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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23 原生家庭 ...


  •   电影渐渐走到尾声,房间拉着窗帘,光线昏暗,氛围静谧。
      只剩下投影机器嗡鸣作响的声音,它发出的光线照在白幕布上,穿过了空中的飞尘,那些细小的碎屑每时每刻存在于此,但却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我们能窥见它们的踪影。
      镜头里老人在完全陌生城市街头迷茫,他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车流向前一点点挪动,时有喇叭尖叫,马达轰鸣。女人自顾自的在绿灯亮起后看着手机走了,他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老人的突发疾病将自己从正常的世界里抽离出来,抛下了妻子与年幼的女儿,尽管非他所愿,但对于他的孩子来说,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离开就是离开。
      于是在长大之后,她也毫不犹豫地离家十年,没有丝毫察觉的讲这个“父亲”留在了街头上。
      温锦荣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了进去,那有些长的头发盖住了他整个后颈。宁生秋只通过他略微颤抖的身躯,猜测也许他在无声哭泣。
      那一瞬间女人的动作唤醒了他的记忆,把他拖回到回忆的最深处去。
      宁生秋借着揽住他的动作,将他又搂紧了一点,拍了拍他的肩膀。
      手的动作很轻柔,温柔的不像是宁生秋会做出来的。
      可温锦荣没有丝毫的察觉,他趴在自己的臂弯里,将自己又封进狭窄的世界里,哭泣的动作使他的脸变得潮热起来,闷闷地返还给眼睛,无言的悲意从胸腔里涌上来,让鼻子也变得酸酸的。
      电影还在放着,从音响里传出轻微的脚步声,女人折了回来,有些恼怒,却又知道自己的发些毫无意义,老人不会给她任何回答,那一刻她又觉得很悲凉。
      “爸……”
      又等了一会,温锦荣还是没有反应。宁生秋的温柔像是昙花一现,已经快消失殆尽了。他把温锦荣的脸从胳膊里刨出来,本像就这么抬着,又觉得单手费劲,索性用两只手捧住了温锦荣的脸,让他不要再掉下去。
      温锦荣满脸湿漉漉的泪痕,额发汗湿,压得有些鬈曲。鼻尖和眼角也哭的红红的,从里圈一圈一圈往外晕染开,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表情有多可爱,懵懵地看着他。
      从最开始,温锦荣在宁生秋眼里还是个演技稀烂,没有上进心又菜的小演员的时候,宁生秋就因为他的这张脸而反常。他的颜控属性根植于灵魂,对待身边的所有事物都是如此,只要是美的,就会无条件的俘获他。这是难以改变的,只要看到,就自然有判断,就自然的喜欢好看。
      只是之后很多东西都会变得平庸,美丽难以保存,有些人的好看停留在皮相,靠服饰妆容修饰起的美丽没有灵魂,一旦离开这些东西就显得平平无奇起来。宁生秋的态度便会很快回到正常。
      然而现在,美丽的事物依旧美丽,甚至被他亲手擦去了灰尘,因动情而分外生动。
      像是一个精美的瓷器,摆在案上也是美的,只是少了些灵气,日日端坐,俯瞰众生。一旦沾了人气被点化,从案上走了下来,便将原来的七分美化作十二分,成了独一无二的瑰宝。
      他不自觉地有些发愣,很快反应过来,却又不舍得抽手,保持这个姿势和温锦荣讲话。
      “你哭什么啊?”宁生秋问道,声音不大不小,不是刻意柔和的轻声细语,也不是凶巴巴的质问,只是单纯的疑问。
      温锦荣犹豫了一下,道:“电影挺好看的……就是有个地方很戳我。对不起,我这个人有点矫情。”
      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
      “哪里矫情了?看电影被打动不叫矫情,你道歉才是。”宁生秋觉得温锦荣平时性格挺好,就是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可怜。
      “对……好吧,那我不说了。”温锦荣差点又和他道歉。
      “那你说吧,哪里很打动你了,我们分析分析。”
      两个人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温锦荣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他觉得这样的姿势很奇怪,但又不会主动和宁生秋说。
      “就是她给她父亲用手擦口水的那一段。我有点想到了我爸爸。”温锦荣道。

