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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Chapter 20 ...

  •   他坐下来,盯着那个银色的手提箱看,不久又站起来,在狭小的客厅里一圈圈地踱步。利奥•卡瑟尔很少感到如此烦躁不安,因为他的搭档很少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地消失,连一条模糊的线索都没有留下。
      他第一次遇到亨利•帕森斯,是在一个政治小团体的聚会上。主人是他的朋友,一个住在斯图加特的律师,八十年代曾经非常活跃,跟FDJ(*1)和共产党都有密切的接触,柏林墙倒塌之后他却沉寂了下来,顶多在他那个整洁得毫无生气的客厅里举办一两次聚会,提供柠檬水和鸡肉沙律三文治,以及讨论“这个糟糕的德意志”的场地。唯一格格不入的是那个铁灰色头发的年轻人,他坐在角落里,专心地摆弄着一个魔方。天气怡人,他只套了件格子衬衣,袖子挽到手肘,看起来就像个逃课的大学生。
      我不懂德语。当他终于忍不住过去搭话的时候,年轻人却很快地摇了摇头,用英语回答。而且我对政治主张不感兴趣。
      他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那真有意思,他说,在年轻人对面坐下来。您呆在一群大谈曼弗雷德•格拉赫、ACC和欧盟理事会的德国人中间(*2),却说自己不懂德语,也不喜欢政治。
      年轻人笑了笑,重新开始玩那个看起来毫无复原希望的魔方,我的名字是亨利•帕森斯。
      菲利普•穆尔曼。他耸了耸肩,报上自己公开的工作名,喝干了剩下的柠檬水,把玻璃杯放到一边。可以告诉我促使你来这里的特殊动机吗?
      当然。他抬起头,蓝灰色的眼睛里闪出促狭的神色,我为您而来,利奥•卡瑟尔先生。
      亨利•帕森斯总是让他惊讶,从一开始就是。他从没有打听过这个年轻人的过去,只知道他没有名字,没有国籍。又或者说,他有无数的名字,无数的国籍,无数真假难辨的故事。亨利是一个诱人的谜语,因此他总是带着一种物理学家般的好奇和热情去猜测,旁敲侧击,希望有一天能得出什么定论来。
      他开始当亨利•帕森斯的“业务员”,很快就成了他的搭档。他们在罗马尼亚假造了一场车祸,那辆9座的三菱公务车烧得只剩下扭曲的铁架,尸体几乎烧成了灰,下颔骨“恰好”不见了,没办法鉴别身份,调查草草结束。他理所当然地从菲利普•穆尔曼的空壳里脱身了,飞到堪培拉避了半年风头,又回到欧洲处理亨利的“生意”。情报无论何时都值钱。
      利奥强迫自己结束了踱步,重重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点燃了一根香烟。从老彼得那里取回来的手提箱就放在茶几上,里面的支票和十几本护照足够支持他们两个和中情局玩很久的猫捉老鼠游戏,或许情况不会变得那么糟糕,他很确定那只猫不敢把爪子伸出太远。彼得•阿金森也不会说什么,前提是比尔•默顿手下的“矿工”们有足够的智商去找那个老贩子的麻烦。
      他呼出一口辛辣的烟雾,摇了摇头,决定不去胡思乱想。亨利总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与其跑出去招惹那群凶神恶煞的“矿工”,还不如留在这里等。
      但愿如此。他深深地吸了口烟,那点小小的红色火光颤动着,在昏暗里格外显眼。

      ***
      车子颠簸了一下,他惊醒了,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额头压在车窗上,又冷又痛。脖子和肩膀也同样不舒服,克里斯迟钝地晃了晃头,浅而不安的睡眠让他的某条血管在太阳穴下面一跳一跳地疼,他下意识地想揉一揉,动作却被手铐限制住了。年轻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换了个姿势。
      前排座位和乘客座之间安装着很厚的防弹玻璃,关一头犀牛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这种天气最好不要考虑跳车,这套好莱坞伎俩在可爱的现实世界里仅仅意味着他很可能在结冰的高速公路上摔断颈椎骨,或者拖着一身伤口在州界附近的荒凉地带里活活冻死。不,他不逃跑,至少现在不行。克里斯扭头去看窗外,漆黑的地平线上有一片模糊的灯火,可能是伯灵顿,或者格林斯伯勒(*3),比尔•默顿似乎是要连夜把他拎到兰利。他察觉到那两个中情局雇员在交谈,却听不见一个词,他们多半是在讨论要怎么处置后座的犯人,可惜他们抓到了大鱼,还以为是小虾米。年轻人眯起眼睛笑了笑,舒适地座位和车门之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史宾塞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冰袋的位置,疼得倒抽了一口气。
      “很疼,是么?你最好去找个医生。”比尔说,带着些微幸灾乐祸的味道,“我们自以为什么都想到了,却栽在最简陋的陷阱里——我还以为你会有点分寸,莱尔,报告方位什么的,你却硬生生拖了一个星期,音信全无。”
      “事情还没完就急着追究责任可不好。”史宾塞冷冷地回答,盯着雨刷,它们左右摆动着,不断扫开细碎的雪粉,“我们要去哪里,兰利?——这天气真是见鬼了。”他补充了一句,把暖气旋钮拧到最高档。
      对方不置可否,只是幅度很大地一转方向盘,避开了路面上的一个凹坑,“路政署都把税金花在哪里了?这是我遇见的第五个洞了——你从他嘴里挖出什么没有?他是独自行动的吗?还是一直有‘狼群’跟在背后,随时准备用手持加农炮把我们炸成芝麻大小的碎片?”
      “两个人。”史宾塞疲惫地说,“我仍然坚持另一个是利奥•卡瑟尔。他大概在亨利•帕森斯和克里斯•唐宁之间扮演着联络人和后勤的角色。”他皱了皱眉头,“好吧,事实上我还有另一套说法,要听么?”
      “请。”
      “克里斯•唐宁就是亨利•帕森斯。”
      他的上司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车厢里突然安静得不自然,车速带起的呼啸声被放大了好几倍,呜呜作响。
      “为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猜想,职业敏感,直觉,第六感,随便你叫它什么。”
      “这很疯狂。”
      “是啊。”史宾塞心不在焉地赞同道,扭头看了看乘客座位,灰头发的年轻人倚在车门上,似乎睡得很熟,侧脸不时被转瞬即逝的路灯照亮,“很疯狂。”他喃喃地重复道,拿开了冰袋,抚摸着肿胀的腕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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