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音》逐月风

5、矛盾

　　一天，赵秀玉从医院出来，顺道买了一点菜，已经天黑了，急忙赶着回家做饭。到家后打开门，放下钥匙，提着菜准备去厨房。谁知小姑子郭巧慧已经端着做好的饭菜从厨房走出来，大姑姐拿着碗筷和婆婆秦兰芝一起从厨房出来。

　　赵秀玉见状，急忙放下手中东西，走过去说道：“大姐，小妹我来帮忙。”

　　“不用！”一句简单的回应之后，小姑子郭巧慧没有给赵秀玉任何机会，直接将手中的菜放在桌上。

　　大姑姐郭巧红看到赵秀玉，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假笑，放下手中的碗筷，看还缺了一把汤勺，然后就去厨房拿其他的东西，小姑子郭巧慧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拉出餐桌下的凳子，直接坐了下去。

　　看婆婆秦兰芝还站着，赵秀玉急忙去扶她坐下。

　　“不用，我现在可使唤不了你了。”婆婆秦兰芝说着黑着脸坐下来，不给赵秀玉任何眼神。

　　这让赵秀玉有些尴尬，感觉自己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外人。

　　婆婆秦兰芝也不管她，菜上齐了，便急忙让自己的大姑姐郭巧红一起坐下来，完全没有把站在一旁的赵秀玉放在眼里。

　　赵秀玉知道自己来晚了，有些理亏，低着头没有作声，转身去书房喊儿子郭磊和丈夫郭清远来吃饭。

　　赵秀玉进入书房时，丈夫郭清远正在给儿子郭磊讲题，你一言，我一句，父子两人和睦温馨的画面，一瞬间让赵秀玉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儿子郭磊看到妈妈回来，急忙起身问道：“妈妈你回来了，你看这种题我终于会做了。”

　　赵秀玉微微一笑，说道：“是啊！我儿子那么聪明！有什么可以难倒他的。”

　　丈夫郭清远看着妻子笑了笑说道：“你可别太夸他，他马虎的问题还是有的。”

　　“好！爸爸说的对，我们可不能马虎哦！”赵秀玉说着宠溺的摸摸儿子的头发。

　　儿子郭磊笑着挠挠头，说道：“嗯，下次我会注意的！”

　　赵秀玉说道：“磊磊，快去吃饭吧，奶奶等着了。”

　　“妈妈，我把这些草稿纸收拾了再去。”儿子郭磊说道。

　　“听话，快去，我来收拾，别让你奶奶和姑姑们都等急了。”赵秀玉说道。

　　“好！”儿子听话的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赵秀玉低着头默默的收拾东西，情绪有些低落。

　　“我来帮你！”郭清远看出媳妇赵秀玉有些不高兴。

　　“没事，你也快去吃饭，我收拾完就来了。”赵秀玉说道。

　　郭清远突然拉住媳妇的手，温柔的说道：“咱妈又给你脸色了。”

　　“没有啊。”赵秀玉有些不自信的低着头。

　　郭清远看着媳妇勉强的样子，有些心疼她，说道：“最近我单位事情多，你一个人两头跑，辛苦了，你看我又帮不忙，还要你受委屈，真是难为你了。”

　　听到丈夫郭清远这样说，赵秀玉感觉所有委屈都值了，抬头看着丈夫眼眶不由红了。

　　郭清远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累了，就靠这里，别一个人担着。”

　　赵秀玉低着头，额头轻轻抵在丈夫郭清远胸前，摇摇头说道:“不累，只要看到你和儿子，我就知足了。”

　　郭清远笑了，感觉很欣慰，能娶到赵秀玉这样的女人，他很知足。他起身拉着媳妇赵秀玉的手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赵秀玉点点头，跟着丈夫一起出去了。

　　其实女人要的真不多，不过就是理解和接纳。

　　餐桌上，婆婆秦兰芝依然板着一张脸，没有好脸色，大姑姐，小姑子也是一言不发。

　　郭清远感觉气氛有些严肃，笑着给老母亲秦兰芝夹了一筷子菜，说道：“妈，您吃这个，这个降血压。”