      温锦荣是外婆和外公养大的。他爸妈工作很忙,父亲长期出差在外地,一年几乎回不了几趟家,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回来住半个月。母亲是做医生的,二十四小时接到电话就往医院跑,值班时间也不固定,常常他睡着了母亲才回来,还没起床又已经走了。两个人合计着便把温锦荣放在了外公外婆身边。
      于是从出生到小学毕业,他和父母单独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
      直到锦荣长到十多岁,到了该上中学的时候,父亲的单位因为绩效原因重新改制,把分公司的一部分业务给砍了,于是就又回到家这边,固定在本地工作。
      三个人搬到了母亲上班的医院附近的一个新小区生活。
      那个夏天搬进新宅,装修的家具甲醛味还没散尽。小区是新建的,周边不那么繁华,都是低矮的房子,隔着一条街的地方有个大菜市场。温锦荣记得那年暑假趴在窗边写作业,听见了外面的鸟叫,烈日照在空荡荡的草坪上。
      他很想念和外公外婆一起住的那个小院。每栋楼前有几块小菜地,有人家种了牵牛花,还有几棵梨树,春天的时候开着雪白的小花缀在枝头,院里的小伙伴在树下跳皮筋,玩一二三木头人。
      尽管父母重新回到了身边,可是陌生感是难以抹去的,温锦荣无论如何,和父母相处都觉得隔了一层。
      外婆那时候劝他,哪有和自己爸妈不亲近的小孩呢?
      天生的孩子和父母应当是共生体,母亲十月怀胎艰难的生下孩子,那期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温锦荣这个名字寄托着父母满心的祝福,想要他能够一生前程似锦,荣华加身,过得顺遂稳当。
      更何况他爸妈是出于工作的无奈,谁不想自己带孩子呢,只是现实工作就这么要求的,没有办法的。温锦荣也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可感情上的事情难以用理智阐明。中间隔了十几年的时间,从一无所知的婴儿到已经有了自己想法的中学生,他人生最初的生活和认知都是外公外婆建构起来的。
      父亲是个有些许完美主义的人,切豆腐都要切到完全一样的大小,能花一个多小时在厨房切菜,工作换回了本地,有了空闲便能时常管教他,看哪里不对都会让他改正,只是已经养成了的习惯要去改变是很困难的。
      每当父亲冷着脸问他,你觉得你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不动脑子想想应该怎么做?什么都要别人教吗,以后工作了没人教你。温锦荣站在灶台前战战兢兢,只觉得很委屈,却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连削个土豆皮,父亲都要嫌他拿削皮刀的方式不对,却又不肯讲怎么不对。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不敢反抗别人的。只是后来发觉没有用,所以做了事情总要反复去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又惹别人不开心了,下次要怎么做才会更好一点。
      所以陈钰总觉得他做事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下不了决定,又喜欢毫无必要的一个劲地检讨自己。
      到最后觉得太累了,追求一些东西实在太累了,从中获得不了任何成就感,只有悔恨和反思,哪怕明明已经做得很好的事情,还是能从中找到不足之处。
      只有什么都不做才会轻松些。
      那之后他和父母的关系也一直没能改善些。只是住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彼此的生活习惯都清楚了,每当父亲再找他的时候,他总是显得很乖巧,主动在自己身上找错误,说下次一定改正。所以争吵就变得很少了。

      如果不是后来高中时候出的那些事情,也许他会一直像父母说的那样去做,读一个好找工作的专业,留在当地读大学、找工作,再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哪怕那违背他的天性与意愿,但他已经习惯克制和压抑了。
      读高中的时候温锦荣已经长得很好看了,个头蹿到了一米八,五官也都已经长成定型,只是穿着校服走在学校里,都会收到许多惊叹的目光。母亲对恋爱的事情倒是很开明,常在吃饭的时候追问温锦荣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被人表白,她得意自己的儿子长成了个优秀的小伙子,哪怕成绩平平,却也努力听话。
      但就在那段时间,父亲总是咳嗽。
      半夜也一直在咳,止不住的咳嗽穿过那两道薄薄的门,穿进了温锦荣和母亲的耳朵。早在一开始搬进来的时候两人就是分居的,父亲常年住在书房里,母亲在大卧室,温锦荣则住在他自己的次卧。三个人,三间房,谁都不打扰谁。
      吃饭的时候也咳的很厉害,母亲托人找了偏方配药先吃着。让他去医院做做检查,也总是说工作太忙,且拖着。嚼嚼甘草片,喝喝止咳糖浆就过去了。
      拖着拖着,就在一天早上吐痰的时候发现里面夹着许多血。
      去医院检查已经到了肺癌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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