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游小记上灵篇》蒋非一

9、峰柱

　　小小的一粒药丸确实神奇，二人一整天不间断的行路，也未曾有之前那般呼气不顺的感觉。

　　两人牵着十来头牛羊，沿着谱尘早已定好的路线前行，并未遇到什么困难，只是处于群山之中，不太好辨认方向，这些对于谱尘而言算不上什么，他有数种方法能明辨方位。

　　行进了四五日后，二人目之所及处，皆是冰雪，天地皆白。谱尘二人也不再登山而行，转而于两脉之间的谷地绕行，朱谱尘还不断的嘱咐墨雺，勿要急声高呼，不然有山崩之祸。墨雺明意，不断点头。

　　“雺兄，后面有东西跟着我们。”谱尘来到墨雺身旁，小声讲到。

　　“跟两天了，这种小兽，不必在乎。”墨雺说道。

　　“能在这种冰雪境地之中生存，着实不易。”谱尘自语，他心里明白，这种地方，食物来之极为不易。

　　看着墨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谱尘没有再说什么。山头后面趴着的是一只已近成年的白豹，谱尘一行之招摇，令其不甘离去，但行途之淡然，也使得它不敢靠近。如果没有意外，如此过一两日之后，白豹便会离去。

　　谱尘望了望山头，随后走到一只驮牛旁，在其所驮负的食物中找出了一块肉，因天太寒，肉已经硬若坚石，谱尘将肉朝后方扔了过去，便没再管，继续前行。

　　谱尘一行又在山中行了二十几日，地图上，距离所要去的地方仅余两三日的行程。此时二人处于山谷，视线为群山所挡，谱尘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又低头仔细看了看地图，便将之收起来了。

　　“没错，是这里了，雺兄，高峰就在这山峰之后，是一处盆地，无法绕行，爬上去就能看到了。”谱尘平静的说道。

　　墨雺看向前方的雄峰，最低之处也近乎千丈，遍布积雪，山势陡峭，别无他法，只能一步步的往上爬。

　　二人从正午的时刻开始进发，行至日暮，也不过行进了四分之一，远比预计中的要慢上很多，一个不慎，牛羊便有滑落的危险，如若失了货物，二人便只能无功而返了。

　　又过两日，落日余晖，二人终于临近山脊，不足丈遥，谱尘快速攀了上去，望向山后，定住了，久久未动。

　　此刻墨雺正牵着牛羊，看着呆在原地的谱尘，不知道山后是何，便撒开绳子也攀了上来。

　　刚一上来，墨雺也如同谱尘一般呆立在了原地。

　　晴空万里，斜阳染天，一周山头被撒上了金色，环山下方，是一片绿，三四十里，尽是草地。在草地的正中央，一根漆黑的石柱笔直的插在地上，直通天宇，遥不见顶。石柱上下齐粗，此处平视的位置，是一截是白色。峰柱整体看似光滑，此刻被浸在了余晖里，仿若一根金棒，何其梦幻。

　　二人被眼前之景所震撼，任其人之所见，皆有所问，如此之峰，若无仙者，何人立之。

　　“原来世间真有如此奇异之处。”墨雺惊叹道，直至此刻，他才相信，谱尘所言皆非杜撰，这更令人难以置信。

　　墨雺从惊中醒来，面色复杂，望向谱尘，但见后者仍仰头盯着峰顶、那因目力难及而消失之处，目中星点闪烁，面颊泪痕未干，口中喃喃自语。

　　“幼上书楼戏文中，百思难意天下雄，不疑跋途万里路，终见山海起神峰。”每言一句，皆有泪行，自颌下滴落。

　　当夜，墨雺和谱尘在山脊之上，找了一个较为平缓的地方，就此宿住。两人直至夜深也未能眠，睁眼便是、近天见星海，格外充目。

　　二人谁也没有出言打扰对方，都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天还未明，二人就已起身，略有疲色，休息的不是很好。

　　上山不易，下山犹难，山下的草地明显较谱尘他们来的这一侧、看上去遥远了许多，好似塌陷下去了一般，待两日之后下至山脚，回望之时发现，于山这一侧看，山高陡增一倍。

　　待二人行于先前所望到的绿处时才发现，此处并非草地，杂草之下多是山石，还有许多碎石遍布于地上，大有丈余，小不足寸。

　　在这峰柱周围竟然还有一群牛羊，正低头啃草，丝毫没有被谱尘和墨雺的到来所惊扰，令人生异。此处犹若群山当中的一片隐秘世界，与外界相绝。

　　谱尘与墨雺用了近一天的时间，在此处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此处还有其它显眼的生灵，到是看到一些已经腐朽的铁器，依谱尘之言，应是其先人所留，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此处有牛羊且不畏惧人，应是此处闭塞，数百年来从未遇险，已不知所惊。

