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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4章 冲突 ...

  •   东朕,决不是个好学生。
      这是任氏上下一致的看法。
      但没有人狠得下心肠修理他。
      这亦是任氏上下一直的结论。
      他太美丽了,当他以那张综合了天使的纯洁善良与恶魔的邪肆妖魅面孔,带着些祈求眼神望着旁人时,真的很难很难拒绝他。连人称“冷修罗”的海啸都不得不承认,东朕的脸,若是意志薄弱的人见了,大抵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迷到团团转了。
      是故,东朕跟在海啸身旁学习了两个月,结果无非是同任氏上下员工厮混到没大没小,其他便一无所获。
      海啸太息,他低估了东朕这混世魔王的功力。他可以在旁听会议时将好好的一个议题衍变成一场无休止且意义不明的辩论大会,即使下了班后罚他进道场练习背摔或是伏地挺身,他也会偷工减料、敷衍了事,彻底是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
      人人对东朕浑水摸鱼行径眼开眼闭地放纵,导致他变本加厉的肆无忌惮。
      海啸望着半靠在总裁办公室门外,同他的秘书云澜咬耳朵的东朕,决定将这极具挑战性的艰巨任务,转给小七接手。
      “东朕,进来。”
      东朕笑靥如花地向云澜抛了个飞吻,轻松踱进海啸的办公室。
      “二爷有什么吩咐?”他朝海啸眨眼,带些试探与挑衅。
      “如果你不想带两只熊猫眼回去,顶好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我想东老并不准备让你无限期跟在我左右。”海啸锐利的眼瞥向穿白色V领针织衫,一条白色肥腿裤的东朕,再次感叹男大十八变。
      “是啊,两年,然后我就可以自由。”东朕全不避讳,大方招供。
      敢情他当任氏是牢狱不成?海啸想,他可以理解为什么任七每每提到东朕时语气里一闪而过的,仿佛想掐死他泄愤般的狠厉了。偶尔,他也想这么做。
      “你想混玩两年,我却不想两年后手下的员工统统变成你这副模样,更不想我的秘书因你而心碎,终至换了一个又一个。所以——”海啸的薄唇勾了起来。商场上的冷酷本色尽显。“自明日起,你不必再跟在我左右,我替你找了一个足够教会你‘阴谋算计、争强斗恨、杀人无算’的人,代我指导你。”
      东朕听了,只是笑着摸起海啸办公桌上银质开信刀,在手中把玩。
      “你小时候顶爱跟在小七后头,既然你完全没兴趣从我身上学习,那么,就去跟着他罢。”海啸负手而立,并未掩饰自己甩脱麻烦的态度。这个东朕,旁的不会,花言巧语、风流倜傥的勾当倒很拿手。现在任氏中凡适龄未婚女性,悉数胸怀小鹿,怦怦乱跳,根本桃花满天。如此下去,早晚要惹来是非。
      “二爷,任七可晓得你要把我似甩烫手山芋般扔给他么?”东朕似笑非笑地将精致的开信刀在掌中变走又变出来。
      海啸看着他干净利落的手法,半眯起鹰眼,心头隐约闪念。
      “假如你肯将放在吃喝玩乐、旁门左道上精力的十分之一放在行政管理的学习上,亦不必来任氏当我的跟班了。”海啸注视笑容顽皮,略带小儿无赖颜色的东朕,淡淡道。
      “哎呀,二爷。”东朕摊开空空两手,“不晓得开信刀被我变去了何处,我到外头找去。”
      说完,他象一条软而无骨的泥鳅般逸出去了。
      海啸眉皱眉舒,这小子,逃得倒快。眼光倏忽瞥见书桌上一叠待阅的文件夹间,一抹银色闪光。失笑,银质雕花柄开信刀,就静静插在文件夹中。东朕的小聪明,就都用在了这些旁门左道上了。他摇头,坐下来继续批阅文件。

      任七站在二楼落地长窗前,望着花园里负手而立的白衣身影。
      当他得知二爷终于不再当花花大少的保姆,而把他游手好闲的东朕扔给他时,他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苦乐掺半、百味杂陈也许。即使三天过去了,他仍无法习惯,无法定位,亦,无法自处。
      “为什么不下去同东少聊聊?”老管家全叔踱至他身后,问。
      任七听了,淡淡苦笑。聊?和那个满口女人经,全无一句正经的东朕吗?他不以为他们还有什么共同语言。
