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李世民陛下之明月贤妃》玄时蘩

68、佑吾（中）

　　“惠儿，朕也好奇，那一日，你是如何察觉太子可能将有不轨之举的？”陛下喝过参汤，歇息片刻，又与我说起话来。
　　我见陛下问及此事，知道此问定是逃脱不过，便跪于陛下身前，“陛下，臣妾心中有愧，实在应该先向陛下请罪才是。”
　　“惠儿，此话怎讲？你何罪之有啊！”
　　“臣妾觉得，一事一物于陛下都不应有所隐瞒。臣妾的确是机缘巧合，才想到了其中的关联，原来并不知情，还求陛下相信臣妾所言。”
　　“不瞒你说。朕的确有些疑问，也想叫你来问问缘故。你放心，朕对你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呢？”
　　我凝望着陛下的面容，只觉这几日间增添了不少衰老。如今，他恐怕更加厌恶身边之人对他有所欺瞒，他越说他会信我，我便越得坦诚相告，只是心中却不得不掠过一些私心——不知是否有办法能对李祐有所开解。
　　“陛下，不久前，臣妾曾在……曾在藏书阁中遇到齐王，无意间记得那日齐王腰间的令牌上印刻着山桃的图案。所以，臣妾听说齐王于齐州谋反，想到齐王与太子素来亲厚，又打听到那一夜东宫侍卫得令牌上也有山桃。前思后想，只怕万一太子也与此事有所勾连，所以才冒险去了东宫的。”
　　“什么叫太子与此事勾连？这些事，朕看本就是齐王撺掇太子！他利用太子谋篇布局，在宫中与他策应，满足他自己的私利！举兵起事？他有什么能耐？若不是他蛊惑太子，借太子名号，他如何能敢？李祐这个畜生！”陛下提到李祐，果然怒色涌起，音调也提高了不少。
　　我听了，顿时感到绝望。不管这是不是事实，在陛下心中，这恐怕就是认定的真相。李祐不仅谋反，连太子谋反之事都是受他蛊惑，联络呼应。这样的确是有利的，如果罪过都在齐王身上，那么，太子，也许就可以免除死罪了………
　　“是。可是齐王……他一向顽劣，或许有其它隐情……”我顿时理屈词穷，因为李祐谋反早能定案，甚至没有给人一丝回旋的余地和推脱的借口。
　　“李祐举兵谋反，李绩讨逆平叛，天下皆知，证据确凿。且勾连东宫，败坏太子。朕这里有李祐与太子往来的书信数十封，字字都可作证。还有，那纥干承基，朕早已查明，他竟敢奉了太子之命去刺杀魏王，不就是李祐献给太子，败坏储君，撺掇其作恶的明证吗？”
　　我明白了，陛下心中的秤杆已经十分清楚，李祐当杀，太子应保。既然陛下如此认定，掷地有声，我又如何还能向陛下求情呢。但眼下似乎已不是求情的事，陛下的疑问骤然又起，甚至让我有些胆寒。
　　“对了，你刚才说，在藏书阁见过李祐？惠儿，你是第一个告诉朕藏书阁中藏有甲胄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陛下，臣妾那日在藏书阁读书，偶然见到内侍将厚重的箱子搬进藏书阁，就随口询问，想要一睹为快。内侍推脱阻拦，只说是奉珍本进宫，不容他人先看。臣妾并未多想，便亲眼看见了那几口箱子放置于阁内。臣妾想，既然齐王常在封地，却会出现在藏书阁，那么若想在宫中动手脚，也许藏书阁最好，这才推断藏在藏书阁。”
　　“嗯，朕信你所言。东宫甲胄皆藏于密道，李祐则私藏于藏书阁，一明一暗，能互相照应，这么一看，倒是筹谋的齐全。李祐时常不再宫中，他可还和你说了什么？”
　　“没……没有什么别的，只是偶然相遇，以礼问候，臣妾亦不敢多留，便先行退下了。”
　　虽然那日我与李祐的见面似乎并未有什么正题，但陛下如此问讯，我亦不知该如何回答。好在陛下不曾再多追问，才令我放下心来。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齐王？”我忐忑一问。
　　“李祐这个逆子，干出这大逆不道的事来，还能怎样？按照律令，谋反之罪已然确凿，自然该杀。”陛下威严地说道，似乎并未有过什么怀疑。
　　“陛下……齐王毕竟也是陛下的亲生儿子，虽然糊涂，但……”
　　我尝试着，想看看陛下心中是否还留有余地，可陛下却径直地打断了我。
　　“朕没有这样的儿子！若大唐律法连谋反之罪都不诛杀，以后还如何使信服天下？他自己作孽，朕也无能为力。何况，他还抗旨回宫，挑唆承乾，也犯下大错。数罪并罚，只能是死罪！”
　　陛下似乎并未有讲求父子之情的意思，如此果决，倒让我再无法开口了。
　　“是……”我低头称是，也不敢多言。
　　“大理寺已然将此案审理完毕，卷宗都已递交上来。你来时，朕正在翻看。李祐毕竟是皇家血脉，朕已传旨意，赐李祐于内侍省自尽。”
　　“陛下……”我眼前一黑，抬起头来，望着陛下冷绝的脸庞，听到殿外传来一阵哭嚎，“陛下，求你留下祐儿的性命……臣妾求你……”
　　正是阴妃。想必她已知悉了旨意，也知我无能为力，想要自己再为儿子苦求陛下。
　　她推开门口的侍卫，闯入殿中，跪于陛下脚边，泪水横流，“陛下，臣妾知道，祐儿犯了死罪。还求陛下看在臣妾服侍陛下多年，又只有祐儿一子的分上，饶祐儿不死……”
　　陛下想来知道阴妃会来，不如就此说个明白。“阴妃，谋反之罪，朕也无法。你来问朕，朕倒要问你，平时是如何教养皇子的？给朕养出个谋逆的儿子来，叫朕情何以堪？朕早就说过，后宫罪妇，不配教养皇嗣。朕尚未问罪于你，你有何脸面再来求朕？”
　　平日里我总觉得陛下待阴妃也算不错，倒不曾想过在紧要关头，陛下会说得如此绝决。