　　“哼！知道我有高血压还故意气我。”秦兰芝说道。

　　“哪有故意气您，最近我们都比较忙，来的晚，对您照顾不周，是我们的疏忽，以后我们尽量早点回来。”郭清远安慰老母亲说道。

　　“你单位忙，你又是主心骨，走不开是正常的，只是……”大姐郭巧红说着看了一眼弟妹赵秀玉，继续说道：“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女人干的。你看看你姐夫老姜，在家什么也不干，带孩子，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那一样都不是我干，真是忙完外面，忙里面，两边都不敢耽误啊。”郭巧红一席话把她自己的贤良淑德说给赵秀玉听。

　　赵秀玉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不懂，只是懂了又能做什么，起了争执，难为的也只能是丈夫郭清远，于是装作不懂算了。

　　婆婆秦兰芝看赵秀玉不说话，接过大女儿的话，不依不挠的说道：“嫁夫随夫，女人啊！嫁了人，就要守夫家的规矩，回到家就应该该干啥就干啥，这是做女人的基本责任和义务。”

　　“对对……我知道了。”大姑姐郭巧红急忙附和着，生怕弟媳赵秀玉还不明白这个理。

　　赵秀玉低头不语。

　　“女人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婆婆秦兰芝喋喋不休，把每一个字说的字正腔圆，很明显是专门说给赵秀玉听。

　　赵秀玉听着母女两人一唱一和话里有话，再也吃不下饭了，咽下口里的凉拌黄瓜，感觉透心凉，放下筷子，不吃了。

　　小姑子郭巧慧看嫂子赵秀玉这么沉得住气，忍不住问道：“嫂子最近也很忙吗？”

　　“哦！嗯！”赵秀玉应了一声，没有多解释什么，她知道多说无益，自己娘家的事，尽量不要与外人道，尤其不能向婆家人说，说多了，只会引来别人的一阵嘲弄。

　　“嫂子，最近天热，面包房应该是淡季吧！”郭巧慧故意说道。

　　“嗯！还行！”赵秀玉低着头应了一声。

　　“嫂子，我看天热也没什么生意，你还不如早点回家歇着。”说着郭巧慧又是一阵茶言茶语。“我今天路过你的面包房，进去时，看到两个店员都在闲聊，你好像不在店里啊！”

　　赵秀玉抬头看了一眼郭巧慧，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又不是什么正式稳定的工作，真不知道干个什么劲，家里还能指望你那三瓜两枣的能养家糊口。”婆婆秦兰芝吃了一口饭有意无意的提醒赵秀玉，她赵秀玉没有什么铁饭碗，这个家靠的是自己儿子郭清远。

　　赵秀玉没有吱声。

　　赵秀玉越是不说话，大姑姐和小姑子越是盛气凌人，婆婆也更加来势。

　　大姑姐郭巧红直接说道：“以后，你要是不忙，就早点回家，磊磊今年都上初中了，也是关键期，还要上辅导班。咱妈老了，身体不好，家务活也干不动了。”

　　“就是！”小姑子郭巧慧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咱爸走得早，咱妈这么些年不容易，现在……”

　　“够了！”

　　郭清远实在忍不住了，怒气冲冲的喊道。

　　郭清远平常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从来不会在家里主动发脾气，突然这么一嗓子，大家都吃惊的看着他。

　　儿子郭磊也是第一次见父亲发这么大火，小心的放下筷子，说了一声：“我吃饱了”就去了书房。

　　餐桌上，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郭清远看着对面的姐姐和妹妹，生气的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一个的今天是来给我和秀玉上课来了，都什么社会了，还要女人守着三从四德过日子吗？大姐，你在你们老姜家干那么多事，没必要拿到我家里来论功请赏。”郭清远一句话说的大姐郭巧红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吃饭噎得慌。

　　郭清远看着小妹郭巧慧说道：“小妹，你嫂子开店生意好不好？什么时候该回家，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咱妈的不容易和身体差是你嫂子造成的吗？”

　　小姑子郭巧慧一时被怼的说不出话来，急忙解释道：“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咱妈的不容易和你嫂子赵秀玉没有半点关系，咱妈不容易是因为生了我们这些不孝顺的儿女，前半辈子一个人辛苦抚养我们三个，后半辈子我们一个也指望不上，但凡我们子妹孝顺一点，咱妈用得了那么辛苦。”郭清远直接打断郭巧慧的话。