      全叔拍拍他的肩,这孩子,长得又高又壮的,却生就一副别扭性格。看来,当年发生的事,始终还是影响了他。
      “下去罢。小时候,你们最要好,总能找到话题。”老人微笑,经历了人生风雨、睿智的眼里有着父亲般的情感。“如果,找不回过去的东朕,何不认识现在的东朕?你会发现他的优点。”
      任七收回自己的视线,敛下眼帘。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草地上的东朕,仿佛注意到二楼窗前的两人,转过身,抬头,遥遥向他们招手。他漂亮幽邃的眼半眯着,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几近透明,黑发反射健康光泽。
      就是这里,他现在所站的位置,他们就在这里别离,一别,就是永恒。
      真是一处充满回忆的地方呵,只是站在这里,记忆就会自动如潮水半涌来,将人席卷。你知道吗?你知道这种刻印进灵魂,怎样也不能遗忘的痛苦吗?十三年来,带着这种一刻无法或忘的感受,我一路走来,终于和你见面了。终于,来到你身边了。我怎可以让你就这样自在如昔?东朕遥望窗后那张轮廓鲜明深刻的俊颜,暗暗思忖。“你越是无动于衷,我却越想搅乱你的生活。真可惜啊,即使你全无反映,我亦要执意留在你的人生中,且,不只是小小的一角一落,呵呵,呵呵……”
      楼上的任七,看着阳光下的东朕,却怎样也笑不出来,反倒脊背一凉。
      物是人非,还有什么,比物是人非更痛苦的惩罚?迢遥无比的记忆,放大美化了过往的一点一滴,却永远也找不回来了,这才是最残酷的罢?
      残忍地要他,永远忘不了这种痛。并不剧烈,却恒久。
      全叔叹息。任家的孩子,在情路上,为什么走得都这样坎坷?大少爷如此,二爷如此,眼前的小七,也是如此。老爷,我们只能眼睁睁看他们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却束手无策吗?
      “小七,东少跟你招手呢,下去跟他聊一会儿。”全叔再次建议。
      “好罢。”任七做了决定。他不可能永远避开他,不是吗?

      阳光明媚,绿树掩映,碧草如茵。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只是,他们都已经由小小少年,长大成人。依赖信任不再,温柔呵宠不再。
      两个迥然大异的男子,站在草地上,对望着,隔着岁月湍急的河。
      “欢迎回来,东朕。”任七喃喃吐出一句早应该说的话。
      灿阳之下的东朕,给他一种会随时乘风而去的柔弱感。是的,就是柔弱。一百七十七公分身高百多斤体重,看在他眼里,竟生出娇小的错觉。
      “你在德国,都吃什么?挑食不成?竟然发育得又矮又瘦,直似受了虐待。”
      话一出口,任七自己也颇诧异地蹙眉,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话来呢?
      东朕挑眉而笑。“你关心吗?我当你早不记得我了呢。没办法,少小离家,思乡成疾,茶饭不进,水土不服,以至于错过了发育的大好时光。”
      “不是因为你放纵过度?”任七发现他控制不住自己。他讨厌听见从东朕嘴里说出的带有谴责意味的话,好象一切,错都在他。他灰色的眼,卷起暴风阴霾。他在做什么?象刺猬一样,伤害一个他最不该伤害的人。
      东朕微微一愣,然后扯开一个云淡风轻的浅笑,虽美,却不及眼底。
      “是啊,放纵,已成我血液中一部分。现在,他又叫嚣着要我去游戏人间了。”他转身,不教任七看见他眼中的幽光,优雅地向海燃园大门方向踱去。
      “东少……”任七压抑地低唤,想伸长手臂攫住那抹远去的修长身形,却最终没有。他只是握紧了拳。他早就失去这个男孩的信任了。
      东朕或者听见,亦或没有,他远去的步伐未曾停留。午后的浮光中,他没有回头。
      “东少要离开海燃园,”耳机中,传来监控室中云流的声音。“要派人跟上去吗?”
      任七收敛刹那的脆弱,冷静地指示:“派车送东少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是。”
      任七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将拥抱过去的冲动,慢慢平复。

      “东少想往何处?”司机尽责地问。
      东朕靠在椅背上,淡问:“本埠最有名的消遣去处是哪里?”
