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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030章(二合一) ...

  •   小孩被萧令璟打了屁股,两下。

      夜宁看他凶神恶煞地将小孩拎起来横到腿上,持|枪握剑的大手高高扬起,却在靠近小孩屁股蛋的时候一顿,只轻轻搁上去拍了两下,跟掸灰似的,倒闹得小孩咯咯直笑。

      萧令璟训过人,这才尴尬地解释清楚误会。然后,他指着那两个长扁木盒道:“我娘也……是生性畏寒,江南暖和,不似这里入夜天寒。这些足炉和暖屉,都是当年我爹制的。”

      夜宁低头,眼波浅浅淌过那些小炭盆。

      铜制的炭盆并不金贵,但配合暖屉使用颇具巧思,看得出:璟哥的爹待妻子很用心。

      所谓:无价宝易求,有心人难待*。

      夜宁看看萧令璟,忽然提起一口气,喊了他一声:“璟哥。”

      “嗯?”

      “就你还记……”夜宁抬扣住着自己胸前的玉佩,正欲开口,外面就乌泱泱闯入许多小孩——

      他们捧着各色果子、花花绿绿的糖,还有几个小孩满脸是泥、裤子都摔破了,手中却还高举着面饼、小鱼。

      “公子公子!我们也想要小木剑!”

      小孩们一股脑往前凑,将夜宁拦在床边,不等他说话就将瓜子花生都铺上床,最近的一个甚至拽起他的手摇晃:“公子公子,也给我做一柄小木剑吧,我把好吃的都给你!”

      “公子你别听他的,我的果子新鲜的,又甜又多汁,最好吃了!”

      “果子有什么用!我带来的大香瓜又沙又甜,阿娘藏好多天了!”

      夜宁:“……?”

      萧令璟:“噗——”

      闹了半天,夜宁才明白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在说什么——他帐中这两个小家伙拿着木剑出去,虽没刻意炫耀,但一下就吸引了同龄人目光,一传十、十传百,这就将整个军营的孩童都引来。

      夜宁粗粗一数,帐内孩子二三十名,帐外帘帐下,还能隐约看见一点儿衣角。这么算,少说也有四五十。

      这么多啊……

      夜宁偏偏头,认真思索。

      萧令璟也被孩子们堵在帐内,他见小王子不说话,便想好心替他解个围。结果他刚站起身,还没出声,那边的小王子就已先开了口,他坐回床上、翘起一支腿,托着腮帮在脸上装出一副苦恼表情:

      “啊,可是你们人好多好多哦——”

      小孩们一听这个,又嚷嚷起来,互相拽着胳膊,攀比着自己带来的糖果点心有多好吃。

      夜宁含笑,面上却轻咳一声,他将小孩们拨开,“好啦好啦,你们都不要吵,我这里呢,倒有个好法子,不过你们要先排队,好不好?”

      他拉着最前面的两个小孩,将他们扶成并排。

      小孩们平日混在军中,士兵操练时耳濡目染,倒很快就列起了长队伍。盘桓的长蛇在大帐内绕了两圈,这时夜宁才算清,这群孩子有四十二人。

      他伸长手,从行囊中取出笔墨。

      然后又拍拍靠近案几小孩的肩膀,让对方帮自己取来一沓宣纸。

      小鬼头们有求于人,都乖乖照做。

      夜宁歪趴在罗汉床的小几上,摊开宣纸却取出了一支羽毛笔:“吃的你们都拿回去,还有,好孩子不能偷拿家里东西。我也不缺糖,你们都过来,我给你们记名字,之后慢慢给你们做。”

      小孩们听他答应,都高兴地拍起手。

      萧令璟却皱了皱眉,心道:这要做到什么时候。

      肃北军中的宣纸都是裁过的,只有信笺大小,能方便军中快速传令。他一时好奇,想看看夜宁怎么写,便也不动声色地挤到了罗汉床边——

      只见小王子提笔,将每个小孩的名字都单独写在一张宣纸上,然后在旁边记下他们千奇百怪的:

      “我想要剑身上刻大龙!有翅膀会飞的那种大龙!”

      “我要鲨鱼纹!”

      “我、我想要刻一头狼!雪白雪白的狼!”

