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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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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后已年过三十,瞧着还很年轻。听到唐佛迩的话,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倏然浮起讥讽的笑,看得唐佛迩心里一颤。
周太后摆摆手,屏退身边搀扶着的两个宫婢,细腰款摆地走上前来。
唐佛迩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大眼,迟疑地俯视着在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周太后。
先前两人相距较远,身高的差距并不明显。可现在,唐佛迩再吊儿郎当也开始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回事?她……一夜之间身高竟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么?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也差不多和这周太后是同一档身高水平,但现在,唐佛迩看着堪堪到自己脖子处的周太后,惶恐地拧了一把自己的手臂。
“嘶——”好死不死正好拧到了伤口,痛得唐佛迩额角青筋毕现,深吸一口气。
挺痛的,不像是在做梦。
“李竞戎。”周太后仍旧保持着脸上的笑意,瞥了一眼唐佛迩下意识死死捂着的手臂,低声道,“你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即便哀家的荣乐已不在了,也断不会让你捡了便宜,白白坐享这江山。”
唐佛迩总算听懂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少女眉心突突跳了起来,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这是李朝?我是清朔帝李竞戎?”
“小心藏好你的狼子野心。”周太后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笑,讥讽道,“不过是个滥竽充数的野种,也配自称清朔帝!”
说罢,也不等唐佛迩再说是什么,转身便走,单手扶额,温言道:“哀家今日乏得很,扶哀家回宫休息。”
几个宫女应声而上,将周太后簇拥在中间,一群人乌泱泱离开了。
空旷的长廊上又只剩下唐佛迩一人。
她在大唐养尊处优十七年,何时被人这般冷嘲热讽?还一口一个野种?唐佛迩一口闷气憋在胸口,终于化作不流利的脏话一股脑倒了出来。
“去、去你娘的的野种江山!本殿还不稀罕!不过一个南蛮小国,也就你们这般没见识的藏宝似的捂着揣着!下次再阴阳怪气,本殿开坛的时候便拿你这老不死的祭天……”
唐佛迩骂上了头,只恨自己在万艳阁疯玩时没有勤奋好学,多学几句姑娘们骂人的脏话,此刻话到用时方恨少,骂人也不利索了。
骂了半晌,终于口干舌燥。唐佛迩想起自己还有远比骂人更重要的事。她平日里流连秦楼楚馆,并不关心朝政。只是那李朝自内乱平息以来,新上位的清朔帝时常派兵骚扰大唐边境,惹得京中百姓时常痛骂,唐佛迩也听了一耳朵,算是对这位好战的新帝略有耳闻。
难道……自己竟然变成了李竞戎的模样?
唐佛迩一拍脑袋,忽然有种想要自尽的冲动——传言中的新帝,是个男的!
唐佛迩只希望这是个噩梦,十七公主那张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脸蛋,倘若变成个男的,亏得肠子都青了!
长廊上走过几个垂着头的小宫女,步伐匆匆。
唐佛迩便一把揪住其中一个的袖子,惊得那宫女后退几步,跌坐在地。
“咳咳。”唐佛迩有些尴尬,只以为自己如今既是男子,不得像以往那般,和女子多有亲近。但容貌要紧,唐佛迩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位姐姐,请问何处有镜子?”
宫女头埋得更低,浑身抖糠筛似的,心想这暴君今日如此反常,不知又要搞出什么新花样。她颤颤巍巍地道:“这前宫之中,并、并无镜子可用。”
唐佛迩只觉荒谬得紧,奇道:“为何?”
宫女道:“只因陛下、陛下厌恶铜镜脂粉等女子事物,所到之处不允许出现这些女子所用的东西。”
唐佛迩顿感头疼。“那后宫之中可有?”
宫女往后挤挤挨挨,退了几步,道:“陛下才登基不久,还未曾来得及充纳后宫……”
唐佛迩彻底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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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玉钩在门前驻足,轻轻叩门询道,“这便请姑娘们进来么?”
