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笑》北斗邪

21、番外——愿得一人心（白露篇）

　　白露初来相府应聘丫鬟的时候，3岁的李司棋对3岁的她“一见钟情”，当即决定由白露做她暂时的随身侍女。其实白露只是随着她娘来相府的，并没打算当家养侍婢，但因为同样是小孩子，只想着能和同龄人一起玩儿就主动担任了司棋的侍童。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白露签的毕竟不是终身的契书。但在那有限的几年里，司棋每次夜半逃出相府去忙她的风神楼的时候，都是白露帮着隐瞒。虽说没人会认为一个小女孩大半夜的敢偷跑到外面去，但以防万一。何况每次回来因为练武的来的大大小小的伤总得有人帮着料理一下，所以白露成为了司棋坚定的同盟战友。司棋身周的人都是一体的，所以没人欺负白露，但这不代表相府就没人欺负她。总是有人不乐见一个平民家的孩子从小就得到相府小姐的信任，从而搞些小动作出来。
　　“白露！今天要是不把这些衣服全洗完，你就别想睡觉！听到了没有！”声色俱厉，面目狰狞，这两个词正是用来形容现在分外得意的这个小人的。白露有些苦恼，今天晚上小姐一定会出府，但现在被绊在这里，不能做好之后的接应工作会很麻烦。生性善良的白露并没明着反抗，只是稍稍点了点头就准备赶紧开始洗衣服，然后可以尽快赶过去司棋的院子。不过事情怎么可能那么顺利呢，某个小人看到白露这么逆来顺受就去下人房里搜罗了所有不干净的甚至干净的衣服不断往白露面前堆。白露咬紧了牙，没多说话，但眼眶已经发红，泪水一个劲的打转。
　　“白露，小姐叫你呢。”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进来，两个人都惊了一跳。但某个小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白露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相信来人呢！“你是什么人，敢乱闯相府，不要命了！”“你个小小的粗使丫头，也敢这么说话，相府果然需要整顿了。”“你是什么人！”某个小人看这人这么镇定，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在脑中大概转了一遍相府管事人的头脸，认定这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看衣着也不像是客人之类的，就下定决心排除妨害，继续折磨白露。“来人！有人乱闯相府！”顿时，至少五个家丁从不知名的角落中冲出来，虽说衣着普通，但身手不凡。“哦？就这些人吗……”陌生人毫无惧色，嘲弄般说了这几个字。家丁们从没遇到过这种不识好歹的人，立马冲上去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擅闯相府的人。
　　“啪啪！”陌生人轻轻拍了拍手，看向身后堆着的那几个家丁。某个小人猛的后退几步，想乘陌生人还没注意到逃走。白露已经完全被镇住了：这人好厉害！“什么人竟敢在相府闹事！”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刚才还堆在地上的家丁迅速起身，站好肃立。某个小人白了脸，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白露连忙擦擦手，站到洗盆前面垂首而立。陌生人挑挑眉，没说什么，但也转身看向来人。原来竟是丞相回府了，身边站着刚才发声的一向以严厉闻名的大管家。丞相怎么会到这种偏院来？跟着丞相来的人都吃惊的看着院内的情景，对丞相今天的举动不解。大管家不愧是大管家，板着一张棺材脸，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谜底很快就揭晓了。
