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思源三月

74、诚服

　　程长靖不仅查看以往所有这里的卷宗，还到军中将士营中巡视，从当地百姓和驻军的言谈中，他大致对此地有了些了解。然而三日之期未到他便收到黄耕铭的邀请函——请他到此地有名的望月楼一见。
　　那土匪不同于其他山窝里的莽夫，程长靖与之过招时一招一式皆带着侠义之风，不知为何会落草为寇。程长靖依约而至，望月楼厢房里黄耕铭早已等候多时，董大辉担心那土匪头子会对程长靖做什么不利的事便一块跟着来了，周振纪得知黄耕铭要见程长靖定是前日的事有了结论，他师弟还没救出来便也跟着一道来。
　　几人坐定后，黄耕铭亲自给他们到上茶水，见他们阵仗真真假假揶揄道：“中郎将这是怕我不守规矩，还是我今日若是没如了你的愿便要就地将我抓了？”
　　程长靖拱手谢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黄寨主多虑了，这位是大理寺寺正周振纪周大人，这位是董大辉董督尉，你应该都知道。既是来谈招安事宜，我想也好正好让周大人与董督尉做个见证，事后本官也好向陛下禀告，我与你并没有官匪勾结，而你也是真心投诚。”
　　黄耕铭听了挑着眉点了下头：“是该如此，说起投诚，你若是能答应我这些条件也未尝不可，就看你是否有那么大的权力。”
　　程长靖他们几人互相看了看道：“说来听听。”
　　黄耕铭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是喝了一口茶水润了嗓子道：“我山上本来四五百来号兄弟都被你抓了起来，这些人本是此地的百姓有家有口，走投无路才来投靠的在下。若我投诚你必须放了他们，让他们有个安身的地方。还有既是皇帝命你来驻守此地，又抓了贪官，想必日后你便是这里的父母官，整个漳州之事都在你的管辖之内，你得向我保证不会向蔡化吉、蒋道业他们那样为官几年却毫无作为，外敌匪寇来了你们要跟你父亲那样用兵得当，若是同他们一般，他日我必反。”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变的严肃，最后的语气更是向在咬牙切齿的告诫程长靖，他同意投诚并不是怕了你程长靖而是为了这里的百姓。若是有人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也过上跟你们中原人一样的富裕日子，也省了自己操心，今后若是也同他们两一样，在此地胡作非为定没有他好果子吃。
　　程长靖几人未料到他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招安，在他们来之前那两人作为此地的父母官，到底是怎么会让这里的百姓走投无路上山为匪的？不过凌再平并未明确地任命程长靖一人管辖此地，只在任命的文书上说明他今后驻守此地，本地郡守将来不知道会是何人。他道：“你说的我都能答应，这本就是为官者应当做的事情，你可还有其他要求？一并说来。”
　　黄耕铭舒展眉头道：“既是招安，那我要到军中做你们驻军的监军。”
　　三人听了无不惊愕，监军可是由陛下直接任命的非他程长靖一人说了就算数的，几人都在心里思虑了半天，他无非是想借机在军中监视程长靖，说白了就是不相信他们。周振纪用眼神告诉程长靖这些，程长靖默默点头示意他知道此人是何意，随后摇了摇头让他放心，他自有分寸。
　　黄耕铭见程长靖不说话便道：“若是你不答应，那招安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
　　董大辉不由发怒张口道：“黄霸天你适可而止，监军一职事关重大必须由陛下亲笔御令才可上任，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此时黄霸天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道：“先别妄下定论，能不能做只有做了才知道。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总没有要做你驻军首领的位置，中郎将你说是不是？”
　　程长靖这才开口道：“黄寨主刚才也听见了，监军一职并不是我所能随意任命的，需陛下亲笔御令才可胜任，再说寨主如何能认为自己就做的好这个监军？”
　　“我做不好难道郑君就能做的好？”黄霸天反疑道：“当官的不作为让我们百姓吃尽苦头，雨季洪水肆虐，庄稼在水里泡着到了收成的时候稻谷还在穗上就全都是发了芽，自然不好官府还让百姓上缴优质的鲜粮，这让百姓怎么活？还有东瀛敌军袭来时那两位大人是怎么做的？见势不妙躲得比老鼠还快，那个蔡化吉根本就是个窝囊废，出兵只为自己立功，全然不顾将士和百姓的死活。”
　　“······”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一样。
