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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刺激 ...

  •   江杰睡着了。
      昏黄灯光透出院落主屋窗户,掉色的喜帖脱胶起边,床上的红喜被隆起,缠满绷带纱布的江杰蜷缩沉睡,乱簇短发从绷带间漏出,他闭着眼眼底淡淡青黑。
      苍白色的手在温馨灯光下竟有些刺目,那手瘦削极了,好像只有薄薄皮肉粘附指骨似的,倒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蜘蛛的腿,有种毛骨悚然不敢多看的不适感。
      那手给江杰捻好被子,便落在大红喜被上不动了,靠着枕头半侧身子的刘鸦低垂头,黑发掉落消瘦的脸颊两侧,更多的发丝则耷拉散乱背后枕头上,眉黑且长,垂坠的睫毛沿着眼型流畅的到了眼尾,然后微微一挑,安静微笑的男人,看似在专注温柔的凝视昏睡的江杰,但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得出他那双黑沉无光眸里的平静。
      被子突然扯动,江杰睡梦里不安的含糊呓语,刘鸦伸手轻缓的抚摸他乱翘出的头发,像是在安慰,等一只冰凉的手乍然隔着衬衣强势攥住了他的腰肢时,刘鸦脸上的神情还是那么温柔。
      “刘鸦……”
      山神的身体有些湿气,它强势的挤开了江杰,取代了他成为了刘鸦微笑凝视的对象。
      江杰遭受了许多天的折磨,今晚刘鸦大发慈悲让他睡个安稳觉,此刻就算被山神快挤到床下去,他也浑浑噩噩起不过来,他实在是太困了。
      刘鸦的手自然的落到山神的头发上去,苍白色的指尖,穿进黑色沉沉的发丝间,黑白对比极其清晰,他微笑着,低声说,“我多想跟你聊聊天,可惜,你来了只会叫我的名字。”
      黑发凌乱撒落,山神的面容大半隐匿发丝下,它清秀的面容惨白混杂青气,脸颊的细纹裂缝像是绽放开的暗色曼珠沙华,黑色双眼紧盯低头看自己,永远美好笑着的男人。
      “我……”
      腥冷泥土的,又有一些清甜的,树叶味道,霸占了整个屋子的空气,山神张合的嘴巴,黑洞洞的,它极其艰难,怪异的说出断续话语,“爱……你。”
      刘鸦的手指勾起了它的下颌,低头隔着山神散落,有些湿气的发丝,张口用牙齿轻轻咬住,它有些发黑冷凉的唇瓣,扯咬碾磨。
      “呵,”在山神开始迎合时,刘鸦却放开了它,轻吐喘息,笑声低哑,“影秋……这种事我了解,比起这个,我对你更关心。”
      “你有一些我不了解的变化,我很,忧虑。”
      手指缠绕湿气的发丝,漫不经心把玩着,刘鸦无视抓着他腰间越发用力的手,语气淡淡,“我想,该不会,你不能杀这个镇子上任何一人吧?”
      话说完,刘鸦的腰都快要被山神的手给捏断了,脸皮因疼痛抽动了一下,漆黑睫毛颤乱,刘鸦笑的见牙不见眼,整张脸都是得逞的邪恶喜悦。
      “那么,你和浔路联手是要他杀掉小医生呢~还是,”刘鸦睁开了眼睛,纯粹的笑意变得有些鬼魅,“郑清秋?”
      灯盏闪烁,沉睡的江杰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不自觉的蜷缩更紧,刘鸦的双手被迫的张开压制到了枕头两边,被迫接合,紧贴,山神的手。
      指缝都被占满不留分毫空隙。
      “刘鸦!”
      黑暗山谷里的冷风,幽幽,趴伏的危险异常,长发垂落如蜘蛛网,罩住了身下那,不知好歹却又邪诡绮色的恶鬼。
      “呜嗯,”恶鬼偏着头,掀开的眼皮薄透,就如他的心,染了暗红玫瑰色的唇瓣,吐出哀怜且虚弱的颤音,“影秋,疼……啊。”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故作风情,惹人狂欲!妖鬼!似的!
