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李世民陛下之明月贤妃》玄时蘩

33、暖意

　　贞观十五年正月十五，文成公主自长安启程，远嫁吐蕃，由江夏王李道宗持节护送。
　　行前，我与兕子、晋王曾为她饯行。兕子问文成公主，她亦是皇亲，长于宫府，为何会有此等勇气。文成公主笑着，只说她自幼有男儿之志，无意于女儿家猩猩之态，愿做贞观之治的良相良臣，是陛下成全了她，而并非她成全了兕子。真是值得敬佩的女子！
　　文成公主走后，兕子倚在我的肩头，紧紧握着我的手。“徐姐姐，我要谢谢你。若不是姐姐的坚持，此刻要送别的人就是我了。”
　　“兕子，我当然会这么做，你就莫要三番五次的谢我了。”
　　“是因为我们要好？还因为上次太子的事我维护过你？”
　　我摇了摇头，“都不是。是因为疼惜你，还有……因为你是陛下的女儿。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抚你远嫁之后他的难过。所以只好留住你。”
　　“姐姐，你对父皇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了。”
　　“从前只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嫔妃，只是有幸识得了陛下的宠爱究竟是什么模样。不知从何时起，我却能够一点一点走近他。放开心胸，张开双臂，守护他，保护你，还有你们兄弟姐妹，那是家的感觉。”
　　兕子笑了起来，想必她也感觉到了足够的温暖，转身要拉我走回宫中。我也看到晋王脸上漾起复杂的神色。“姐姐，我倒只愿你能简简单单的陪伴在父皇身边。保护我们，不可能都如现在这般美好，也许会让你身处险境。”
　　“这些年没有金戈铁马，也不用驰骋江山。陪伴他，注定有的也只是这些事。我不怕。”我明白晋王的意思，但我说得仍然那样笃定。
　　晋王点点头，“还有，姐姐还是要把这里当作宫里，而不是家……”我和兕子渐渐走远，他却仍然这样执意地叮嘱。不知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始终怜惜，仿佛我和陛下的一切落在他的眼中含着那么深的遗憾。
　　长安飘雪，鳞甲纷飞，顷刻改变了江山的旧色，又是一年了。
　　我陪伴陛下在甘露殿夜读，听到雪落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冷颤。陛下察觉了，竟然起身为我披上氅衣，一阵阵暖意涌上我的心头。他牵过我的手，拉我坐在他的身前。
　　“陛下，文成公主此时应该已经过了渭水吧。”
　　“嗯。至此，再望长安就远了。”陛下望了望窗外，叹了口气，“惠儿，朕要谢谢你，是你帮朕留下了兕子。否则今夜，朕不知道该有多么的痛心难过。”
　　“能护着公主，宽解陛下，是臣妾的荣幸，陛下何须言谢呢。”
　　陛下点了点头，“还冷吗？”
　　“不冷，有陛下在身边，怎么会冷呢？只是没想到今夜下雪，只好一直借着陛下的氅衣了。”我拢了拢氅衣的领口，享受着无边的暖意。
　　“你看，这是什么？”陛下笑着从屉子之中取出一样东西给我，却是一本编纂整齐的书册。
　　我打开一看，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陛下，这……这是臣妾入宫以来的所写的所有诗赋？”
　　“是啊。你自己可都留着了？”
　　“平素随意所作，当然是留着的。只是宫宴上应声、唱和的诗作，臣妾是不能留下的，只能给尚仪局存着。”
　　“你看，朕命人都搜集了起来。还有前些天你和兕子、文成她们相和的诗句。以后你的诗作，无论长短，朕都这样给你辑着。等过些日子厚了些，就成了诗册，将来留给后人啊。”