　　“你就是棋儿找来的新管家？”丞相发问，没人敢不回答，当然也包括那个陌生人。“回丞相，正是。小姐方才赐名李斯。”丞相沉思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就转身走了。大管家机械化的开口嘱咐新来的管家一些注意事项，也随着丞相离开了。家丁们自动消失，而那个小人，自然是僵在那里待宰。“你先下去吧。”某人如获大赦，手忙脚乱的逃走。“白露，主子说今天不用准备接应事项了，因为丞相很可能晚上要来。”“主子？”白露闻言很是震惊，难道司棋竟然打算将风神楼的人带进来相府吗？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丞相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李斯挑嘴笑道：“不必担心，主子自有安排。”说完看了眼白露旁边的衣服，诡异的一笑，探手进怀找了瓶什么东西撒到衣服上，然后将衣服都扔进了盆里。“你就这样摆一摆就行了。”说完满意的离开了。“？”白露的疑问还未出口，李斯就已经走远了。步千里！这是主子要求所有风神楼的人必须会的轻功。白露虽不是风神楼的人，但白露也会，所以认得出。白露试着摆了摆，果然就干净了。这……又是小姐的新发明吗？
　　小姐在未来的几年内就会出嫁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白露却不能开心的笑着对小姐说出祝福的话。因为小姐嫁的那个王爷早有了婚嫁对象，那个离家出逃跑到军营的魏淑凤全京闻名，这对小姐极其不公平。身为官家小姐，避不开父母之命。普通人家的女子还有可能认识些稍微称心的男子，但官家的除了那个魏淑凤，再没人能违抗父母之命，否则就要被暗中强嫁，这是所有官家女子的悲哀。小姐比她们更可悲，因为小姐是丞相的女儿，用姻亲关系来巩固阵营是最适合不过的了。小姐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点，所以从不与那些小姐们一同参加什么诗会。但，所谓的盛名难却就是这样，只因为有着相府三小姐的名头，所以即使小姐从不抛头露面也有很多人在小姐很小的时候就来提亲。好在丞相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并没过早将小姐许配出去。但有天，丞相不知道对小姐说了什么，从此小姐几乎天天出入后宫，尤其是太后那里，只要有空就钻进去一天不出来。不久，带回来个叫御城的孩子，在相府，叫做玉成。
　　“我知道，但目前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小姐和御城说着什么，我没听，只是端茶回来的时候听到这么一句。“那也不必去太后那里。直接走掉不是更好？”御城似乎有些焦虑，声音完全没有平时的稳定。原来是这样，她们正在谈小姐进宫的事。好像最近小姐走动的更频繁了。“虽然皇帝和太后一直有间隙，但毕竟是亲生母子，母亲不会害儿子，儿子也不会对母亲赶尽杀绝。更何况现在太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帝，小皇帝总有一天会明白，到时候必定对太后言听计从以尽孝道。”“那也不必……”“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我不想离开之后隐姓埋名毫无建树。大家不是为了隐居才在一起的。我想为大家打个好基础，这样以后能轻松些。若太后不能满足我的婚姻要求，那就一定会想法设法为我的未来铺路。有个强硬的背景才不会被真正的黑暗淹没。风神楼就是我选的路。”“随……”我听到御城很低声的回答，不过只听到一个字。五年后我才明白，那是御城无奈的叹息。御城爱着小姐，大家都知道。大家什么也不说。
　　小姐的理论很惊人，但也很成功。这是我在陈府得知小姐在漠北亡故的消息后得出的结论。小姐说过，总有一天要李司棋这个人消失，如今她做到了。很为小姐高兴。“白露，你笑什么？”“没什么……啊！”反应过来这是在陈府，连忙低下头。小姐从没说过要我加入风神楼，因为我父母健在，而且家庭美满。所谓家庭美满，我只知道我的爹娘都努力的生活，努力想让我们过得好。这就够了。我安心的一笑，小姐还真是容易满足，听说这样的生活就是小姐向往的。既然我有了，那就代替小姐认真快乐的活下去吧。