      山神渴求的把他搂抱进怀里,强烈的想把他,揉碎了,碾进自己的骨子里,但是……舍不得,刘鸦只要说疼,它就下不了手,无力的埋首在刘鸦颈侧,满腹委屈,和怨恨,无处发泄。
      刘鸦弯唇无声的笑着,手掌滑动,手心温柔的覆盖山神的肩颈,偏头鼻尖抵触微凉耳垂,鼻息平稳且轻,于是,埋首在他颈边酝酿负面情绪的山神,逐渐的到了安抚,把脑袋贪恋的蹭了蹭,山神抬头,在刘鸦一如往常的微笑里,哀怨的轻咬他的嘴角。
      这个人是它的,管他什么羊青枝郑清秋,死掉了这个人就不会老想着了吧。
      山神在想什么,刘鸦都知道,毕竟这就是他的目的,在他过往所实施的惨无人道,尸横累累的杀人游戏里,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人类,总是会沉迷更加揪心曲折的感情里,越是不满足,越是无可自拔。就算是异类者,看来也逃脱不了这种道理。
      现在的影秋镇,还是太/平静了啊,他想要看到,更多的疯狂,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郑清秋!郑清秋!你若真那么正义凛然,我看你怎么忍得了!
      沉浸在能够给郑警官找麻烦的极度愉悦里的刘鸦,手指扯住湿气的发丝用力往下一扯,在他身上起伏激烈的山之鬼,被迫仰起脸来,它惶然的瞪大眼睛,布满爱欲的清秀面庞因为刘鸦激烈举动而扭曲,垂散长发晃动不休。
      浔路这几日没来,山神也偶尔晃个影子,蒺藜编织复杂,尖刺发黑,徐徐山风刮过来异样味道,刘鸦坐在石凳上,江杰乖巧趴伏他怀里,张口一点点吃着他喂食的肉干。
      “前些日子你也不要怪我,”刘鸦满脸悲切的抓起他的手,用自己消瘦的脸颊哀伤缓慢磨蹭着,漆黑错落的睫毛下垂,眸光黯然,“你应该也能察觉到,我要是太宠溺你的话,我就会永远失去你……”
      江杰的脑袋软趴趴的偎着他肩头,眼皮耷拉,任由自己的手被那只虽然瘦骨嶙峋却又莫名妖异美感的手给捏着玩弄,像是什么也没听到,没有任何反应。
      刘鸦拉着他的手往下,沿着自己脸颊,触碰到领口,状似无意的扯开了领子,露出了些许被啃咬留下的痕迹。
      江杰的呼吸稍微停顿了些许。
      除此之外,他依然没什么反应。
      刘鸦却笑了笑,拿起石桌上的茶杯,给他喂了几口水,天色比上午还要阴沉,空气里水汽过分充足,刘鸦想,又要下雨了么?
      雨来的快,刘鸦做好了饭菜,在主屋靠窗的位置搭好木桌,放好筷子,刘鸦听雨进食,倒也独得其乐。
      江杰蜷缩在桌底,挨着他腿边,焉了吧唧的。
      月白长衫有着别样的韵味,从腰侧蔓延绽开的暗绿藤叶攀爬到了领口,垂直而下的凤凰盘扣给样式简单的衣衫增添了耐看性,刘鸦吃了几口饭菜,便拿起了烟盒,啪嗒,火苗攒动,一瞬的光亮过后,他懒懒的靠着椅背,黑色长发水似的大部分撘拉背后被他压着,而能有幸能落到他衣衫的发丝,则一路婉转蜿蜒,最后到腰间两侧散落。
      空气里好像流动着什么怪异味道。
      烟雾缓慢腾腾,在电灯泡下拉出各种形状,刘鸦掐着烟,瘦长手指也萦萦在青烟里,让那因营养不良和少见太阳的苍白模糊很多,不至于让人看了就心惊。
      一切的发生都是如此猝不及然。
      火星落地炸开,坐在椅上的男人不知何时,身体变得很软,他像是没了力气那般,整个人都往下滑落了大截,昏暗的桌下,恍然间映入眼帘的,是那瘦削过头的手,长长的手指,嘀嗒,什么?水么?
      浓郁的血腥味道涌动在狭小的桌下,江杰有些晃神,所以,他也就没动,脑子仿佛生锈了,迟钝了。
      直到他再次听到了那……
      嘀嗒。
      江杰突感惊惧的扑到了那垂落的手下,当狗当久了,他甚至只会用鼻子来触及那只手,冰冷发凉,湿漉的液体,蹭了他一脸,江杰感受到他手腕粗糙凹陷的地方,顿时,忍不住发出了呜咽。
      “刘、刘……”
      他许久不被允许开口说人话了,所以叫不出这人的名字,江杰惶然的用手抓住这人的手腕,另外的手支撑着桌子腿,颤抖却无力的爬了起来,一眼便看到桌上的碗里,盛了半碗血水,而一把闪亮的小刀,则擦拭的很干净的,放置在一旁。
      江杰再也忍耐不住,恐慌的大喊,“刘鸦!”
