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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NO.22 ...

  •   严城垂眸舔了舔唇上新鲜的齿痕。他抬起眼凝视着正笑得像个妖精似的时津又转移视线,死死地盯着他的双唇,半晌,勾唇一笑,说:“多谢您赏。”
      他走上前把眼镜摘了下来,说以后有机会再戴,拉着时津的手腕把人往门口带,边走边说:“至于你咬我一口这个账等我们回来了再算,我怕真算起来你一时半会儿就出不了这个门了。”
      时津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任由他拉着自己,问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严城随口就给他报了很多个地方:“中山公园的芍药,玉渊潭的樱花,五塔寺的蔷薇,北京植物园的花展,你想去哪里?”
      时津想了想说:“五塔寺吧。”
      “喜欢蔷薇?”
      “不是。想去看看佛。”
      严城回头看着他,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轻叹一口气,说:“时漂亮,我们是出门赏花踏青的,不是出门拜佛求子的。”
      时津也很无语地看着严城,说:“严医生,我真的不是很想跟你讨论孩子的事情。用你专业的思维稍稍思考一下你就能明白这有多伪医学。”
      严城被他的话逗笑了,一直到出了门嘴角都还翘着。
      两人难得的没开车去坐了地铁。可能因为是周末,地铁格外拥挤。好不容易上了地铁,时津站在一个角落里后背倚着铁皮,左手扶着旁边的栏杆,扭头对挤在他身边的严城说:“来之前我对我国首都地铁的拥挤有过预期,我以为我准备好了,但我他妈现在想跳车。”
      严城惩罚似的把搂着他腰的手臂紧了紧,严肃地说道:“时漂亮,不要说脏话。”
      “这是脏话的问题吗?”时津淡淡地暼了他一眼,用极其冷淡的口吻说道,“咱俩的重点抓得不太一致,我有点不爽。”
      “所以呢?”
      “下车之后去厕所打一架吧。”
      严城侧过身把额头压在时津的肩膀上,低声闷笑。
      时津不耐地推了推他,没推动,只能任由他靠着,嘴上却还在说:“你注意一下社会影响行吗,旁边这么多人呢。”
      严城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埋了下去,这回变本加厉地埋到时津的侧颈,仿佛要用他的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不在乎。
      “够了啊,严主任,您这行为已经有伤风化了,给北京的春天留一丝纯洁的空气吧。”
      严城还是紧搂着他不放,微微侧头,时津的耳垂就在唇边。他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一下,看着从耳后迅速蔓延的薄红满意地笑了。
      “时蛮蛮,这是哥哥教你的第一课,什么才叫不纯洁。”他凑在那可爱的耳朵边上低声说道。
      时津真的不是一个在意别人目光的人,要真的在意当初在KTV的时候也不会放任那个女生对他的强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就是觉得他和严城两人就像是在偷情似的,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一丝羞耻。
      而这还不是他羞耻的尽头,就在他愣怔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手机拍照的声音。顺着声音他看向站在他们附近的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背着书包,看着岁数不大,应该是个大学生。
      似乎也是没想到自己蠢到偷拍还忘了关闪光灯,小姑娘慌乱地低下头使劲戳着手机屏幕。
      时津皱了皱眉。他不怕被拍,甚至被偷拍他也不在乎,因为早就习惯了。可问题是现在被拍的是他和严城,还是那么亲密的姿势,万一这张图被严城的领导看到,虽然未必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但总归还是有些麻烦。
      他拽了拽严城,小声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解释给他听。
      听罢,严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小姑娘,小姑娘还在悄眯眯地假装不经意地时不时把视线投向他们,于是就被抓包了。
      她赶紧低下头,死死地攥着手机,脸上一片通红。
      看她这个样子,严城笑着摇了摇头,转头对时津说:“没事儿。能和我们时漂亮同框是我的荣幸。”
      说是这么说,但他怕时津不自在,说完后还是站回了原位,只是搂在时津腰间的手臂依旧没有放开。
      时津紧锁着的眉头一直都没松下来。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系列关于出柜的事情。严城的家人怎么看、单位同事怎么看。被男性追求和有一个男朋友是两件严重等级完全不同的事,前者可以说戏谑地说一句“严医生真受欢迎”,而后者有时是会真真切切地受到歧视。
      严城看他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但这些事重要吗?在严城心里真没有马上要去看的蔷薇花重要。
      他伸出手,指尖轻抚着时津的眉心,替他抚去褶皱。“别想那么多,有我在呢,你怕什么呢,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我会去找你的,你得信我,嗯?”