　　我心中又一次涌上千万种欣喜，“陛下……臣妾实在没有想到，陛下会为臣妾做了这个。这恩宠实在太盛。让臣妾都不知道该如何感激陛下了。”
　　陛下温和地笑着，“惠儿，新岁刚过，你执意不让朕再升迁你的品秩，又不要朕加封你父亲的官职。而你呢，服侍朕这么用心不说，还帮朕留住了兕子，朕总要赏你些什么吧？这可是朕左思右想才想到的，怎么样，喜欢吗？”
　　“陛下……惠儿当然喜欢。何止是喜欢，眼下怕是没有什么言语能表达臣妾是多么喜欢了。”我一下子伏在陛下的怀中，想让他感受到我无边的惊喜和感动。
　　“陛下，惠儿虽然喜欢得很，但想起从前邓世隆曾经上书劝陛下集结辞令、文章、诗赋以成书传之后世，陛下并未允准的事。陛下诗文是大家风范，尚未成册，臣妾又如何敢贻笑大方呢。”
　　陛下听我此言，笑着说道，“这可不一样。朕若有文集流传，年轻学子、文人墨客必然追捧效仿。朕非完人，若因朕的好恶而累及大唐文风创新，不能百花齐放，岂不是朕的过失吗？你便不同，诗文若有传世，尽彰我大唐女子风采，有何不可？”
　　我听了，心中的惊叹和赞美快要满溢了出来，“陛下的胸怀和见识，实在让臣妾折服。只是……”
　　我挽着他的臂膊，又不自觉地贴近了他，“臣妾怕这诗作得不好，辜负了陛下的期许。还有就是……那日作诗，还给陛下和兕子惹了麻烦，臣妾都快不敢再作了……”我一面说，一面脸上泛起红来。
　　“那怎么会？女子吟诗作赋，别有心声，连朕看了都爱不释手，何况蛮族？朕当日还不是未见你其人，先读了你诗赋，就立即派让人去寻你入宫了？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陛下……”我听到他提及旧事，一面庆幸自己的才学配得上父亲当年的营造，一面更加羞涩起来，不停地轻摇着他的衣袖。看他一脸的喜悦，连忙在他的身前拜下，“那臣妾就叩谢陛下！”
　　过了几日，陛下传了阎立本入宫，为我画像。这也是宫中的殊荣，只有贵妃、淑妃、燕妃等位份尊贵的嫔妃曾经有过。
　　阎立本带来了奉敕之作《步辇图》的画样，所画便是那日禄东赞在海池觐见陛下的景象。
　　陛下仔细地观看着画轴，连连称赞，“阎卿，这画布局巧妙，笔力精工典雅，出神入化，朕看了只觉身临其境，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啊。好！好！不愧是大唐第一丹青圣手。”
　　阎立本微微颔首，“臣谢陛下赞许。既然陛下觉得尚可，那臣便照此精进一番，稍加雕饰，不日即可完工了。”
　　陛下点了点头，“好！今日召你入宫，是为了给徐婕妤再作一幅肖像。”
　　“臣遵旨。”阎立本拱手称是，侍立一旁的随从和宫人很快就去布下颜料纸笔。
　　“惠儿，你就在此处，让阎卿为你细细画来。朕还有事，便不陪你，先去两仪殿了。”说完，便要离去。
　　我刚要谢恩，恭送陛下，却见他又回身，拉住我的手，“对了。惠儿，阎卿用笔极妙，不仅形似，细节、气度、意境都极佳。寻常宫妃，都愿以舞姿、妆镜、嬉戏入画，这些你可也喜欢吗？”
　　“臣妾……”我还没来得及答话，陛下便一股脑地说道，“朕的徐婕妤温婉贤淑，才气纵横，阎卿可不能落了俗套，只画成深宫妇人，必得得其神韵才好。长灯？执卷？书法？提笔？沉吟？惠儿，你心仪哪种，便同阎卿商议即是。”
　　我看他满脸的爱意，为着画好我的肖像出了这么些主意，忍不住想要笑他，看阎立本怔在一旁，便及时收敛了笑意。我心中已然有个想法，便回道，“陛下，臣妾……其实刚才臣妾看到《步辇图》的时候，便满心羡慕阎大人所画的几位抬撵宫女，能和陛下同入此画……”
　　阎立本一听，脸上立即布满了为难之色，“婕妤倒给臣出了道难题啊。一来婕妤身份贵重，臣断不敢将婕妤以宫女入画，二来这画作已然成形，面部的轮廓神情怕是难以修改了。”