      司机想了想。“坊间最有特色的去处,抵是谋杀时间俱乐部和夜火巷里的极夜酒吧了。只是夜火巷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聚,不是熟客,还是慎入。”
      “那就去谋杀时间罢。”东朕挑眉,谋杀时间么?倒也别致。他已经很久没有放纵自己融入狂欢的人群了,久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需要我来接您吗?”司机在将他送到谋杀时间门外时,请示。
      “不用,我不知道会玩多久,你先回去罢。“东朕遣他回去。
      然后,东朕站在俱乐部门口,看着指示牌上的说明。
      终于,他推开门,走进底楼对外开放的空间。环视一圈,选择“微醺”那扇门,步入其间。
      室内,光线朦胧柔和,空气中飘着女歌手随性的近乎呢喃的声音,慵懒性感,使人听了,先已放松舒缓了情绪。所有客人,无论男女,统统惬意地坐在舒适的沙发里,执着精致酒杯,浅酌慢饮。看得出,此间的老板,很用了些心思。
      东朕在近吧台处选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了下来。
      有穿白衬衫、黑背心、黑色直管皮长裤的侍者过来,微笑着一张俊逸的脸,递上酒单。“先生想喝些什么?”
      展开酒单,东朕几乎想吹口哨,此间的酒,种类齐全,连高丽的花酒也列在酒单里。
      他修长干净的手指缓缓划过果酒一栏,停在“格慕斯塔米那”上。
      “八九年份的。谢谢。”
      “好的,请稍候。”侍者待他合上酒单后,退开。未几,捧着一只银亮的托盘返回,上头搁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酒架和一干净剔透的酒杯。
      侍者将托盘置在东朕手边的几上,以雪白布巾裹住修长瓶身,沿杯壁向长形酒杯内注酒,至三分满,又将酒瓶搁回酒架上放好。
      “先生请慢用。”
      东朕嘉许地微笑,此间侍者全数是俊男美女,态度从容,令人如沐春风。
      执起酒杯杯脚,将之凑近鼻端,轻轻吸嗅,然后浅啜一口,含在口中,感受酒液在口腔中留下的独特口感后,慢慢咽下。
      闭上眼,他轻轻叹息,德国产的红酒,未见得是世界上顶级红酒,比之法国的优雅名贵,匈牙利的甘甜高贵,葡萄牙的丰富变化,并不显得多么特别。惟其清爽活泼,才更能使人放松身心。在听音乐时饮上一杯,再适合不过。
      “很少见呢。”一个浅淡如水的女声,如梦似幻般叹息道。
      “金钱,礼貌。”另一个温雅深沉的男声,宠溺地提醒。
      东朕徐徐睁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不请自来,坐在他对面的短发女子和站在她身后,眼神幽邃的俊美男子。
      “近看更是美丽无匹。”短发女子眨动清澈干净的眼,笑眯眯说。
      东朕留意到侍者们注意到这一角发生的事,却没人出面干涉,反倒视若无睹,各忙各的。他的唇,勾了起来。
      “是啊,本埠决少觅得到德国产红酒,斟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中,透过柔光,这种深深的玫瑰红色,直似宝石般诱人。的确美丽无匹。”
      “小银……”短发女子近乎撒娇地仰头看她身后的俊雅男子,控诉。“他偷换概念。”
      东朕一双明亮的眼也随之望了过去。
      被唤做“小银”的男子,无奈又呵宠地叹息,伸手顺了顺她的及肩发丝,然后才迎视东朕,勾起一个类似于东朕惯常示人的魅惑笑纹。
      “你好。这是家姐金钱,此间的老板。我是她的堂弟,金银。”
      东朕深褐色的眼,霎了霎,闪过刹那幽光。被美色所惑的金钱没有注意,金银却没错漏他恍然的眼神。
      东朕举杯致意。“东朕。”不意外的,他看见金银眸中闪过相似的幽光。
      “原来是东少。”金银点明他的身份,然后低头对金钱摇头。“他的身份非比寻常,决没可能来谋杀时间当你的下属。你不如要他交巨额会员费,做你的VIP001号会员。”
      “这么有来头啊……”金钱失望地嘀咕,还想再说什么。
      “Time姐!”却见一个漂亮到狂野的女子风风火火走了过来,口气不善地对住沙发上一边看美人东朕,一边喝水的金钱恐吓道:“你该去巡店了,别想我今次又代替你!”
      接着,玉手一抓,拖了金钱就走。
      “小银,救命!”金钱不敢反抗女暴龙,只好求救。
      金银却只是微笑挥手。“这是你的店,乖乖善尽老板之职责罢。”
      注视两人离去的背影,东朕敛去邪魅的笑容,淡淡问:“你不跟上去?”
      金银在金钱稍早坐过的沙发上落座,反问。“你又为何不回去?”