      时津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深邃的双眼里写满了认真和温柔。“我会去找你的”这句话的力量太大了,大到时津永远无法拒绝,毕竟这是他在心里放了太多年太多年金规铁律般的存在。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低下了头。
      严城看他还是不怎么高兴,就换了个话题问他:“你觉得那个小姑娘会把咱俩的照片发给谁?”
      “朋友吧。”时津没什么心情想什么小姑娘,就随口应着。
      “我猜是抖音或者是微博。”
      “抖音?”时津问道。微博他倒是知道是什么东西,毕竟他出国前就已经有了,但抖音他真的是头一次听说。“tiktok吗?”
      “哎我天,”严城不客气地笑了,“到底我是90后还是你是90后,时漂亮,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我觉得你老了。”
      时津淡淡地回他:“是吗?我就是再老也比你年轻三岁。小姑娘遇到我会叫我什么?小哥哥。会叫你什么?80后的臭叔叔。”
      严城被那句“臭叔叔”逗笑了,他说:“时蛮蛮,你也太可爱了。”笑完之后又说,“你再喊一句叔叔,叔叔给你买你爱吃的喜之郎果冻好不好啊。”
      “滚。”时津秒都不秒他一眼,直接骂道。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严城的插科打诨下,他的心情真的好了不少。于是他心平气和地对严城说道,“只要您现在能闭嘴,我喊您一百句叔叔都行。”
      严城笑了笑,从善如流地闭了嘴,一直到五塔寺门前都没再说话。
      这个季节来五塔寺的人不是很多,毕竟北京能逛的地方太多了,一座寺在各种名胜古迹、世界遗产面前真的算不了什么。
      时津和严城买了票穿过朱红色的山门,走过一段不长的石板路,五塔寺映入眼帘。这是一座看上去很有东南亚印度风情的建筑,不像中国的传统寺庙。五座小型石塔在高石台上矗立着,下面的五层石壁上雕满了佛龛、法器和梵文。佛龛内各有坐佛一尊,形态各异、神情不一。
      时津不懂佛,不懂菩萨,他不知道什么须弥座、宝座,也不知道什么菩提迦耶精舍。
      他不懂石雕,不懂建筑,他不知道什么椽子、滴水和满头,也不知道什么枋、檩和短檐。
      他只会庸俗地说一句这些精致的栩栩如生的雕刻真美,但美于他而言就够了。
      附近有游人正拿着专业的摄像机在拍照,时津相信这些令人情不自禁发出赞叹的美会通过镜头最后传到更多人的眼睛里,这就足够了。
      不是去一个地方就一定要把这个地方了解透彻,好像不明白其中的底蕴就枉来一遭。但时津不在乎,他看到了、他感受到了这件事本事就是此行最大的目的和意义。
      严城问他拍照吗?
      时津摇摇头,说:“别拍佛像,不敬重。”
      “信佛?”
      时津又摇摇头,说:“不是。我要是真信佛现在早就应该虔诚地跪拜了。”
      “但我信。”严城说。
      时津扭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这回轮到严城诧异了。
      “嗯。”时津说,“我不是七年一直待在日本,我回来过。”他停顿了一下像在权衡着什么。过了几秒他才接着说了一个词,叫做“布达拉宫”。
      “哪年?”
      “出国后的第二年,也是你大学毕业那一年。”
      “哪天?”
      “8月13。”
      “所以你在是吗?”严城紧紧地盯着时津的双眼,又问,“所以那天你在是吗?”
