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好事我就会秃》纪三水

17、发烧

　　雨连着下了好几天，硬生生把艾楠下感冒了。

　　倒也不能全怪这天，也怪她周六管不住嘴吃的冰淇淋，以及发扬作死精神吹了两天的大风，寒气入骨，不感冒都不行。

　　今天上学的时候她就感觉不舒服，一开始以为是周末综合征，周一早上困点正常。可一个上午过去，她只觉得头越来越疼，脑袋晕乎乎的。

　　坐在旁边的秦沐发现她脸颊特别红，一摸更不得了，还很烫，说她肯定是发烧了。

　　艾楠病怏怏地趴在桌上，一句话也不想说，更不想动脑子。

　　“你还是请假去医院吧？”秦沐关切地说。
　　“头好痛，想睡觉。”艾楠喃喃道。
　　“我去帮你向老师请假，你先趴会儿。”

　　说罢，秦沐轻拍她的后背表示安抚，然后起身去办公室找班主任开假条。

　　艾楠觉得耳边的声音很虚幻，也能听得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如果要形容灵魂抽离的状态，此刻再适合不过了。

　　脑袋很重，但就是睡不着，艾楠整个人无精打采。魏凌宇从背后拍她，她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喂，你死了吗？”
　　“......”
　　“艾楠？”
　　“......”

　　两次都没有得到回应的魏凌宇收起嬉皮笑脸，在她座位旁蹲下，看到了她异常发红的脸蛋，正色问道：
　　“你怎么了？”
　　“我熟了。”
　　“发烧了？”
　　“沸腾了。”

　　魏凌宇见她可怜，也就不回怼她的奇葩式发言，站起身说道：“你请假回去看看吧，等下脑子要烧坏了。”
　　“秦小沐帮我去开假条了。”
　　“哦，我有感冒药你要不要？”
　　“别说了，我想睡觉。”
　　“别睡啊，我怕你一睡下就是永远的长眠了。”
　　“......”

　　艾楠转过头换另外一边脸趴着，不看他。

　　这时候秦沐正好带着假条回来，班主任李启明跟在她身后，上前用手背测了艾楠的体温，确实烧得厉害。

　　“艾楠，我给你爸爸打过电话了，你今天就先回家吧。”
　　“好，谢谢老师。”
　　“没事，身体重要，注意保暖。”

　　李启明又说了两句关心的话，便去给别的同学答疑了。艾楠费劲地直起身子，缓慢地收拾书包。秦沐帮她一起整理，看她可怜的模样，心疼地用手贴贴她的脸。

　　爱女心切的艾方毅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在班级门口向女儿招手。抱到艾楠的那一刻，十分心疼地说：“哎呀，怎么烧成这样了，早上不是好好的吗？没事没事，爸爸送你去医院昂。”

　　艾楠依偎在爸爸怀里，没有力气动，是被搀扶着走的。

　　班级并没有因为艾楠的离开而变得冷清，该上课还是上课，该吵闹还是吵闹。只是有一个人，他的寂寞都快漫出整个学校了。

　　周苍耳因为艾楠的一句“明天见”，高兴了一整晚，想着周一那天她会不会和自己打招呼。可是她一早上都坐在座位上，头也不曾回过，对其他人也不给予热情的回应，他的期盼就此落了空。

　　知道她是发烧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想到的是昨天她没带伞回的家，会不会是因此而受冻的？他当时就应该直接把伞给她，周苍耳有些自责。

　　那一天之后的所有课，他都听不进去。

　　......

　　艾楠坐上车便软下身子，连呼吸都觉得累。艾方毅生怕她磕着碰着，给她系上安全带，又心疼她有气无力、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个粉色的小狗玩偶。

　　“楠楠，你看爸爸把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狗狗带来了，你抱着它，抱着就没事了哦。”

　　艾楠扯了扯嘴角，“老爸，我已经十六岁了。”
　　十六岁的高中生谁还抱玩偶啊。

　　“那也是小孩子啊，你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就喜欢抱着东西，这只狗狗你还洗了好几遍呢。”
　　“那是因为它最贵，粉色限量版。”
　　“你先抱着，说不定抱着就不头疼了呢。”
　　“好吧。”

