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李世民陛下之明月贤妃》玄时蘩

132、番外（三）梦境

　　“臣妾拜见皇后。”我跪在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身前。她穿着石榴红裙，绣着凤凰牡丹。我低着头拘礼，不曾看她的眼睛。
　　“徐惠。”她口中颠来倒去地念着我的名字，嗓音庄重而平和，却让我心中燃起一丝惶恐。
　　“你刚入宫不久，便拜了婕妤，可见陛下的恩宠。但必得细细学习宫规，上下尊卑，不能出错。可记住了？”
　　“臣妾谨记，谢皇后教诲……”我又叩首下去，难免有着落寞和沮丧。
　　她见我恭敬，倒缓了一缓，又道：“倒不是因为你真的冲撞了我，或是我有多么大的忌讳。只是想因此而提醒你。
　　你有几分天赋，自恃才高，我只怕你降之不住，太过出挑，日后反而给自己招来麻烦。为了长久服侍陛下，也先得耐得住性子，总比落人盘算，还要分心去争辩解释来得好些。
　　你若不明白我的心意，日后怨我，倒不是个明白事理之人，我也不必再为你费心了。”
　　“臣妾不敢，臣妾知道皇后教导臣妾，是为了臣妾好。再说，上次的事，是臣妾轻浮，有错在先。”我就这么一直跪着，听她说话。我既然有了不周到的地方，作为皇后，她责罚嫔妃，无论轻重，都是理所应当。
　　我始终不曾抬头，只用余光悄悄看她。母仪天下，没有人比她合适。当我今日跪于她的脚边，也不得不有种心悦诚服的直觉。
　　只是，她并不似我想象中那般柔善温存。也不怪她，毕竟错事因我而起。
　　她的眼中总是闪耀着一种别处很难见到的光彩。我明白，那是陛下给予的，只有她一人，可以如此肆意和自由地看着人间万物。
　　我仍未起，她手中翻看着我抄录的三十遍《女德》，不曾作声。此时，殿外传来陛下驾到的清脆声音。
　　我只好转身跪向陛下，口中问安，她也起身，恭迎圣驾。陛下见我，掠过一丝惊异，似要问个清楚，却又不曾发作。
　　直到他与皇后一同落座，皇后一番嘘寒问暖过后，他才终于开口，“徐婕妤，是怎么了？”
　　“你且去吧。下次莫要出错了。”皇后不答，直欲将我遣走。
　　陛下犹疑着拦住我，“诶，你先别忙着走。”又向皇后道：“可是犯了大错？朕正好无事，就听上一听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小错，不拘给个责罚就是。”
　　“陛下……没有。徐婕妤一向勤谨，只是小事不周而已，再说，臣妾也已责罚过了。”皇后泰然自若，笑着回话。
　　陛下点了点头，“她从不多事，究竟是哪里不明白？若是换了愚钝的，再抄多少，也是不成的。”他一面说着，一面抄起我抄录的《女德》，微笑着向这我说道，“你便自己说吧。这字，倒是不错。”他脸上挂满温柔，像是不曾真的要弄清原委，只是闲来笑谈。
　　“是。”我不好意思地低头回话，“回陛下，那日皇后赐宴，邀嫔妃一处至上林苑赏桃花。皇后兴之所至，吟成一律。臣妾那日来迟，不知是皇后之作，又被淑妃劝着也写诗颂景。后来，嫔妃一道品评，臣妾的拙作竟被选为了上呈。是臣妾的错……”
　　陛下听了，微微皱眉，“哦？这有何错？难道朕为天子，诗文也得为天下第一？就不能有诗坛圣手赢了朕么？皇后虽为后宫之主，赏玩之作，又何故不允嫔妃拔得头筹？皇后胸怀宽广，恐怕还不至于为了此事就生责罚之意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这虽然因着作诗而起，却也是淑妃心中不悦，怨我初来即承恩宠，故意将这个似是而非的小小不妥，当着众人挑出至皇后面前，炮制一个不敬皇后、不分尊卑的错处。
　　陛下刚刚说完，看皇后掩着袖子，摇头轻笑，便明白定是后宫有人故意而为。他看着我，和善地说道：“朕明白了。人多之处，更应懂得韬光养晦才是。你小小年纪，资历又轻，实在不必太过出挑。皇后并非罚你，而是护你，提醒你，以后谨记教训才是。”
　　我叩拜下去，“是。臣妾明白皇后的用意。今日也是诚心来谢皇后的恩典的。不巧又得陛下点拨，臣妾谢过陛下。”
　　“起来吧。”陛下淡然一语。
　　我看到他眼中透着和蔼，亦有分明的袒护，倒是缓解了我刚才独在皇后身前的胆怯。可无论如何，都有一道不能逾越的屏障，将什么东西挡在外面。
　　“写了什么，给朕瞧瞧。皇后，你的也是。朕似乎还不曾见过你写的什么诗赋之类？”
　　皇后笑靥亦如桃花，“臣妾涂鸦之作，就不在陛下面前献丑了。倒是徐婕妤的，其实当真好诗呢。”
　　“诶，她的是她的。朕今天就还偏要看看。”陛下不顾皇后躲闪，在案几上乱翻起来。不一会儿便找出一首，他啧啧叹道：“定是这首吧！”