　　“白露，你到底在笑什么？”陈府二少爷终于不耐烦了，看向我。手中的书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怪事！陈府二少爷出了名的怪异，只要拿起一本书就能看上几天且书不离手，连睡觉也带着，这次怎么才换了书就放下了。小姐出嫁前很久就将我送出了府，让我来留塘找户人家做事。好不容易进了陈府，被赐名白露，很高兴。之前在相府我也是叫白露，这就是小姐说的命运吧。不过如今想不了那么多了，赶紧回答少爷的问话要紧：“真的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觉得很幸福。”“哦……”莫名其妙！这是少爷眼神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这是我和小姐之间的秘密，怎么能告诉你呢。不过你没能认识小姐还真是一种遗憾。白露这样想着，然后同时冒出来一个念头：幸好你没遇到过小姐，不然就不可能这么和你说话了……这，是怎么回事？白露有些困惑。看看重新拾起书本的少爷，回想了下自己刚才的想法，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终于在日落西山之前想明白了：啊！难道我恋爱了？
　　小姐说的一心许一人，听过的人都很羡慕但都觉得不可能实现。就像如今的白露正陷入纠结中。告白？暗恋？总之目前只能算是单恋，之后的发展谁也不能估算。生长在古代的白露深刻的明白像自己这种身份的人，是有可能成为大户人家的偏房的，但只要想想就觉得哽得慌。为什么要与别人分享？为什么要忍让？为什么不能独占？为什么？一连几天，困惑的白露引起了陈逸守的压抑：这丫头怎么了，没事盯着人看干什么？不就是个婢女吗？为什么我会心慌？谁给她那么大的胆？但看白露一副忧郁沉闷的麽样，咽了口口水，继续看书，没深究。
　　小姐果然还活着！白露听说少爷要去弱水阁就坚定得跟着去了，一进门见到新颖的格局布置后眼睛就一直闪闪发亮。但……“这位公子贵姓？”“陈。”“陈公子好！”哼！最好搞出点什么丑闻来，让你以后再也不来这种地方。白露兀自生气，眼角却瞥见了一个人：“小姐！”那人轻轻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拐进屏风后面，白露跟着拐进去。“小姐！你果然活着！”“白露啊，本少爷特来见你，你可有什么表示？”“少爷？”白露仔细一看，果然是翩翩美少年。“……”那人见白露震惊了，又抛出一计重弹：“你喜欢那陈家二少爷！”用的是肯定语气，效果是白露瞬间红了脸。“果然……好吧，本少爷就助你一臂之力。你只做你想做的就好，其他的我来办。”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转瞬而逝的凝重没逃过白露的双眼。但，如果是小姐的话，没问题的。虽然相隔多年再次见面，但就像一直在一起一样。随后的几天，白露知道了小姐说的帮忙是什么样的，居然是鼓动留塘所有未嫁的女子主动来陈府相亲。白露整天晕头晕脑的奔走在几座院子之间调停那些因没见到或者见到了互相争夺或者因为和陈逸守多说一句话而遭到群攻的女子们。如此反复，没了耐心，连带着，连信心也快没了。
　　“还真是高矮美丑，环肥燕瘦啊……”“白露你识字？”突然出现的陈逸守让低落中的白露赶紧振奋精神：“没，就一点儿。”如果小姐从小的耳濡目染也算的话。“那行，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去视察吧。”“诶？”没等白露回答，陈逸守已经快步走向府外，身后似乎隐隐传来了优美声线的呼唤：“陈公子~~~”白露打个冷战，赶了几步追向陈逸守。但，好景不长。才两天，陈逸守就对自己精疲力尽而白露游刃有余的做粥不满了。“白露，把这个送给城东的李掌柜。”“是。”“这个给连府送去，该怎么说你知道吧。”“是。”“这个给……府里的管家送去。”“是。”“你是不是会武功。”“奴婢从来没说自己不会。”白露不显山不露水得回答让陈逸守的嘴张得更大了。“哈，呵，呃……是吗？”难得见到陈逸守如此挫败的表情，白露有些高兴。只是，编造来的理由毕竟会被识破，没想到的是仅仅是一次欺骗，就带来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果然是不能随意说谎，欺瞒所爱的人的。