　　艾楠抱着粉色狗狗玩偶，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静听雨声滴滴答答落在车窗的声音。

　　她好像睡着了，还迷迷糊糊做了梦。

　　梦到她的头发全长回来了，卤蛋不见了，怎么喊也喊不出来。她回到了高中开学那天，李丹枫给她了两个鸡蛋，叫她带一个去学校吃。她重新认识了同班同学，再一次申请和秦沐坐同桌，数学课上的题她竟然都会。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要去给周苍耳送鸡蛋，可是最后一排没有单独座位，她问秦沐。

　　周苍耳呢？

　　谁是周苍耳？

　　我们班的啊。

　　他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

　　不知为何，在那一刻她非常难过，这个梦里没有周苍耳，谁都不知道周苍耳，就连唯一知道他的自己，也记不得他是什么样子。

　　周苍耳啊，太可怜了，怎么办才好呢，如果自己也找不到他，那他会不会真的消失呢。

　　“楠楠？醒醒，到咯。”

　　艾方毅轻轻推了推她，将她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缓缓地睁开眼睛，艾楠略感不适，心里莫名有一种空虚感，道不出缘由。

　　艾方毅护着她到医院大厅，着急地去挂号和找医生。艾楠没留意竟把玩偶一起带过来了，她此刻正抱着玩偶安静地坐在大厅里，完全看不出平时她其实是活蹦乱跳的性格。

　　医院的人从来就不会少，不分工作日或是非工作日。艾楠等了半个小时，才打上点滴，在输液室的椅子上无聊地拨弄玩偶的耳朵。

　　“你先坐着昂，爸爸去缴费，可能要一会儿时间。”
　　“嗯。”

　　艾楠在车上睡过，此刻便不那么困，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她真心觉得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一点儿也不甜，反而是酸酸的。

　　顷刻，她发现输液室门口探出一颗小脑袋，一双懵懂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怀里的玩偶。

　　是一个皮肤白皙的小不点儿，穿着病号服，趴在门边儿想进不敢进。

　　“你要摸摸看吗？”艾楠主动搭话。

　　小男孩儿走近，小手指了指玩偶，用一嘴的小奶音反问她：“怎么会有粉色的狗狗？”
　　“粉色不好看吗？”
　　“很奇怪。”
　　“它是独一无二的。”

　　小男孩看着玩偶似乎在思索，随后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好看。”

　　艾楠微微一笑，大方地把玩偶让给他摸，还腾出半个椅子给他坐。

　　小男孩看到她手上的针管，问道：“姐姐，你是不是发烧了？”
　　“嗯。”
　　“没关系，我也经常发烧，睡一觉就没事了。”

　　他说这话是想安慰她，也引起了她的好奇。

　　“你怎么啦？为什么经常发烧。”
　　“白血病。”

　　艾楠的心咯噔一下，怪不得他穿着病号服，原来他因为白血病正在住院。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孩子，老天也下得去手。

　　“那你怎么不好好待着，一个人跑出来很危险的。”

　　小男孩对她的粉色狗狗爱不释手，一边揉一边回答她：“前天我被车碰到，流了一点血，妈妈就把我送到医院了。我已经躺了两天了，其实我现在一点事都没有，她们就是不让我出来，医院太无聊了。”

　　“那你出来有没有和妈妈说？”

　　“我和护士姐姐说了。”小男孩想到什么，冲她笑了笑，模样俏皮，“我很聪明的，一开始护士姐姐不让我出来，我说不让我出来那我以后都不吃饭，她立马就同意了，嘻嘻。”

　　艾楠被他这一笑萌化了心。

　　“夏铭扬！”

　　从门口传来一声女人的叫唤，来者心急火燎地进输液室，在小男孩跟前蹲下。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不听话！”

　　夏铭扬很委屈，被批评了之后眉毛都耷拉了下来。

　　“妈妈，我没有不听话，我和护士姐姐说过了。”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跑出来，要是再受伤了怎么办？你要保护好你的身体啊！”
　　“我知道惹。”

