸的胸膛里，等待卤蛋的最终判决。

　　【秃头指数骤减5%！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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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艾楠：我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