      趴着的小王子很耐心,也不嫌小孩吵闹,更没怪他们将瓜子花生洒了满床,兴奋起来的还用小泥巴手去蹭他丝质的新衣服。

      等记完名字,夜宁又从自己行囊中取出了一张大大的羊皮卷,他将四十二个小孩的名字竖向罗列,整齐的小楷写满了一整张羊皮纸。

      夜宁满意地将羊皮卷拉开看了看,然后反手敲敲桌面道:“做这么多木剑呢,是需要很多很多时间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耐心等……或者——”

      他拖长了声,孩子们都竖起耳朵。

      “或者,你们着急要的话,我倒有个公平办法。”

      “什么什么?什么办法!”

      夜宁指指手中羊皮卷,笑盈盈地揉了揉最靠近他的两个小孩脑袋,道:“眼下是战时,你们也看到你们少将军、宋叔叔好忙好忙,不如你们都去军中还有武威郡帮忙吧?”

      小孩们愣了愣,有些不明白。

      夜宁起身,让两个小孩在下帮他拉着,他自己指着羊皮卷的给一众小萝卜头讲解道:“待会儿,我就将这张名册钉在点将台边,你们帮得好、做得好了,就请军中认可你们的哥哥在你们名字后画朵小花——”

      小花?

      萧令璟一下就明白了,眸色微沉地看向夜宁。

      夜宁却俏皮地冲孩童们眨眼,道:“我们三天一算,谁的小花最多,谁就能先拿到,你们觉得如何?”

      这次,孩子们明白了,他们各自低头议论一番,都兴致勃勃地应好。

      夜宁想想,又嘱咐道:“不过,都要注意安全哦,也不能抢别人功劳。”

      小孩们乖乖说好。

      夜宁满意了,拍拍手让孩子们将他们带来的东西带回去,一回身,却撞见凑过来的萧令璟——他的眼神温柔,唇畔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那是夜宁来汉廷这么久,都从来没见过的笑。

      萧令璟没看他,隔着他将目光投向了那张被小孩洒满糖的罗汉床,小鬼头们还在捡着,他却鬼使神差地呢喃出一句:“还真像撒帐……”

      撒帐是汉俗。

      那三年里,夜宁跟着先生学过:汉人新婚,洞房布置好后,就会让一位福寿齐全的妇人取红枣栗子、桂圆莲子、荔枝或者五色果,洒到喜榻上。

      一边洒,还要一边唱《撒帐歌》:

      撒帐东,帘幕深深烛影红,画堂日、见春风;撒帐西,流苏锦带四角垂,姮娥面、贤郎醉;撒帐南,合情怀乐欢且美,凉月好、户庭风;撒帐北,津津一点眉间色,蓉帐暖、春晓色*。

      夜宁看着萧令璟,心中一动,手悄悄摸向了行囊底层的合欢庚帖。

      “璟……”

      “将军!东山镇来了好多病重、受伤的百姓,您快去看看吧!”

      帐外,士兵着急的声音闯进来,再次将夜宁到嘴边的话堵回去,他拧拧眉,最终叹气将手放下。而萧令璟明明已往前走了一步,却在看见夜宁失落的表情时,又道:“那羊皮卷,我会找人帮你钉好的。”

      夜宁:“……”

      ——谁要跟你说羊皮卷了!

      ……

      聚集在大营外的百姓们都来自东山镇,前排的年轻人手脚上都扎满绷带,他们身后跟着不少老弱妇孺,每个看上去都病歪歪的。中央一辆小板车,躺着个戴高冠的老头,老头一身青布衫,面颊手脚都生疮。

      一看那老人,萧令璟脸色就变了:“老镇长?!”

      几个年轻人忙扶着镇长坐起来,“少将军……您可千万救救我们性命!”

      “镇长您这是怎么了?”萧令璟拉住他的手,这人也算他的长辈,小时候他偷溜出大营,总上这老人家里骗鸡腿吃。

      老人咳咳两声,说前几日写信求药,等了许久都没有见来人。他们也知战时药材紧缺,只因镇上病重的人实在多,实在没法了,才领着病重、伤重的几个过来。

      “没人?”萧令璟大惊,“两天前我就调了药草让人给你们送了。”

      “两天前?!”