　　女人上下检查他的身体，确保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看到旁边的艾楠，语气略带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总是乱跑。”
　　“我哪有总是乱跑。”夏铭扬在一旁嘟囔。
　　“你别说话，回去我再教育你！”女人牵起他，向艾楠扯了个礼貌的微笑，“谢谢你帮我照看他。”
　　“没事，他很可爱。”
　　听到她夸自己的儿子，女人的微笑显得更真诚些，揉了揉儿子的头，说道：“是啊，最可爱。”

　　女人不放心儿子在外面，没说两句就领着他回病房了。

　　艾楠这是第一次见到患有白血病的小孩，以前只是在电视上新闻上听说过，听说此病有多么可怕无情，现在见到了，这些看上去和正常小孩没什么区别的小病人，因为生病只能待在无聊的医院，时不时还要受病痛的折磨，想到这里她就唏嘘不已。

　　他们母子走后，艾楠又成了无聊的一个人，关键是，小夏把她的玩偶顺走了。

　　缴费的队伍很长，艾方毅排了有二十分钟才做好手续，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大袋的药，蓝盒绿盒五彩斑斓。

　　“爸爸回来了，你感觉好点没啊？”
　　“嗯。”
　　“那就好，这瓶输了还有一瓶，再有两个小时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这些药我都要吃吗？”艾楠指了指他手中装着药的塑料袋。
　　“是啊，我问过医生了，这个蓝色是抗炎的，绿色是防止你头痛的，还有这个，你吃了咽喉会好一点。”
　　“老爸，我只是感冒。”
　　“那也都要吃。你吃了，我就告诉你妈妈偷偷把糖藏在哪儿。”
　　“成。”

　　艾方毅成功用糖说服她乖乖吃药，随后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讲起她小时候的事来逗她开心。

　　时间在他的回忆录中缓缓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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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苍耳在医院门口收了伞，拍掉裤脚的雨滴。一放学他就来这了，连自己也觉得奇怪，他一不知道此时艾楠是否还在医院，二不知道她在哪家医院的哪处地方，但他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来了，他只是想看看她严不严重罢了。

　　才不是因为他们今天一天都没说上话。

　　而他也几乎一天没过开口。

　　踏进医院，扑面而来的就是熟悉的消毒水味，上次他来这，还是因为要给周公明取药。

　　从挂号处走到取药房，从三楼内科走到五楼呼吸科，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了。

　　怎么找得到呢。

　　此刻他只身在人群中，仿佛只是其他人生活里的背景板，游荡的孤魂，推石头的西西弗斯。

　　还是走吧，找不到的。

　　况且，她也不会在乎自己会不会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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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你小时候可逗了，人家从背后叫你，你不会回头，尽从裤.裆下看人家，屁股撅得老高了！”艾方毅笑得爽朗，打趣道。
　　“你记错了，我不会这么做。”
　　“我还有照片呢，我翻给你看啊！”
　　“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

　　见艾楠恢复一点儿气色，艾方毅也放下心来，这会儿打趣也来劲了。

　　父女二人正在辩论艾楠小时候到底是不是个小活宝，忽而被一声询问打断。

　　“那个……”

　　他们纷纷看向来人，艾楠认出来，是下午那个白血病小孩的妈妈。

　　她拿着小夏顺走的粉色狗狗，向艾楠赔笑：“这个是你的吧？真是不好意思，我才发现那孩子拿走了你的娃娃。”

　　“没事的阿姨。”艾楠接过，礼貌地回复。

　　这会儿打了点滴清醒了些，艾楠仔细看眼前的女人，发现她仅化了淡妆，能看得出本身的容貌是十分秀丽的，尤其是一双眼睛格外动人。

　　这样看来，小夏那么可爱，也不是没有道理。

　　艾方毅疑惑她们之间的渊源，艾楠便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从小夏趴在门口盯着玩偶看，到坐在椅子上和她聊天。她夸到夏铭扬的小机灵时，一旁的小夏妈妈捂着嘴笑，也和他们攀谈起来。

　　“林婉女士，可算找到你了！”

　　一位护士气喘吁吁地跑进输液室，递给小夏妈妈一部手机，“您的手机响了很久了，是夏先生打来的，似乎是有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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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小耳：找不到小楠了，想哭。
艾小楠：发烧了，万岁，不用上课，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