      然后,两个气息气质相仿的俊美男子,齐齐泛开神秘微笑。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呵。
      “有时间,来申请会员卡罢。我不想她失望。”金银平淡地说。惟其平淡如常,才更形了他的爱融入血液,一如呼吸。
      东朕点头,大方应允。他不会嘲笑无望而执着的爱恋。他自己的,又强过他多少。
      “那么……失陪。”金银向稍远处的侍者示意,将东朕的帐记在他帐上,然后起身离开。
      留下东朕,继续放任自己浅酌至微醺。只是,他清明无比的神思,清晰地知道,有一道锐利精敏的视线,在暗暗注视他、观察他、评估他……

      喝至三分薄醺,他交代侍者将剩余半瓶酒存起来,然后走出谋杀时间。
      外头,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他失笑,真是消磨时光的好去处。不知不觉,竟闲闲过了半日。心间起伏的情绪,澎湃的思潮,也沉潜下来。矛盾吧,恨他,却又爱他。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单纯地恨他。可惜不,记忆中那个笑容温煦、态度随和的男孩子,也融入了他的血液,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悠悠叹息,被讨厌了呵。
      蓦然,自眼角余光中,他扫见数个形迹鬼祟的男人跟在附近。他漂亮的褐色眼眸倏忽一冷,唇角勾起一个幽魅邪笑,竟引得一个与他错身而过的年轻女郎看到失神,一头撞在路旁权充花坛,植满小小三色堇花的木酒桶上,发出“咚”声。
      东朕挑眉,若非此时情况非常,他会过去扶起女郎,请她去喝一杯,安慰她受伤的自尊心,然后再走开。
      真可惜,不是现在这样景况之下。他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不动声色地观察附近环境。高级商业区,地处繁华闹市,人潮熙攘,在高耸的大楼之间,巷道交织。
      他眼光一闪,在行经一条两幢大厦间的窄巷时,敏捷地转了进去。
      果然,那四个面貌普通,无甚特色的男人,也一并跟他进了小巷。
      窄巷内,两旁大厦墙上,嵌着数盏路灯,发出惨白黯淡光芒。
      东朕假意蹲下身系鞋带,当他站起身时,已经被四人围住。
      笑眯眯,笑嘻嘻,笑悠悠,他脸上毫无惧色,只是一径微笑,甚至合作地举起双手,“各位,我身上没有多少现金,手上的戒指和腕上的手表都是在伯爵定制的,不属于限量发行范围,只有个人收藏意义,没有市价。你们抢劫我,很吃亏。”
      “少废话。”四人之一的小平头恶狠狠低咆。“放老实些,跟我们走。”
      “噢哦……”东朕脸上牲畜无害的漂亮笑容加深,“绑架啊。”
      他的手举累了,好想放下来。
      “小子,给我老实点!”一个三角眼猛推了东朕一把。
      东朕优雅笑容不变,将手又举高些,只是,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走。”小平头扳下东朕的双手,反剪到他背后,再次冷厉命令。“别耍花样,我们可不想伤着你细皮嫩肉的漂亮脸蛋。”
      一直很合作的东朕闻言,轻笑出声。他们以为他会象女人一样捧着脸尖叫,颤抖不已吗?那真要教他们失望了。
      “我为什么要同你们走?”幽魅邪肆的冷嗤,淡淡溢自美丽红唇。
      虽然他仍温和微笑,可是,倏然,八月夏夜,深深窄巷里,竟仿佛刮过一阵刺骨寒风,连空气都似是瞬间冻结。四个男人一时只觉得遍体生冷,如堕冰窖,浑身上下的毛细孔都战栗收紧。
      一巷惨淡冷谧……

      初星陪白表姐逛了一天街,大包小包,里衣外衣,眼镜皮鞋,买了不少东西,满载而归。
      “告诉你,反季节购物是一种新思路。比换季降价时去挤人山人海更能买到理想的东西。”白表姐努力向两条腿已经走软了的初星灌输自己的购物理念。
      “表姐,我们护士在医院里要穿制服,下得班来已累得似老狗一条,恨不能就此蒙主荣宠,回归天国。挣扎着回到家中常常倒头就睡,多少美丽衣服也不能令我动心。给我美食就好。”初星极不解风情地漫应。
      白表姐长声叹息。“初星,你没救了。早知如此,当年应该怂恿你读幼儿师范,出来当老师,还能培养些文雅温柔气质。”
