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NO.3 ...

  •   钱程来叫时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6点多,天都黑透了,街头树上挂的彩灯早就红红绿绿地开始闪。
      这一天时津也没干别的,帮金女士把年货归置好后睡了整整一下午。醒来后把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折腾了一遍,才觉得自己还有几分人模狗样。
      钱程来的时候,他正倚在屋内的书架上抽烟。隔着整个客厅都能听到钱程咋咋呼呼的嗓音。
      “时叔,金姨,我找时津出去玩儿。”
      金女士还在问都有谁去,让他们玩儿得开心,少喝点酒。
      钱程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都不陌生,都是高中时的一群好哥们儿。
      “哦,还有一个人……”
      没等他说完,时津就叼着烟慢悠悠晃到了客厅,路过衣柜时随手拎了件灰色毛呢大衣往身上一披就要走。
      钱程也迅速换了话题,“哎我时爷,外面零下十多度呢您也不怕冷。”他盯着时津露出的白皙脖颈说道,“您换个高领毛衣不成吗?”
      时津扫了他一眼,又回屋拿了条围巾出来,很敷衍地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嘴里叼着烟看着钱程没说话。
      不用说钱程也明白,这意思就是,我都戴上围巾了,你他妈就别瞎叨叨了,适可而止吧。
      这位真是活祖宗。钱程叹了口气,不得不屈服。
      跟父母打声招呼之后,两人就出门了。
      时津一直都没有国内驾照,他也懒得考,开车哪有坐车爽啊,作为享乐主义者让他给别人开车,那坐车的那个人估计得是他亲祖宗显灵重生。
      这话是坐在那人的副驾驶座上时说的。那人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骂他说这是什么歪理,以后有女朋友了还能让人家女孩子开车送你?
      他开心地笑了笑,说,那当然了,她不送我我凭什么跟她好呢。
      那人还是笑。笑得无奈,笑得温柔。只揉了揉他的头,说你个小南蛮就是蛮不讲理。
      “哎,程儿啊。”时津突然出声问道。
      “咋了?”钱程看着地图导航打了左转灯。
      可等了半天也没再听到身边这位爷说什么,他不得不催促道,“时爷,有事儿您吩咐。”
      时津前一秒本想问“你哥他人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可后一秒不知怎的这话就卡在嘴边像被一层浆子糊上了,怎么都问不出口了。
      于是他摇摇头,只扭头透过车窗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建筑、人和树。上一秒刚看到树上红色的彩灯亮了,下一秒亮着蓝色灯的下一棵树便迅速闯入眼帘。
      似乎生活就是这样。只要到了下一秒,上一秒的东西再怎么五彩斑斓,该没了的就是没了,死活都抓不住。
      所有东西从视线里打马而过也就那么个意思,证明曾经存在过,之后该消失殆尽的就得让他灰飞烟灭。
      人生这种东西,越想越没意思,越想越令人惶恐或者绝望。时津不乐意让自己不痛快,只是心里的确有些烦躁,从兜里掏出烟,给自己点上了。
      钱程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他这样没客气直接问:“时爷,我记得大学时不管我怎么舌灿莲花您也不愿意尝一口,现在怎么了,烟瘾这么大?”说着,从车门旁的储物盒里抽了几张面巾纸给他,“用这个接着,弄脏我车你可得赔啊。”
      时津接过,随意地点点头,开口就胡说八道:“读博压力大,头发一把一把地掉,为了漂亮姑娘的眼睛着想我也得把这头秀发护住了啊。”
      一听这解释就是在瞎扯,他不愿意说钱程也不想逼他,至少现在人回来了比什么都强。他只想知道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还走吗?”
      “走吧。”时津抖了抖烟灰。
      “回日本?”