　　“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还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陛下怎么知道？”皇后困惑得紧，凑近陛下身前，脱口而出。那日诗稿皆在，为何陛下偏偏一猜就中呢。
　　陛下侧脸望她笑，皇后脸上泛起微红。那是皇后平日很少见的样子，宛若少女的妩媚。
　　陛下亦笑得爽朗，说道：“嫔妃们写的嘛……都拘着。才华好的，胜在些个辞藻文采。可唯有皇后，才能写出这份闺情的洒脱和自如啊。娇艳便是娇艳，春情便动春情，无须遮着掩着，也无须想那么多……”
　　“陛下……徐婕妤还在那儿呢……”皇后听了一时娇羞，不禁有些扭捏，轻摇着陛下，嗔怪起来。可她却难掩笑意，温婉如花，幸福暖入心田。
　　我原本侍立一旁，听到陛下与皇后一番对话，早已恨不得把头埋入衣领……他们似乎不曾在意过我的存在，的确不必，这原本便是他们的宫室，亦是他们的闺阁。
　　陛下果真慧眼，竟一语道破。宫中好诗，何尝会因文辞出众就能搏得天恩呢。华美怎及天然；精绝怎及真意，心中有着万千的拘谨束缚，又怎能真挚而动人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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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儿，你怎么了？”
　　“我……”我恍然被一阵呼声唤醒，却看到陛下正在我的身旁。
　　“你梦到了什么？竟渗出这些虚汗来。”陛下关切地问我。
　　“陛下……臣妾……”我方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熟悉的一切。原来，我是在甘露殿当值地时候不小心昏睡了过去。刚才，竟是一场梦。
　　“臣妾可是耽误了什么？陛下恕罪……”我连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许是这些日子，朕总喜欢你在跟前，累着了。跟朕说说，都梦到了什么？”他将我拉至身边坐下。
　　“没……没什么。”我小声说道，刚才的梦清晰犹在，我更难以描述自己心中究竟是何种滋味。
　　“告诉朕。”他有些命令的口吻，让人不敢拒绝。“你从未如此，倒像是有什么惧怕的事在。朕不愿意你如今在朕身边，还有半点不安。”他又十足的温柔，也让我心中一暖。
　　“可……”这毕竟与长孙皇后有关，万一我说得不好，岂不是适得其反。
　　“说罢，若再迟疑。朕可真要生气了。”他再三催促。我无法，想了想，只得小心翼翼地说给他听。
　　我的心砰砰直跳。眼角余光细看他的神情，生怕那里触动了他，我真的落下不敬皇后之名。
　　他听着，沉默不言，脸庞染上一层淡淡的阴云。他仿佛陷入了昔日的回忆，目光也越发深邃。
　　待我说完，他仍久久不语。我琢磨不透他的心意，只好跪下请罪：“陛下，臣妾失言了。臣妾并非不敬，或要比拟皇后，平日胡乱琢磨些什么。臣妾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梦境……”
　　他有些失神，缓缓地说道：“朕不是那个意思。朕知道，你不会。只是……那一幕，为何会那么真？惠儿，你从不曾见过皇后与朕同处时的样子。但为何一颦一笑，说得竟像她又重新活了过来。”
　　“陛下……”我听了，不自觉地伏在他的膝上，心中涌起一阵无名的酸楚。“许是臣妾无福，不曾侍奉过陛下与皇后。今在梦里，遥尽一片心意吧。”
　　他扶起我的身子，凝视着我的脸。我读不懂他的目光，心跳得更快。
　　“陛下在看什么？”
　　“朕在想，你若与皇后同在朕的身边，会怎么样？”
　　“陛下……臣妾不敢别做他想……”
　　“别的虽然不会。可若朕真的将这么多心分去给你，她会如何呢？而你，会不会也不似如今这般率真纯粹，静静地守护在朕身边呢？”
　　“陛下……”我无言以对。我恍然明白我刚才那难言的心情，分明有着无尽的羡慕。那拘谨到卑微，无奈到发酸的感觉，一半就是嫉妒……
　　“陛下……臣妾从前，总恨自己不能与陛下年少相逢。如今看来，却要感激上苍，让臣妾晚生了十年。”
　　他点了点头，“也是上苍对她的眷顾，让她一早与朕初见。”
　　“那若真的同在呢？臣妾就这样，安居侍妾之位，殷勤侍奉。陛下觉得会如何？”
　　我还是忍不住一问。可话刚出口，我就后悔起来。我想听到什么？难道是他的选择？还是他的怜悯，或者干脆就是弃之不顾呢？
　　他微微颔首，一双大手又一次抚过我的脸颊。像是安抚，也像是诉说。“幸好没有。朕可不要一生中再遇什么难题。这是上天的安排，惠儿。是朕的福气。朕说过，你也是上天赐给朕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