　　这些先帝时的旧政几人被他反问的哑口。郑君是先帝亲自任命的，几年来一直随驻守留在此地，没跟蔡化吉他们同流合污他已经算是守得住那份本心了，要让他以一己之力跟他们对抗着实有点强人所难。
　　若是不答应他还当他的土匪程长靖也拿他没办法，那日抓去的人没犯什么大事总不能一直关在牢里。身为土匪这几日到没听见什么关于他十恶不赦的流言，当地的百姓似乎都对他们闭口不提，前去告官的都是些过路商人。就算他是为了百姓着想，但路人又有什么错让他抢去行礼盘缠？他们说不定是忙活了一年就指着年底了收些货款回家团聚，这一朝被劫，一年的奔波劳碌可就白费了。
　　招降了他也可保的过往行人太平。
　　此地民风尚未教化，不像中原提倡适龄教学，他们并不读书或者说饭都还没吃饱读那些没用的书做什么？以至于他们遇上不公的事不会变通只会粗暴的用武力来解决，就像前年的怨民闹事，总认为拳头才是硬道理，这才导致黄霸天的一肚子怨气。
　　要解决这些问题先从招安开始。
　　气氛凝固片刻，程长靖对他的质问不做回应只道：“做了监军就要受朝廷管制，你可遵守？”
　　发完牢骚黄耕铭的怒火此时已有所平息道：“朝廷若是庙堂清明，我甘愿受挟。”
　　这时董大辉与周振纪惊愕的看着程长靖，好像在说：千万不要答应他，他是土匪很有可能反戈，不可轻信。
　　程长靖定了定神道：“那好，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不过现在要来提我对你的条件。”
　　黄耕铭气定神闲道：“说了这么多都是我在提条件，中郎将想让我做什么？”
　　两人正要与他说什么，程长靖放下茶杯伸出一手阻止道：“首先，你抓了我军中将士还请悉数将他们放了。第二，你要做监军这得先禀告给陛下，他同意了你才可到军中上任。第三，你山里的弟兄我会放了他们，给他们安身的地方，不过还请借来一用。第四，你的山头我看了地势很适合躲藏，屯物，今后就全部交由驻军把守。”
　　黄耕铭惊诧道：“只要能让他们都过上安稳的日子，借我的兄弟有何不可？山头你若是想用来屯粮，存兵器的话用便是，你的条件就这些？”
　　自己是在招安别人反倒提的要求比他还多，程长靖觉得自己像个土匪，逐道：“暂时就这些还未想到其他的，黄寨主意下如何？”
　　黄耕铭嗤笑道：“中郎将既然都这么说了，我没什么不答应的。这样吧，我答应投诚，等陛下亲笔任职的文书到了我便放人，你意下如何？”
　　程长靖端起茶杯向他敬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黄耕铭随即端起茶杯道：“请。”
　　“······”
　　两人商议达成一致，吃完最后一口他们回到军营，程长靖立刻开始写奏书将此地详情尽数陈述与奏书之上。蔡、蒋二人已被抓捕，不日便可押送回京，两人贪污的军饷只寻得二十万藏于望月山中，已被查封。将招安一事另外启奏，他详细的向凌再平阐述此地详情后将黄耕铭的要求附于奏章之上并请陛下恩准他这个要求。
　　他一面写着奏折，周振纪因未将韩廷雪救出来心里有些沮丧道：“程兄，你真的答应黄霸天让他到军中做监军？”
　　程长靖一面写着一面道：“没错，能带动百姓跟随，我看他不像是一般的山野莽夫，还知道抵抗外族，请奏陛下让他做个监军对百姓来说未尝不是好事。周兄，韩兄他们还在他手上，我们总得想个办法救人，而救人的办法不一定是要人员伤亡才可。”
　　这么做的确是有利无害，周振纪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董大辉疑道：“既然是这样，你借他的人做什么？”
　　程长靖放下笔道：“我来时看见这里既有山又有平地，许多的荒地上长满了藤草，山上的灌木众多，河道失修，百姓种的地又总是不够糊口的。这里雨水充足适合稻谷生长，我们将来修整河道田地，烧荒屯垦，要整顿好这些除了银子还需要人力，那些人在山上当土匪，不如动手劳作，丰衣足食。”
　　董大辉了然道：“对啊，他们当土匪只会打家劫舍，所以你将他招安了让他带动这些山匪自己动手，开垦荒地，种比打家劫舍让人省心。”
　　程长靖点点头又开始写奏折道：“对，就是这个意思。黄耕铭能够在此地称霸定是有所威望的，因为蒋道业他们的缘故，他现在只是不相信官府。但那是之前的事，我来了定让他放下对官府的芥蒂。”
　　董大辉疑惑的点头道：“可是你这奏折要怎么送回京？若没有个信得过的人回去传话陛下看了，仅凭奏折上的笔墨陈述恐怕难以让陛下相信你说的他会老实投诚。”
　　程长靖还未来得及开口，周振纪从椅子上起身道：“我回去送信，将这里的实情告知陛下，也好向陛下禀告案情。”
　　程长靖正有此意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有劳周兄，正是此意，还请周兄如实向陛下说明。”
　　“程兄放心，职责所在。”
　　最后程长靖还在奏折上请求朝廷尽快发放今年扶持款项，以作开荒修河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