　　赵秀玉被郭清远突然这样的举动惊呆了，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平常温顺的男人，还有这么一面，她伸手拉了拉男人的袖子，试图安抚一下他的情绪，希望他能少说几句，免得伤了子妹之间的情分。

　　谁知郭清远并不想就此作罢，看着小妹郭巧慧继续说道：“人赵秀玉自从嫁到咱家，孩子自己带，饭自己做，钱自己赚，忙前忙后，一天没闲着，没有半点对不起这个家，你们要是以后有心就来看看咱妈，要是都忙的顾不上过来，我也不说什么，但是请你们别站在人赵秀玉面前指指点点，人赵秀玉没吃咱郭家米长大，不欠我们郭家的，她不是咱郭家雇来的免费保姆，她是我的爱人，更是我儿子的妈妈，她干什么那是她的自由，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她面前指指点点。”

　　郭清远说完，气的起身直接回屋去了。

　　婆婆秦兰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赵秀玉敢怒不敢言。

　　大姑姐郭巧红和小姑子郭巧慧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借着还有事，拿起包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看着两个女儿离开，婆婆秦兰芝看着赵秀玉，气愤的说道：“这下你满意了。”说完起身回自己房间去。

　　留下赵秀玉一个人收拾碗筷。

　　书房里，儿子郭磊看到爸爸郭清远进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郭磊方才听到奶奶和姑姑们针对自己的妈妈，心里早就不是滋味，可是他一个小辈又不能对长辈无礼，心里实在憋屈的很，好在爸爸及时出面，护住了妈妈，在郭磊心里爸爸郭清远此刻的地位一下子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自古，婆媳关系就是家庭的主要矛盾，尤其像秦兰芝这样的女强人，稍有一点入不了自己眼，便是要叨唠几句。老是觉着自己含辛茹苦将儿子抚养长大，寄希望于儿子，儿子事业有成，是她的骄傲和成果。可是儿子有了媳妇，儿媳妇分享了她的成果，她内心就会不平衡，觉得自己在这个家的主权被动摇了，就会处处针对儿媳。尤其赵秀玉的学历不如儿子，她就觉得这个女人坐享其成，配不上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儿子。

　　赵秀娟住院做手术的事，赵秀权和赵秀玉怕母亲担心，一直没告诉母亲焦杏花。赵秀娟住院的这段日子，赵秀权每天都是借着单位忙，实则是来医院替换一下二姐赵秀玉，最近二姐赵秀玉两头跑，实在太累了。

　　只是很奇怪，母亲焦杏花一直没有在儿子赵秀权面前提起赵秀娟的事。

　　眼看着又到了交住院费的时候了，赵秀权却怎么都打不通齐联海的电话，其实赵秀权心里清楚，就算打通了电话又能干啥，齐联海还是拿不出钱来。

　　没办法，赵秀权和二姐赵秀玉一商量，二人只能又付了钱。

　　一天，赵秀娟好多了，看着窗户外面，突然转头，对弟弟赵秀权说道：“弟，我想离婚，你能帮我吗？”

　　赵秀权愣了一下，说道:“三姐，这婚，你早就该离了！”赵秀权心中是有些气愤和怨念的，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三姐这桩婚事，听到三姐这么说，自然是支持的。

　　“离婚？”一旁的赵秀玉抬头看着妹妹赵秀娟，不觉有些难受，一向软弱怕事的三妹能提出离婚，她内心是有多么绝望。赵秀玉想对妹妹赵秀娟说点什么，安慰她一下，可是她不知道说，只是上前将她轻轻拥入自己的怀抱。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是谁非说清楚又能怎样，有时候觉得婚姻就像一场修行，好的婚姻生活需要两个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便能修的幸福圆满。如若双方都只是敷衍了事，婚姻生活又怎么能美好。更何况遇上像齐联海这样的人，纵使一方倾尽所能，也未必能得善终。只是眼下赵秀娟这样的情况，离婚未必就能解决问题，可是赵秀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赵秀权给齐联海打电话时，齐联海就在母亲张翠芳身边坐着吃饭，因为拿不出医药费不敢去医院，便是连接赵秀权的电话都不接。上次齐联海拿了老娘张翠芳的钱，还给齐老四一些，剩下的又输完了。