李竞戎站在窗边想得出神,闻言轻咳一声,收敛神情,低低答应一声。
霎时间两扇雕花木门被人推开,浓烈的、各式各样的脂粉香味扑面而来,兼有女子娇笑之声,口中左一声“公主”,右一声“殿下”,叫得十分亲热。
李竞戎立刻起了一声鸡皮疙瘩,病弱苍白的脸上涌起不自然的红晕——她向来独来独往,在李朝时,身边也并无一个贴身宫人,因此并不习惯被众星捧月的日子。
一时竟警惕之心大起,李竞戎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短刀,摸了个空后,她才发现自己再也不是从前的自己,已经换了个漂亮精致的“壳”。
唇边漾起逢场作戏的笑,李竞戎走上前去,一左一右顺手揽起两个美人,垂下的眉眼间却笼罩了一层浅浅疑云。
那家伙,平日里生活如此靡艳,可是那晚却装得如此纯情,骗过了李竞戎。
醇香热辣的酒液从咽喉流进腹中,愈发激起了李竞戎的好奇心。她默默整理着头绪,却一无所获——一定要找机会回李朝查清情况。
日光下沉,已接近傍晚时分。
李竞戎虽饮酒不少,却也还保持着清醒。她摆摆手屏退了姑娘们,唤道:“珠帘,玉钩。”
两个侍女应声上前来。
李竞戎不假思索,随意扯了个谎:“本殿与一友人相约,三日之后已是赴约之期。”
玉钩心思玲珑,斟酌着公主的意思,应声道:“属下与妹妹定当尽力护送公主前往。”
说着悄悄用手肘拐了拐呆在一边神游天外的妹妹珠帘。
珠帘此刻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到姐姐在朝自己眨眼,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属下也是。”
李竞戎摆摆手,道:“此番路途遥远,京中诸事还需你们二人替我在此照看。这次本殿独自前往便可。”
自公主醒来,心思便不似往日那般好猜。玉钩屡次碰壁,心中生疑。忍不住劝道:“属下斗胆请问公主,此番前去,目的地是在何处?”
她话才说完,便感到一双锐利如鹰的眸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却稍纵即逝,像是错觉。
李竞戎最恨别人怀疑她,闻言下意识扫了一眼面前这个胆大的侍女,却并未察觉出玉钩有任何恶意,便不好发作,只得收敛了目光,一言带过:“那位友人与本殿情意深厚,相约已久。本殿自当准时赴会,你们不必再劝了!”
她又放轻了语气,吩咐道:“本殿今日亥时便要出发,你们这便替本殿收拾行李。”
见李竞戎推门出去,玉钩也不敢再问,打开衣箱开始收拾行礼。可是心中的疑问却始终挥之不去,做事也开始磨蹭起来。
“姐,”珠帘将钱袋扎好,抬眼一看,玉钩正捧着个花瓶发呆呢。
珠帘惊道,“姐姐怎么又出神偷懒?公主不多时便要出发了,倘若不赶紧收拾,便来不及了。”
玉钩回神过来,忍不住道:“公主这两天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只是有些担心殿下……”
珠帘摇摇头,肩头的辫子也跟着摆动起来,她无所谓道:“姐姐又担心这些做什么?公主都说了要去会友人,那便是会友人。公主不说的,咱们便不问。”
玉钩听得生气,索性丢开手中还在叠的衣裙,叹息道:“我当然知道这些道理。可公主若是出了事……”
她也知道自己这话失礼,便悠悠住了口。
这厢李竞戎慢悠悠下楼来,一路上美人迎来送往,见了她都温柔娇笑,亲亲热热地唤一声“十七公主”,似乎整个万艳阁的姑娘都和她很熟。
李竞戎直听得冷笑连连——她若是见了十七公主,定要问一句:“十七公主当真是风流倜傥,李竞戎在你心里排第几?”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本章“天生丽质难自弃”出处:白居易《长恨歌》: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珠帘:俺也一样.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