      那凄惨的呼喊,让院落里的风雨也遮掩不住,井口边的槐树,叶片滴滴答答,细细密密。
      突然掀起了狂风,雨滴子弹似的,打落身上,靠近蒺藜院子的浔路,只见山神倏的飘起,已经不见,此刻,他除了风雨声,也听到了更难受的声音,心底蓦地有些乱,浔路想也没想往院子里冲去。
      主屋的门大开,风雨拍打其上,电灯泡被吹得摇晃,浔路一跃进去,就看到山神紧抱住的那人,被抓住的手,手指无力垂落,血水染红了他月白色的长衫,黑发沉沉,他闭着眼睛,脸上毫无血色的惨白,可是那眉,那眼的线条,比之往常都要黑,黑的像是用炭笔用力涂抹过,那唇,为什么也比以往,都要殷红?红的,让人害怕。
      浔路都快哭了,他跑过去半抱住了刘鸦,触及到的体温冰凉,浔路打了个寒战,眼前瞬间模糊,他已经哽咽了,小心的伸手试探这人的鼻息。
      没有!
      瞳孔微微放大,浔路脑子一懵,有一会,他觉得自己灵魂是否散去了,要不然眼前景象,怎么会被黑暗吞噬?
      不!不!在那黑暗快吞噬画面中心的那人时,浔路死死咬唇,抗住了快昏厥感觉,他把手指放到刘鸦颈部动脉,按压,感受。
      指腹挨着的皮肤冷,但是,在过一会后,竟有丝丝温度生出,一点一点跳动,很轻,浔路大喜,“还活着!鸦!”他喊他名,妄求得到回应。
      自然是不可能有回应的,浔路忙的转头,他奇怪山神的沉寂淡定,可也没时间多想,只慌张询问着,“你能救他吧!你是神不是么!”
      山神抓着那失血过多最为冰冷的手,眸色浊暗,他没回答浔路的话,山在风雨里,悄悄的,生出紧切和喜悦。
      “为什么不说话!我之前也差点死了,你救了我!山神!现在为什么不动手!”浔路看到沉默的山神,微愣过后,便是一连发的质问,“你在想什么?是没法救他?”
      依旧没得到回答的浔路愤怒极了,雨衣甩动,厚重的刀已经比划在了山神的脖子上,浔路神情难看,狐疑,声冷,“难道,你想要他死?”
      他说中了真相。
      山神确实想要刘鸦死。
      它也很疑惑刘鸦为什么要寻死,但那种,即将得到这人的喜悦期待还是压倒了其余情绪,山神深深地凝视着刘鸦,惨白的面容,他闭着眼睛,明明是步入死亡,但山神却觉得,他在获得新生!
      未来的生活里,有它,有他。
      不需旁的人来掺与……
      刘鸦,刘鸦,我满心所愿的……
      “哐当!”椅子翻倒,山神抓紧差点脱离它怀抱的男人,清秀的表情骤变狰狞,它直洞洞的盯住了浔路,吹打窗户门扉的风雨更加猛烈了。
      “放开他!放开他!”浔路眼珠发红,刚才一把没把刘鸦抢到手,于是也不客气,直接扬起手臂,挥舞菜刀朝山神砍过去,砰!
      菜刀砍进山神脖子,直接让山神的脑袋往旁边歪了一些!“啊啊啊!”江杰蜷缩角落看到这血腥一幕,发出尖叫!
      一刀砍进去,像是砍进泥土里面,连点血都没流出,打开的门被暴风骤雨吹得嘎吱不停,主屋地面也迅速积起雨水,灯泡啪嚓闪烁,山神不动如山。
      “我叫你放手放手放手!”浔路也很崩溃,他握紧了刀柄,转而去剁山神抓着刘鸦不放的手臂,“疯子!你休想得逞!他是我的,我的!”
      衣袖被砍的破碎,手臂也是大小不一的砍伤,山神无视发狂的浔路,抓着刘鸦手腕的手指,没有松懈半分,而它的另一只手,则诡异柔情的,抚摸着刘鸦的脸颊,垂落遮住面容的长发,滴答滴答水流,随着怀里人身体越发的冰冷,它嘴角的弧度也就越加的扩大。
      快了……快了……
      浔路都要疯了,无论他做什么,也无法阻止,刘鸦的呼吸,脉搏,变得虚弱,他胡乱的甩着菜刀,朝山神发泄的狠狠地挥砍,眼泪不要命的流,他的嘴里,尽此生最恶毒语言咒骂,他憎恨的瞪着山神,他不敢去看,低头看刘鸦,他接受不了这种结果!