　　我一听，觉得说得也是，连忙圆场，“大人勿怪，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既如此，就如陛下刚才所言，手执书卷入画便可。”
　　陛下想了想，大手一挥，说道，“阎卿，你且画你的。朕倒有个主意。《步辇图》中不是有个扶辇背身的女子嘛。你只修改身形，让那女子的背影恰似婕妤的模样，做与朕交谈之姿。不就行了。虽是宫女衣饰，但却身段婀娜，独具风韵，又掩住面庞，与朕有水乳交融之感，能得后人多少猜想？倒也极有意趣啊。”
　　我听了，想要拍手称赞，“这样极好！虽是背影，但能得与陛下共同入画，臣妾真是十分期待呢。而阎大人也无需太大的改动，也不必为难了。”
　　阎立本眼见如此，只得答应下来，“这个法子的确可以一试。那臣便尽力思量，画出婕妤背影的神韵，又和整幅画相契合，不露痕迹，浑然天成。”
　　“好，那朕走了。”陛下终于放心了下来，和阎立本对视一眼，才大步离去。
　　我正屈膝恭送陛下，还未起身，便听阎立本让我稍停片刻，“婕妤别动。”
　　我却不懂了，感觉他在我的身后就此描摹起来，便出言问道，“大人可是正画我的背影？这原本是宫中礼仪，想来亦是乏味，为何要以此画出姿态呢。”
　　阎立本笑道，“婕妤想想，画中唯有此女正在面圣，或回禀，或听吩、或应答，总得有些拘谨才是。刚才的背影不是正好吗？况且，婕妤之韵，在举手投足之间，与陛下交谈之时又自有股精灵之气。无论何时，臣都能采集一二。臣虽不才，也给宫中不少嫔妃、公主画过像，能有这般感觉的，也只有婕妤一人。婕妤放心，臣已成竹在胸。”
　　我一听，觉得有些道理，便连忙笑着说道，“大人果然不凡，是我多虑了。这样听起来有些道理，比起肖像，我倒更期待《步辇图》了。那，就有劳大人。”
　　说罢，我便手执书卷坐下，待阎立本细细画来。半日功夫，他已大致有了形容，便告退下去。一幅画还需要仔细琢磨、修缮，反复打磨，以待完成。
　　长安冬日漫长，一时闲来无事。我看时候还早，便想着在掌灯之前去藏书阁待上一会儿。谁知刚带着丹云出门不久，却见王德从太极宫的方向走了过来，看样子正要到延嘉殿。
　　“徐婕妤去往何处？”他远远地见到我，就立柱等候，又执了拂尘向我行礼。
　　“正要去藏书阁中。公公可是有事吩咐？”
　　王德笑着说道，“陛下让小人来告诉婕妤，三日后，陛下要巡幸骊山温泉，召婕妤随行。婕妤要好生准备着，以便陪伴圣驾。”
　　“是。劳烦公公走一趟，也请公公代我谢过陛下。”我听了心中高兴，连忙谢他。忽地又见一队宫人捧着数幅卷轴，从身旁匆匆而过。
　　“王公公，这是做什么？”
　　“哦，这是内侍省精挑细选出的良家子，画馆中绘了画像，送陛下御览的。”他见我并未多言，又接着说道，“也不一定是留在后宫的，听陛下说，今年宫中嫔妃御妻空缺不多，无意多添新人，倒是要多选些品貌端正的女子给几位成年的亲王充实内院。”
　　“原来如此。”我面色平淡，不动声色，“陛下可还在两仪殿中？”
　　“陛下已回了甘露殿，召太子来见。小人觉得，婕妤不妨有些准备，怕是一会儿陛下又要召婕妤入殿服侍了……”
　　我明白王德的意思，忙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公公指点。”王德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我和丹云先回到延嘉殿中，亲手备了些陛下冬日里喜欢的汤饮，用暖炉暖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来到甘露殿外的不远处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