      这次,不仅是镇长,就连其他跟来的镇民都骇然地瞪大眼:武威郡距离东山镇不过十余里,脚程快的当天就能跑一个来回。

      老镇长摇摇头,呛咳一声:“可我们确实……没收到任何药材,咳咳……”

      萧令璟忙请老人躺下别多想,又着人腾帐篷、请军医,等将东山镇的这些伤患都安排好后,他才亲自前往三营、找来副将,问他们这两天各自兵营的调派情况。

      三人都说没见那小统领回来,也没发现谁的兵少了。

      萧令璟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们一会儿,语调不善:“是没发现,还是军中名册还没造齐?”

      ——当时他接收三营,这群人军纪废弛到让他瞠目结舌:士兵的名册是十年前的、不少人连名字都乱填的。萧令璟动怒,当场就给了几个造册的小统领一顿板子。

      三人吓白了脸,忙道:“不不不,是真的没发现,册子都规矩记好的。”

      萧令璟打量他们不敢隐瞒,便想——是不是出事了?

      正从三营的军帐打马往回走,就见孩儿营几个小孩抬着那小统领回来了。

      他看上去很狼狈:衣服破了好几个大洞,手脚上都是伤痕,脸上又是泥又是血。一见着萧令璟,他就强撑着要从担架上爬下地,口中高声嚷嚷道:“萧将军!是末将失职、是末将失职……”

      萧令璟快速打马过去,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小统领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带兵出大营后就遇上了突厥偷袭,携带的药材也丢失殆尽,小队士兵们都被突厥所杀,他是侥幸挂到了东山悬崖下的大树上,才被路过的孩儿营救下。

      “都被杀了?”一队士兵少说都有十六人,萧令璟面色难看,“那他们的遗骸呢?”

      孩儿营几个小孩在旁答,说那悬崖太高,没法收敛遗骨。

      “那你们在哪儿遭到伏击的?”萧令璟问。

      小统领想想,道:“末将也记不大清,只记得那日出大营后,我们顺着大道走没多远,就被他们追上了,他们人数众多,一下就将我们阵型撞散……”

      萧令璟皱皱眉,只觉古怪。

      武威郡通往东山的道路多是平川,若突厥要成功埋伏,就得提前挖掘壕沟,否则浩浩荡荡一群人立在远处,士兵们没道理看不见他们。

      他心中存了疑窦,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只让人将那小统领抬到伤兵棚。

      正巧,东山镇几个年轻人出来,想感谢萧令璟对他们的帮助,他们今晚还要赶回镇上,给这些伤病同乡的家里报信。他们远远看见那小统领,本当他是肃北军中伤员,两人道都让开了,一看小统领的脸,却惊讶地叫他名字:

      “三哥?三哥你受伤了?”

      “你不说安葬了大娘后,就要回西北当差么?”

      两人是关心,可话中透露的言辞却让萧令璟敏锐地捕捉到——这小统领分明已到了东山镇。他大步上前想细问,那刚才还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小统领却极快地翻身下地,绕过人就要去夺萧令璟的马。

      他动作太快,萧令璟伸手也只撕下一片衣角。

      萧令璟的照夜玉狮子,是来自耶破那城的名马,同夜宁那匹踢雪乌骓是同样的品种,都能日行千里。若被他骑上,只怕军中就无人能追上了——

      眼看小统领要得手,一道金色的影子却从天而降。

      刚巧听见嘈杂声出来凑热闹的小王子经过,一看有人竟敢去摸他家璟哥的漂亮大白马,想也没想就兜胸口踹了他一脚。

      小王子身材纤细,看着高挑,可皮肤白皙、金发卷曲,跟个瓷娃娃似的,可这一脚却将小统领踹得飞起老高、老远,摔下来之后、仰躺在地上,半天倒不过来气。

      夜宁偏偏头:“……?”

      萧令璟看看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冲他缓缓竖起大拇哥。

      日落黄昏,夜风簌簌。

      肃北军重新修缮的点将台下,聚满了列成方队的士兵。三营和前来支援的两队人马,也远远站在了点将台外围一圈,他们中间立着很多东山镇的百姓,他们伤的伤、病的病,都面色复杂地看着台上。

      台上火光摇曳,萧令璟负手而立。

      而在他面前,跪着的是被五花大绑的小统领。

      夜宁懵懵懂懂地倚在军帐门口,两个小孩今天给他煎了肉饼,他一边啃一边好奇地问:“……他到底犯什么事啦?刚才璟哥好生气。”

      “嗐,”小孩答:“就一贪生怕死的骗子。”

      “骗子?”