      江杰看着他们一个疯,一个漠然,视线晃动着,落到被这两人各半拉扯着的刘鸦,心脏陡然抽搐了一下,眼前弥漫起水雾,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知何时,他已经低低啜泣。
      “……”
      让这混乱喧闹局势起变化的,是微不可闻的呓语,浔路和江杰都没听到,但是山神听到了一点,它低下头,声音温柔,安抚呼唤,“刘鸦……”
      不需恐惧,死亡,并不是终点。
      月白色长衫大半都被血染,濒临死亡的男人,并未听到它的话语,他只是嘴唇翕动着,惨白的面庞上,幽幽然的露出了很轻很轻的笑来。
      他在说什么?
      山神觉得自己不该去听,可是,它控制不住自己,它想要知道,在快要死亡的时候,刘鸦到底在说什么。
      浔路也停止了无妄结果的挥砍,他浑身无力,噗通一下,半跪在地,只是抓着刘鸦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他仰头望着被他牵连扯动着,脑袋点下来的刘鸦,看到了他闭着双眼,脸上却有着幽然的笑。
      于是山神和浔路都凑近了他,都想要听到,他在说什么……
      含糊的,微弱的,声音,只是在重复一个名字。
      “郑……清秋……”
      浔路怔住。
      山神则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它乍然弹开,后退的动作,极其狼狈。
      郑……清秋。
      郑,清秋!
      *
      刘鸦于酣甜昏睡里苏醒。
      他眨了眨眼睛,看到的,是横梁瓦片,脑袋青筋有些跳动,隐隐的疼,手支撑着,他起了半个身子,目光从趴在床头睡觉的浔路脑袋上跳跃过去,落在了玻璃窗户上,那掉色的喜字,已经被扯了。
      今日天气也不太好,但是,多了某种空旷感,刘鸦突然看了看手腕,发现手腕皮肤,一片光滑完整。
      “……”嘴角掠过淡淡的,算计成功的笑,刘鸦转头寻找拐杖,可无论床头还是床尾,都没找到,他眉头微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刘鸦心里升起一丝讶异,他的手,抓住了被子,然后,缓缓拉开。
      被子被拉开的动静惊醒了本就浅眠的浔路,“鸦!”他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表情既高兴,又痛苦。
      “嗯?”薄透无褶皱的眼皮掀起点,表情无悲无喜的男人,只是用手抓了两下自己失去已久的地方,便一跃下了床,他扯开松垮丝滑的睡衣,漂亮妖异的脊椎骨似蛇一样,拱起在太过消瘦的背部,他扩展肩头,往前小心的走了两步,便已经适应。
      刘鸦走到衣柜那里打开柜门,只有一件月白色长衫,他随意的拿起这长衫,披在了身上,转头,看到绕着床边过来的,一直瞅着他不放满脸担心的浔路,刘鸦勾起嘴角,笑容阴郁又有些邪异。
      “我想出去走走。”刘鸦说。
      “我扶着你……”浔路小心翼翼。
      刘鸦拉扯衣衫,系着盘扣,浔路低着头把他腰侧的盘扣系上去,他的手,在刘鸦仿佛一把就能握住的腰上停留片刻,便黯然垂落。
      苍白色的指尖滑入眼帘里的景象,像一片,玉兰的花瓣,又像是,振动飞舞的白蝴蝶,浔路看的心动,却不敢贸然触碰,只期期艾艾的抬起头,表情可怜。
      “小浔路,你不是说要扶着我么?”
      黑色长发尽皆撒落肩后,额头两边,没有多余杂发,刘鸦一身月白色暗红藤叶攀爬的长衫,他脸色苍白,眉眼却极黑,单薄流畅的眼皮,尾部有点上挑,他敛着眸光,脸上的微笑,已完全的鬼魅,危险,摄魂,夺魄!
      浔路呼吸紧促,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发抖,在冒冷汗,当刘鸦的手指,撘落在他的手臂上时,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心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一走出主屋大门,风悠悠的吹着,天空依然暗沉沉,刘鸦抬头,那些惹人厌的蒺藜,却是一点都没留下。
      看到山神受的刺激有些大啊。刘鸦无辜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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