　　二人围峰柱绕行一周，得用半个时辰，果真如书上所载，估测直径得有四百丈左右。

　　墨雺和谱尘将营地扎在正午时分、太阳和峰柱之间、距离峰柱十丈左右的位置。按照谱尘所言，此处之高空，为峰柱背风一侧，利于攀爬。墨雺也发现，这一侧，能看到一些钉在其上、已经锈死了的铁钉。

　　待货物等一切安置好之后，谱尘便要正式开始之前所准备的攀峰计划，很是兴奋。谱尘从背上的木匣子里拿出一物，有其握拳的大小，像是一颗鹅蛋一般，盯着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什么。”墨雺好奇，凑过来观看。只见这颗蛋外壳近乎透明，其内三分之一好似是黑土，土上种有一颗小树，长着些针尖大小的叶子，颇为袖珍，若盆栽一般。

　　“这是季年木。”谱尘回应。

　　“季年木？是何物”墨雺再问。

　　“嗯……雺兄你看这些小叶子，约七日生长出一片，长满五十叶后，叶子会落尽而结一颗种子，七日后复始生叶，一株枯萎前能结出五十到七十颗种子，将结出的新种种下，约七日出芽生叶，一年后再结出种子，一种结出，恰好一年，是我族前祖费尽心血培育出来的，用以计算时间。”谱尘细心讲解。

　　“此物于我离族前日刚结过种子，现在又长出十七八片叶子了，表明距我离开族地已足有四个月了，当下正好是六月，接下来两个月里，是这里一年之中天气最暖、风最少、云最少、也是最好攀爬的时候。”谱尘高兴的说道，一转头，看见墨雺正盯着自己手上的季年木在看。

　　“雺兄想要一株吗，正好我身上还有些种子，这东西很好活，不需要阳光，也无需频繁浇养，每年结出种子的时候点上几滴特质的露水，放在密封的罐子里就行。罐子我这用的是一种罕见的通透宝石，怕是很难能给雺兄弄个一样的了。”谱尘说道。

　　“我不需要。”墨雺回答，带着这么个东西在身上，墨雺感觉很不方便。

　　听到墨雺否定的回答，谱尘心里有些需高兴。这种子他匣子里确实还有十七颗，正好对应其年龄，虽然送出一颗也没什么，但数字意义上就有些对不上了，这点谱尘是很在乎的。

　　“这峰柱这么高，你打算怎么上去？”墨雺问。第一眼被这峰柱奇景震撼之后，墨雺就有了这个疑问。

　　“雺兄你仔细看看这峰柱，可发现什么？”谱尘抬头看向峰柱，问一旁的墨雺。

　　墨雺由下至上仔查看峰柱，峰下有圈碎石，其上长满了杂草，杂草草攀着峰柱稀疏的向上长出几丈，再往上便是黑色的石头，偶然有石缝间也生出了杂草，似乎还有藓草，但在这一侧很少。之后往上数百丈好似都是这样，如同寻常的悬崖绝壁。

　　墨雺又往后，站的远些再往上看，能看到上面很远的地方开始，再往上似乎变成了白色，好像冰雪一样。墨雺回想起先前在峰脊上看到的峰柱的样子，确实有一截白色，似乎这白色之上也是黑色，仅有一段如此。

　　“发现什么？”墨雺回来问谱尘，他不知道谱尘所指是何。

　　“雺兄发现这上面的白色了吗？”谱尘放下了手上忙活的东西，指着高处问。

　　“当然，那应是冰雪吧。”墨雺回复。

　　“不错，确是冰雪，若以寻常之法徒手攀爬，只携带几根钢钉钉于峰石之上，以防不慎坠下，则至多能攀至白色之处。在那黑白交界的地方，冰雪融化后的峰石，冰滑易落，极为危险。纵使攀过，再往上的冰雪之上，负力之下极不稳固，最容易连人带雪一同坠下，我族十六代祖第一次攀爬，便止步于此，不过千丈之高。”谱尘感慨的说到。

　　“十九代祖取前人之经验，招数位好友齐来，备下巨量货物，用千余根钢钉钉在其上，前后数年，尝试数次，终于克服寒风冰雪，抵近云层之下。但之后发现，再往上，峰柱之石愈加坚固，钢钉难入半尺，不足以撑人，有人因此坠亡，先祖以为，此乃天人设障，禁止凡人上行至云上。乃书结语，攀山之行，后世不可为之。”谱尘继续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