　　阴妃此刻只有伏地叩首的份儿，“陛下，臣妾教养无方。可祐儿年幼便离臣妾而去，我们母子分离多年，臣妾是力所不能及。求陛下多少念些父子之情，留下祐儿的性命，哪怕流徙三千里，从军戍边也好……”
　　“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朕也是依国法行事。你莫要为难朕了。”
　　陛下并未理会阴妃的苦求，阴妃听后泣涕涟涟，上前抓住陛下的衣角。
　　“那同为谋反，陛下可也赐太子一死了？难道同样的罪名，太子就能脱罪，而祐儿就得一死吗？”
　　陛下听了，登时大怒，立刻甩开阴妃，“放肆！你！你如此攀附太子，是何居心？若不是李祐几次三番蛊惑承乾，承乾怎么会走上绝路？这能一样吗？李祐自小轻浮急躁，不学无术，朕原本以为只是个不争气的，也就罢了，谁想他竟敢如此忤逆朕！”
　　“阴妃娘娘，此事陛下另有定夺。都是陛下亲生的儿子，陛下定是秉公处理。”
　　我连忙示意阴妃，切不可再沿着这处再说下去，那可真是直戳陛下的心肺，断然救不了李祐的。
　　陛下自是不愿再让阴妃多言，“李祐之事原本涉及后宫，念你服侍多年，不愿详查，你思子情切，朕不会因今天的事而对你加重处罚。其它的，朕并非留有偏私，而是依法处置，你便勿要多言了。否则，朕会从重治你的罪！”
　　阴妃的泪水奔涌，圣意已绝，她再说什么也是惘然。忽然，她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想要再跟陛下理论一番。
　　“陛下，既然秉公处理，陛下为何不详查涉及后宫之事？”
　　“你这是何意？”
　　“臣妾听闻徐充容事前曾与祐儿见面，他们说了什么，陛下可查实了吗？”
　　“惠儿刚才向朕回明，她是偶然见到李祐，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再说，惠儿在这件事上，先劝太子，又护朕，光明磊落，众人皆是见证，你想说什么？”
　　“那徐充容可告知陛下，她其实不止一次私下见过祐儿。光在藏书阁遇到，相谈甚欢就有几次。就算那天的事与她无关，祐儿私自回京有罪，那她几次私会皇子，又该如何呢？何况那天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徐充容如此聪慧，定然见微知著，她也并未及时回禀陛下，是不是也有知情不报之罪？”
　　“阴妃娘娘……你……”
　　我听了，完全被她这一番话惊呆了。我从未想过她会把矛头引向我。
　　那一日，她百般请求，让我相信她并不知道李祐私回宫中的事情。如今为何却以此向我发难？难道是因我无法劝说得动陛下吗。她应该知道，我并非袖手旁观，而是真的力不从心。天，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充容，阴妃说的可是真的吗？”陛下听了，自是不曾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他威严地看着我，等待我的解释。
　　我跪于陛下身前，只觉自己无端被人牵制利用，唯有满心的懊恼和沮丧。
　　“那一日的事，臣妾已然回禀陛下，臣妾并未与齐王有过多言语。再说，谋反之事，臣妾未有证据，又怎能轻易向陛下告发呢？”
　　“那几次私会呢？”作为君王，陛下恐怕更加介意此事，而这件事说到底是我有错在先。
　　“陛下，臣妾与齐王并非私会。只是臣妾去藏书阁读书时，偶然见过几次。因齐王说他思念母亲，故而私自离开封地回宫探望。且据臣妾所知，阴妃娘娘为恪守陛下的旨意，从未与齐王私下相见，齐王无奈，便在藏书阁中逗留。臣妾念他一片思母之心，便不曾及时向陛下回禀。但臣妾却从无私会之心，也无私会之事，求陛下明察。”
　　我跪伏下去，不知陛下会如何做想。他本就是脆弱之时，我只怕伤害到他，我只怕他觉得我也对他有所欺瞒。或者，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是阴妃的谋划？还是我也成了李祐的遮掩？不，不会的。李祐不会利用我的。我在心中一遍一遍地默念着，等候陛下的责备和发落。
　　等了半晌，陛下方才言语，“如此，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徐充容，此事毕竟触犯宫规，又与谋反一案有涉，朕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就有定论。便先委屈你吧。”
　　“是。臣妾愿受任何责罚。”我向陛下叩首，眼泪悄悄地流了下来。
　　“且慢！”一个声音突然从殿外传来。内侍和侍卫们却是一阵慌乱，“齐王殿下，你不能进去……”正是王德在阻拦李祐。
　　“我要求见父皇。我是父皇的儿子。就算犯了死罪，若不见父皇最后一面，我绝不赴死。还求父皇应允！”
　　原来，李祐跪于殿外，他被几个侍卫按住，话却说得掷地有声。
　　“让他进来！”陛下吩咐下去。
　　想来陛下一直将李祐囚禁于内侍省，应该还不曾与李祐相见。如今圣旨已下，不管李祐是用什么法子来到殿前，恐怕陛下也会有一点点动容，就算无法挽回，总也会想听听儿子亲口是怎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