      时津点点头说:“是的,我在。”

      独自生活在异国他乡,时津不是没想过要回国看看。当初走得匆忙,瞒着众人干脆利落断了所有人的联系,时津也不是没后悔过。特别是对严城。所以出国后的第二年,大四的暑假他回来了,但又不敢直接去找严城,就先偷偷摸摸联系了他的好哥们钱程。
      钱程很够意思地把严城的行踪尽数告知,只有一个要求,跟他保持联系,别再说断就断了,这很不哥们儿。
      时津答应了。于是他也知道了严城的毕业旅行选择了和朋友一起自驾游去西藏,听说他想去布达拉宫。
      自驾游去西藏听上去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去西藏这件事本身就很潇洒,充满了朝圣的意味。
      时津不可能一路跟着他们走,他不会开车,也找不到同行的人,于是报了一个团,只要保证能在严城此行的一个经点――布达拉宫见他一面就好。
      西藏的美是一种空灵、澄澈的美。在青海湖边,靛青色的湖水能让人变得沉静,不由自主地想落泪。
      圣洁而美丽,神秘又神圣或许就是拉萨给所有人带来的第一印象。这里似乎属于另外一群人,远离了高楼林立和灯红酒绿,这里有近在咫尺的日光,有清凉新鲜的空气,有一座佛教圣殿叫作布达拉宫。
      不亲眼去看看,你永远都不知道这座宫殿有多震撼。站在台阶下,抬头仰望着这庄严雄伟宫殿。它离你太近了,近到你能触摸到它的墙,石头,白,凉。你路过每一间宫殿,看见每一座慈悲的佛,闻着每一柱烟气缭绕的香,真心有所求的那一刻,或许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五体投地以示虔诚。
      时津比严城他们提早到了很多天,他每天都会去布达拉宫里转转,生怕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中错过了和严城来之不易的相遇。
      或许一个人的虔诚在这里真的会被赋予灵性,时津真的见到了严城。
      他和两个男生、一个女生一起在大昭寺前的青石板上和所有信徒们一样双手合十、跪下双膝、额头贴于地面,起身再跪,再起身。
      另外三人都停下,静静地站在一边,沉默地看着严城还在跪,再起身再跪,周而复始。
      在拉萨,在布达拉宫,在大昭寺前,这不会引起多少人关注,这样的人太多了,有所求的人太多了,但严城只有一个。
      时津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看着严城如此卑微又虔诚地叩拜着,他不知道严城在求什么,什么能让他不远万里只为这一刻不停地跪求。他跪过,他求过所以他懂,所以他更难过。
      或许是看不过眼了,和严城同行的人上前跟他说了几句话,严城点了点头,起身深深凝视着身前的大殿,半晌转身离开。
      时津刚要上前,就看到同行的那位女生体贴地递了一张湿巾过去,严城接下。那位女生高兴得不得了,凑到严城身前不知说了什么把严城逗笑了,是那种时津很熟悉的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的笑。之后一行四人抬脚离开,时津一直没曾上前一步。
      没有必要让他看见的不是吗?时津心想,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看他而不是让他看到自己不是吗?他过得很好,有朋友,有知己,有想要宠溺的人。所以时津于他算什么呢?曾经真心照顾过的弟弟吧,不算亲人,不算朋友,不算重要。
      时津突然想到被改编过的六世□□嘛仓央嘉措的诗:住在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仓央嘉措是个传奇,传奇在于比起一个□□嘛,他更是一个离经叛道的诗人。他爱佛法、爱诗歌,也爱世俗。如果不是转世灵童,如果不是拉萨的王,如果不是在政治权力的更迭之中被无情地牺牲,他或许也能做一个快乐的诗人而不是孤独的活佛。
      时津曾经很喜欢他这首被改编过的诗,多潇洒多浪漫啊,但当看到严城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更懂了原诗的苦涩。
      ――住在布达拉宫里,我是持明仓央嘉措,住在拉萨宫殿外,我是浪子宕桑汪波。
      于是,时津也不想当什么乖巧懂事认真听话的时津了。于是,从那天开始,时津成了一个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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