      “嗯,不过说起来,也挺可怜的……”小孩想了想,将事情简单给夜宁讲了:

      原来两日前,小统领领了药材准备动身,临去兵营点兵时,却接到家书——说老母亲重病。

      他想着带一队人走得慢、左不过是送药,就借了匹快马独自上路。

      回到镇中,大夫告诉他母亲病得凶险,或许借一味紫参来吊命还有救。他一听紫参就想到镇上的大户家有,上门去求,那大户却推三阻四、说紫参切片就不值钱,张口就管他要白银五十两。

      小统领救母心切、一时迷了心窍,竟将萧令璟给他的药草全部卖给了附近的投机商,换成银子找大户得了紫参,可惜,就耽搁这么一会儿工夫,老娘已绝了气。

      他捧着药一大哭,这时才发现镇中百姓死伤也重,老镇长亦是满身烂疮、就等着那些药草救命。小统领心中不忍,又去找那大户——反正滋生他也没用过。

      结果大户翻脸不认账,反让家丁将他赶出,硬说他是骗子、那紫参是假的。

      他丧母又丢了药草,身上只剩于他来说无用的一根紫参。

      小统领万念俱灰,草草安葬母亲后就徘徊在东山悬崖上,本想一死了之,却又想起自己唯一的妹子远嫁关中,今年上才给他添了个小外甥,妹妹每次写信都给他夸小外甥多么崇拜他这个当兵的舅舅。

      他妹夫原是个猎户,某次上山打猎时却被山虎伤了脚,从此家境每况愈下,都靠着他妹妹缝补浆洗过日子。

      小统领又想,只要他将这事含糊过去,往后他就还能领军饷,有了军饷就能再养活自己唯一的亲人。于是他狠心划拉自己两下、再砸断一条腿,忍着痛用藤蔓将自己放到悬崖的树上。

      然后扯断藤蔓,做成了一副被追杀、跌落悬崖的样子。

      ——反正三营大乱,士兵名册也多散失,他就算说自己带了一队人出来,应当也没人能查虚实。

      夜宁正听着,那边点将台上萧令璟已经动起来,他面色铁青、怒目圆睁,声音如淬寒冰,一字一句将大锦军律背出来,然后指着那小统领逐条质问——

      为何当时没有来求援?为何要擅动军用物资?为何不经商量就办下这样的错事?!

      那小统领跪着,面色一片惨白,“侍母敬孝,由不得我多想。”

      萧令璟瞪着他,寒声道:“即便如此!你的种种情急,都可以有其他更好的方式!你能独自快马前往!你能让马厩的看倌代为传话给你的上封!你甚至能当时就来找我!找宋叔,我们都会帮你想办法!”

      “你有千万种选择,可你却偏偏选择了最差的一种!”

      “你为军人,枉顾军令、擅自行动!私心太甚、贩卖军用,置多少乡亲性命于不顾!加之你刻意欺瞒、谎报军情——若我们当真认为突厥在东埋伏、调兵前往,而致使武威郡失守呢?!”

      小统领垂着脑袋,听到这里,忽然忍不住嗤笑一声:“我不是你们萧家人,能冷血无情、枉顾妻子性命。妻子病重还坚持上战场,最终还不是落得个投敌叛国的污……”

      “啪!”

      萧令璟双目充血,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耳光:“你、说、什么?!”

      小统领狂笑起来,梗着脖子抬头还想再讽什么,然而他话还没出口,东山镇的老镇长就在镇民的搀扶下走出来,他颤颤巍巍跪了下去:“萧将军,老三是个孝顺孩子,您……就绕过他这一回吧。”

      萧令璟倒抽一口凉气,忙跳下来扶老人。

      那小统领的话也噎在喉头,看着老人,眼中蓄满泪花——

      “他……是有过错,您罚他打他都好,”老镇长声音发虚,“但……他家只剩他一个,您留他一条命、将来给国家尽忠。”

      萧令璟咬咬牙,“可他……”

      老镇长拉住萧令璟的手,说就算求他,东山镇的百姓都穷苦,该罚的也是那般投机商和坐地起价的富户。说完这些,老人撑不住、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老镇长?!”萧令璟扑上前,探老人还有鼻息,忙让人扶他回去。