　　以为是一次简单的送货，因为之前也来过连府，这次只是把剩下的补上而已，却遇到了虐待狂。呵呵，好疼……我就说哪来的真心贵公子，哪来的平民灰姑娘，是我妄想了。空洞的白露望向窗外，月光洒在身上，没有任何温度。不是说物极必反，现在我该能感觉到温暖才对……“白露？！”似乎有人靠近。管他呢，爱怎样怎样吧。放弃抵抗，白露放松身体等待未知。再次醒来是在相府，那熟悉的摆设让她瞬间就明白自己身在何方。“往后你就住在陈府，想要什么都可以说。”说完陈逸守转身就出去了。怜悯吗？这大概是最不需要的了。白露缓缓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地，迈步，推门。“还是死了的好，如果是我的话。”身旁传来嘲弄的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霜降。“也是。”白露淡然的说了一句，挺直了脊背。既然不能改变，既然不能背负，那就只好放手。如果连放手都做不到，那就只能消亡了。这是白露的理论。虽然比不上小姐的，但小姐说过了，只要有自己的方向，就是对的。
　　这是个好地方。一片废墟中，白露停下了脚步，蹲下，开始寻找比较尖锐的东西。但只有瓦片。一片片试过去，还是不如意。只好重复着简单的动作。有些虚脱，也许快了吧。恍惚间，听到有人叫她。走开！白露挣扎着。当反应过来得知来人是陈逸守后，往远处退开。你走吧，我们不可能了。“白露，我们回家。”在怎么想避开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后兀得松懈。随你吧。
　　~~~~~~~~~~~~~~~~~~~~~~~~~~~~~~~~~~~~~~~~~~~~~~~~~~~~~~~~~~~~~~~~~~~~~~~~~~~~~~
　　如果说我是幸福的，那结局就是圆满的。我得到了逸守，得到了儿女满堂。同时我们失去了很多。逸守失去了当年救他出来的恩人，恩人的家人不得不隐姓埋名四散各处。我失去了小姐，不，应该说我失去了少爷。连府的事少爷一直很内疚，因为没能察觉连玉朗的恶毒手段。少爷每天都很忙，忙着为大盛的将来打理，我能看得到少爷的消瘦。我不怪他，他也不能预料到每一件事。其实，连玉朗对我的残害也刺激了逸守的决心。如果当时就那么平淡的发展，很可能逸守得先娶个名门淑女，然后才能娶我做填房。最终，不是正房的嫉妒就是我的发疯。如今的结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不错的。逸守在意的是我，我在乎的是他，这已足够。没想到的是，突然有一天，逸守很高兴的带进来一个人。除了他得知陈家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好好的活着后，我是第一次见他那么高兴。我笑着，终于见到他了，见到他完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白露！”
　　~~~~~~~~~~~~~~~~~~~~~~~~~~~~~~~~~~~~~~~~~~~~~~~~~~~~~~~~~~~~~~~~~~~~~~~~~~~~~~
　　“多亏了少爷。不然我们怎能如此悠闲。少爷功不可没，受白露一拜。”白露越说越激动，提起裙摆就要下拜。“行了，谁也知道你家少爷不是图你下拜才做事的，你赶紧起来吧，动了胎气可不好。”逸守闻言，立马过来扶着白露：“你怎么也不说一声，我都不知道。”逸守面色严肃的责备着，但白露知道这是他的关心。可好歹少爷还在旁边呢……白露尴尬的看了眼风随，只好安慰：“我也没注意，谁知道又有了。”“以后不能这么不小心了……”于是，陈逸守开始了balabala。风随看了一会儿居然将陈逸守等同于欧巴桑，不禁狂笑起来。“哈哈哈……你家相公还真是……搞笑啊……太搞了……跟个欧巴桑似地……”一句话被截成几段才好不容易说完，风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白露没想到风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才几句话就要走。少爷在犹豫，为什么而犹豫。这些不是白露能帮忙的，但也想试着替少爷分担。逸守从身后环抱住白露，赶走了她的不安。是啊，如果是少爷的话，那么没问题的。谁知，才轻松了点儿，少爷的话自风中传来：“功不可没是用来夸奖手下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