      “或许吧。”时津答得模棱两可,大概也觉得自己不诚恳,又特意添了一句,“还没想好,我也不知道。”
      钱程也没再继续抓着这个话题说什么,只捡着这几年身边朋友的趣事逗他乐。
      时津也认真地听着,不时地跟他一起吐槽,越说越有兴致。什么袁大头当初头塞桌洞里薅不出来了,飞飞在运动会上跑100米那姿势像大刀螂刨食,李胖跟怀孕6个月的语文老师比腰围竟然赢了,还有……
      “还有我哥,有一年你生日时给你做蛋糕结果烤出了一堆黑炭,你还记得吗?”钱程一边说着一边哈哈大笑。
      似乎是没想到钱程能突然提起这个之前他本想主动提及的人,时津愣了一下。其实提了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毕竟什么都没有,所以不会有什么。
      说是钱程他哥,但准确来说是他表哥,两人的母亲是亲姐妹,只是两人年龄差不多,关系也好,“表”不“表”的也就没那么重要。
      时津自从转来北京上学之后,就被家里安排着说是跟钱程互相照顾,其实是一起瞎混且互相打掩护。一起玩儿的日子久了,钱程他哥自然也渐渐成了时津的哥。
      时津淡淡地笑了一声,“当然记得。”他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说,像是边说边回忆。
      “零下十多度的天儿愣是开了一下午的窗那股糊味才消了,毁了我家好几个碗还有一个烤箱,扔垃圾时我恨不得把你哥也塞垃圾桶里废物回收再利用。”
      钱程听得津津有味,一边乐一边抖着腿刹车,差点踩成油门。“下车吧,时爷。哥几个都等着您大驾光临呢。”
      时津暼了他一眼,下了车没走。叼着烟含糊地说道:“抽完这根烟我就上去。”
      钱程看着他手上面巾纸里包着的两个烟头,再看看他夹在指尖正燃到一半的烟,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终只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肩膀,说:“早点上去啊,外面冷,0306包厢,别忘了啊。”
      时津点点头,倚着车门垂头,指尖的烟送到唇边吸了一口,缓缓叹出一层轻薄的烟。
      真不是找借口不想上去,来都来了再推三阻四的没必要。他就是想趁着最后这半根烟的时间把思绪缓缓,从想起那个人开始,脑子里那个人的眉眼一直循环播放,这他妈的就很不正常。
      可越不想去想,却越发清晰起来。那人笑起来最好看,无论是得意地笑,无奈地笑,只唇角微勾,整张俊朗的脸便越发生动,哦,特别是左脸颊会有一个不明显的酒窝。
      酒窝这可爱的小东西怎么可以长在男人的脸上呢?他曾经不明白。后来看到那人笑才知道,长在他脸上的酒窝不叫酒窝,叫温柔。
      想着想着,时津低头轻轻地笑了。吸完了最后一口烟在面巾纸上碾灭,拽了拽快要滑落肩膀的大衣,他刚要走就听身后有脚步声在逐渐靠近。
      他没在意。四处看了看,便走向地下停车场垃圾桶的位置。身后那人还在跟着。脚步不重,但每一步都似乎隔着相同的频率,很有节奏。
      他继续不急不缓地走着,岔开心神去听身后那人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踏在了他的心上,咚――咚――咚――
      似乎是某种不可说的预感,他猛得一回头,动作大到衣服从肩膀滑落至地,可他却根本没有理。
      “蛮蛮。”那人在他身前站定,双手抱着胸,微微低头看着他。扬着眉,唇角勾起,左脸的酒窝若隐若现。
      “蛮蛮。”他又这么叫着,嗓音又沉又低还含着几分笑意。
      “我跟了你这么久,你怎么才回头啊。”
      看他呆愣愣地没反应,那人上前一步弯腰拾起他垂落在地上的大衣,轻轻拍了拍,盖在他身上,双手握着胸前的两边衣襟又给他紧了紧。
      “蛮蛮。”他凑近轻声喊道,顺势松开双手给了时津一个拥抱。
      那人身上依旧带着几缕消毒水的味道,不重,却蛮不讲理地硬生生地往时津的鼻子里钻。进了鼻腔又开始横冲乱撞,撞得眼角都发酸。
      一直没等到时津回答,那人似是有些不满,环在他背后的双臂又紧了紧,像是无声的惩罚。
      可时津依旧一动不动,像一截被火燎过的炭木。那人揉了揉他的头发,轻轻地“唉”了一声,说:“蛮蛮走了这么多年连哥哥都不认识了,哥哥很伤心。”语气似无奈又似抱怨。
      说着就要放开抱着他的手。还没等动作就被拽了拽衣角。
      “哥哥。”时津在心里默默喊道。一股酸麻从心脏淌过四肢百骸。额头在那人肩头轻微地点了几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彻底离开。时津放开拽着衣角的手,推开了他的怀抱。
      再一抬头人就彻底恢复正常了。他冲那人笑笑,眉目舒展生动得像画里成了精的花妖,“严城,”他说,“好久不见,我可一点都没有想你。”
      闻言严城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最后在他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笑骂他“你个小南蛮就是个小没良心的。”说着右臂搂上他的肩膀,带着他往楼上走。边走边随口问,“回来了还走吗?”
      时津没挣扎任他搂着,听见了便答:“走吧。”
      “去哪儿?”严城停下脚步,侧头看他,眉头微微皱起,“还走?去哪儿?回日本?”
      时津低着头用手指勾了勾胸前垂下的围巾,没像回答钱程时那么爽快。
      见他迟迟不开口,严城的眉头越皱越深,嘴角不由自主地绷着。“蛮蛮,抬头。”他说,语气有点重。
      时津抬起头,没敢看他只垂眸盯着他系在最上面的衬衫纽扣。
      严城屈着食指,用指节抵在他下巴上往上扬。“时蛮蛮,看我。你到底还要去哪儿。”
      时津终于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眉眼。这人的五官更深邃了,当年身上还带着少年意气,现如今似乎全部沉淀在每一寸肌肤里,令人望而生畏。
      看着他紧皱的眉和眼里不容拒绝的坚定,时津轻缓地眨了一下眼,又换成了那副懒洋洋的作态。他淡淡地笑了一声,避重就轻地回答:“当然得走啊,我还要回苏州看我外婆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