      然后他站起身,一眼也不看那个还在点将台上的小统领,嘶声道:“原本按着军律,该责你四十军棍。但看在老镇长和你孝顺的份儿上,只责你二十。”

      他顿了顿,双手垂在身侧都握成拳:“军棍之下,生死无尤。若你侥幸未死,我会将你调到关中,重新从末等士兵做起;若你没撑住去了,你的妹子妹夫,我会以肃北军名义照拂、直到你外甥长大成人。”

      小统领愣住,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萧令璟却没回头,浑身带起一股寒气直杀帐内。

      夜宁从未见过萧令璟发这样大的火,他饼也不敢吃了,人躲到屏风后:脑袋不露、大气不出。

      萧令璟坐在床上双目血红,手紧紧捏住裤子布料——他怎能那样说他爹?!

      他越想越气,抄起个茶碗就要砸,耳尖一动,却听见屏风后窸窸窣窣之声:

      “……?”

      萧令璟转头,只见小王子猫猫祟祟地揪着一侧帘子,脑袋微偏、异色眼瞳露在屏风外,一下下眨巴着。

      ——这小模样。
      他嘶了一声,放下茶碗、冲夜宁招手。

      夜宁缩缩脖子,小步小步凑过来,他见萧令璟拿茶碗,便以为他是想喝茶,于是上前给他好好冲了一碗西北才有的米茶,他自己尝过,还挺香、挺好喝的:

      “璟哥喝茶——”

      说来也怪,萧令璟本有冲天怒火,看见小王子,却再发不出来,他看了那茶碗一会儿,最终叹气,脸上露出个无奈笑容,接过来抿了一下。

      夜宁舒了一口气,趴到他膝边,犹豫片刻,仰头问道:“……为何这般生气?”

      “虽然他骗人确实不对,但他也是为了他娘,他家也很惨,而且东山镇的老爷爷也给他求情了哦?”

      萧令璟看他懵懂,便耐心给他将军纪,讲稳定军心。

      ——他当然知道东山镇的百姓苦。

      可只要打仗,天下哪有百姓不苦,若人人都仿照小统领的样子来,那这军队也带不动了。

      见夜宁还是不明白,他便直言道:“我平生,最恨背叛和欺瞒。”

      “当年,我爹就是因为错信,至今还背着叛国骂名、尸骨未寒。”

      萧令璟捏了下虎口,轻声道:“我已让宋叔给他找最好的大夫了,只盼往后军中不要再生欺瞒……”

      夜宁听着,掌心没由来渗出许多汗。

      他偷偷捏了捏衣角,小声问道:“那、那要是,你很亲近的人骗了你呢?”

      萧令璟挑眉看他。

      夜宁被那锐利的眼神一吓,立刻舔舔唇瓣,“我,我是说如果……”

      萧令璟哼笑一声,随口道:“自然是按规矩,好好教训他。”

      “……”夜宁吞了口唾沫,“怎、怎么教训?”

      见波斯小王子异瞳圆睁,萧令璟难得起了点坏心,他摸摸下巴,道:“萧家家法甚严,比如吊起来狠狠用鞭子抽,再给腿上绑上大石块沉湖……啧,总之比打军棍可怕一百倍。”

      夜宁:“……”

      他张了张口,只觉挂在胸前的玉佩好烫好烫,比烙铁还烫。

      犹豫了片刻,他又鼓起勇气试探道:“如果,我……我是说如果,他骗你就……也不是很故意,有自己的苦衷或者逼不得已呢?你也要……打他吗?”

      “骗了就是骗了,无论缘由,找什么借口!”萧令璟脱了靴子,从袖中取出小刀擦拭,“撒谎之人绝不可原谅!他们该庆幸这两年我脾气好了,不然——我是要杀来祭旗的。”

      他晃晃小刀,冲夜宁露出白牙森然一乐:“拆下脑袋挂旗杆上。”

      夜宁:“……”

      夜宁看着小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行了,别发呆了,早些洗洗睡下吧?都累一天了。”萧令璟闹够了,便起身去打洗脚水。

      而夜宁僵了僵,很快嗖地一声蹿回罗汉床,掀开绒毯将自己藏进去裹裹紧:

      ——他、他才没骗人呢。

      ——只盼梦里,脑袋不会被璟哥拽下来、挂到旗杆上。

      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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