　　赵秀权打了半天，齐联海就是不接电话，无奈赵秀权只能打给张翠芳，让她通知齐联海，赵秀娟要和他离婚。

　　听到小舅子赵秀权说赵秀娟要离婚，齐联海“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筷子拍打在桌上，气的说道：“离就离，谁怕谁！”

　　“我的傻儿子，离什么离，你一没工作，二在县城没房子，身边还有三个娃，现在离了，就你这条件再找一个媳妇比登天还难。你看咱村上的李光棍，当年一气之下把老婆打跑了，现在四十多岁了，还是光棍汉。”张翠芳说道。

　　“都是些丫头片子，全给她算了。”齐联海不屑的说道。

　　“那不行，燕子起码是我的，你不要，我还要了，再说你弟弟联生结婚快两年了，还没有生下孩子，最近去省城大医院检查，医生说他说是有什么生殖问题，怕是一时半会要不了孩子，我们老齐家可是指着你传宗接代了。”张翠芳担忧的说道。

　　“那您说怎么办？”齐联海气恼的说道。

　　“要我说，咱不给她孩子，一个也不给，老二也要回来，咱就要生活费，三个娃生活费都够用了。再说赵秀娟心疼娃，肯定离不开娃，最终她还得乖乖回来。”张翠芳说着开始给儿子出谋划策。

　　“那能行得通吗？赵家人不傻，肯定不干啊！”齐联海说道。

　　“他们不干正好啊？这婚不是离不了吗？”张翠芳说道。

　　齐联海一听，想想也是，不管怎么做，自己好像都不吃亏。

　　张翠芳看着儿子齐联海想了想，又说道：“儿子，妈给你个建议，但是你得听我的话，不能再赌钱了。”

　　“妈！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在卖关子了，快说吧！”齐联海催促道。

　　张翠芳继续说道：“眼下赵秀娟还在医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先不管她，反正有她娘家人照顾，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咱家在集市马路边上有个铺面，是个旺铺，如今租期满了，娘给你收回来，让你弟联生给你帮帮忙，你开个大肉店，以你的力气，买生肉不是问题，有了工作，你就有能力抚养孩子，她赵秀娟没工作，现在小的又不喝母乳，喝奶粉，她没有经济能力，就算她起诉，孩子也不一定都能要回去。”张翠芳说道。

　　“妈，我没做过生意，能行吗？”齐联海说道。

　　“行，怎么不行，买生肉没那么复杂，你忘了，我和你爸年轻的时候就是干这个的，只要你勤快点，不要再去赌钱，有我和你爸在旁边看着，再加上这两年猪肉这行情，收入肯定没问题。”张翠芳说道。

　　“那我怎么跟我弟开口，他肯定不愿意帮我吧！”齐联海心里清楚，自从他弟弟齐联生知道他赌钱之后，一分钱都不借给他。

　　“这个嘛！”张翠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帮你说去。”

　　“这能行吗？”齐联海疑惑道。

　　“行，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这次你弟帮了你，他们以后要是生不了娃，你闺女老三以后就要归他了。”张翠芳说着看了一下大儿子的反应。

　　齐联海想了想，反正是个女孩，长大也要嫁给别人的，还不如现在过继给自己亲弟弟，犹豫了一下便就答应了。

　　齐联生听老娘张翠芳说老大愿意把刚生的三女儿齐盼儿给他们抚养，高兴的不得了，但是条件是他们俩要拿出十万元给老大支持开一家大肉店，齐联生和陈梦两口子听到这个有些犹豫，他们身上攒下的这十万是准备装修房子的，要是给了齐联海，城里的房子就一时半会装修不了。

　　张翠芳说，让他们不要着急，要是老大肉铺的生意好了，钱两三年就能还给他们，就算不还钱，他们也有个闺女，还是老齐家的种，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齐联生觉的齐联海弄大肉店，也算是个正经营生，和媳妇陈梦商量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暂时先不装修城里的房子，把钱借给齐联海，等过两年再装修。

　　几个人就这样，没有经过赵秀娟的同意，把刚生下的三女儿就给齐联生。在齐家庄女人没有权力决定什么，在齐家赵秀娟更是没有权力，如果她赵秀娟日后反对，必定就会扣上不近人情的帽子。

　　虽然齐联生和陈梦都读过书，知道这样不妥，可是因为不能生育，看着眼前可爱的齐盼儿，两人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