      “去当体育老师么?”初星笑问,听得白表姐双肩一垮。这个表妹,胆子奇大无比,幼时跟在姨夫身边学了一手漂亮的咏春拳,功夫了得。对付三五七个男人也没问题。神经也奇粗无比,同男生称兄道弟,全看不见爱慕眼神。
      突然初星停下脚步,将手中拎包统统交到表姐手中。
      “表姐,我看见有人抢劫,你赶快去报警,然后回家。”接着,她反身往回跑,弯进一条小巷去了。
      “初星!”白表姐唤也唤不回一百公尺跑十三秒的初星,心知自己跟上去也是给表妹裹乱,顿了顿足,还是听从表妹的交代,先放下大包小包,摸出手机报警,再拎起大包小包回家。心里暗暗烦恼,怎么告诉大熊般的姨夫,初星又路见不平去了。

      光线幽暗惨淡的窄巷里,气氛凝滞,有一触即发之势。
      “放开他!”一声娇斥,打破湛凉迷思。
      “小姑娘,走开,别多管闲事。”小平头压低声音。他们无意伤人,更不想节外生枝。
      “放开他。”穿杏黄色印有史努比图案的T-shirt,亚麻色三个骨渔夫裤,一双恩加罗白色平底便鞋的初星,重复了一次,素净的脸上是毋庸置疑的坚持。
      小平头眼光一冷,向三角眼撇撇嘴角。“解决她,动作快些。别生事。”
      东朕淡然微笑,并不声张呼救,只是用一双晶亮深邃的眼静静注视一切。
      三角眼扑向身形单薄的初星,想速战速决,将这不识相的女孩打晕算数。
      可是当他看见初星拇指内敛,并指成掌,弓步沉腰格开他劈向她的手刀,就知道糟糕。
      小平头也看出来,这女孩,不是简单角色,而是真正行家。所以她才敢跑出来路见不平。连忙示意其他两个同伴,“快些。”
      “三个男人以多欺少,对付一个女人,啧啧,真难看。”东朕摇头淡讽。
      “闭嘴!”小平头曲膝狠狠顶了他的后腰一记。
      “唔。”东朕闷哼了一声,眼神更冷,笑容却更深。“看起来,你的伙伴功夫不济,敌不过小女生哦。”
      他看初星以一敌三,将三人打翻在地,并在要害部位快而准而狠地予以重击,令其昏迷。然后,想押着东朕的小平头走过来。
      “我不想说第四次。放开他。我已经报警,你带着他,跑不掉。”初星皱眉,被挟持的、镇定如恒的白衣男子,实在眼熟。
      “又见面了,南丁格尔小姐。”东朕浑似不觉得自己沦为人质的景况,笑眯眯与初星打招呼。
      “施坦恩伯格先生!?”初星很难忘记这令人印象深刻的俊美男子,更忘不了他独特的,总带些漫不经心意味的磁性嗓音。
      “可不是我。”东朕双手被缚在身后,不能耸肩,只能挑眉。
      “聊的很开心,恩?”小平头看着地上痛苦昏迷的同伙,自袖中滑出一柄英式匕首,抵在了东朕腰侧,稍一用力,已刺破白色外套,攮进皮肤肌肉中,红色的血渍,迅速在白衣上蕴染开来。“如果不想他死,你就乖乖闭上嘴跟我走。把手举过头,慢慢走过来。”
      初星银牙一咬,他戳中她的死穴了。学医护专业的她,顶见不得人受伤流血。所以,她不得不依言慢慢靠过去。忽然,初星停住脚步,嘴角噙着一个诡异笑纹,不进反退。
      “快过来,不然……”小平头觉得紧张,为什么这个跳出来见义勇为、多管闲事的女人要后退?不对!他蓦然觉得颈后的寒毛齐竖,回首看向身后窄巷深处。
      他也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镜片后闪过冷然残酷光芒的锐眼,便颈后一麻,失去知觉。而被他挟持的东朕,在他颓然倒地后,落入了一双强壮坚毅的臂弯内。
      “若你不想进警察局解释这四个倒在地上的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最好跟我来。”戴着银边眼镜的简恩打横抱起血染白衣的东朕,并向站在那里的初星点头,然后转身没入窄巷深处。
      初星想了想,还是跟上去。她不放心冯•施坦恩伯格和斯文眼镜男独处。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看似斯文儒雅的男人拥有残忍冷酷狡猾的本质。
      “简恩。”被横抱着的东朕忍住腰间痛楚,低低道:“我不可以回家,也不可以去海燃园。”
      “去我的公寓吧。我可以替他处理伤口。”初星追在后面,三人一起没入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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