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江湖客》翛忆

73、白鹿崖

　　刘凝雨三人没走多远，转而在青崖山下的白鹿镇找了间客栈住下，一连几天都在探听消息。

　　真是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他们才离开鬼谷几天，江湖中的名门正派就得知了鬼谷的消息，并且在赵敬的牵引下联合起来讨伐鬼谷谷主温客行？？

　　刘凝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属下，太阳穴直跳，咬牙切齿道：“说清楚！”

　　黑衣人连忙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赵敬已经成为了五湖盟的现任盟主，率领天下英雄，广发英雄帖，讨伐恶鬼众。其中，镜湖派遗孤张成岭和长明山剑仙叶白衣因为知晓了温客行就是鬼谷谷主，就转而加入五湖盟，一同同五湖盟对温客行进行讨伐。

　　刘凝雨：“……”

　　顾湘：“……”

　　曹蔚宁：“……”

　　刘凝雨默默想到：张成岭这个如意郎君，看来是不能要了。

　　顾湘气急败坏，道：“张成岭这个兔崽子居然要讨伐我哥？！这小白眼狼！”

　　曹蔚宁劝道：“阿湘，这其中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成岭不会因为温兄是鬼谷谷主而对温兄下手的。”

　　顾湘大怒，道：“这还用说，张成岭一定以为是哥对镜湖派下手的！所以就把镜湖派灭门的仇算到了哥身上！不行，我要去找他！不是我哥做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我哥背黑锅！”

　　刘凝雨和曹蔚宁忙去拦她，“别别别，现在这么多的江湖人，我们可打不过他们，别忘了，莫怀阳那个王八蛋也在。”

　　不说莫怀阳还好，一提莫怀阳，顾湘顿时火冒三丈，道：“怎么，他还想再杀曹大哥一次？我一定要杀了他！！”

　　刘凝雨表示她拦不住正在气头上的顾湘，连忙把曹蔚宁推出来，自己离开房间，顺便把装有无筋散的药瓶摔在房间里，再反手关门锁门一气呵成，保证曹蔚宁和顾湘都出不来。

　　然后一扭头，冷冷地盯着黑衣人，冷声道：“谁让你来骗我的？”

　　黑衣人立即单膝跪地，低头道：“回主子，小的不敢”

　　“不敢？”刘凝雨眸色一沉，下一瞬，细叶铁簪的簪尖抵在黑衣人的脖颈，簪尖之下，是微微隆起的血管。

　　簪尖稳稳地抵在黑衣人的脖颈，刘凝雨缓缓蹲下身，杏眼危险地眯起，“谁？是主上，还是……那位？”

　　黑衣人沉默。

　　刘凝雨微微抬眸，直视着黑衣人的眼睛，喉珠微微滚动了一下，“……是……是他，对不对？”

　　黑衣人看着刘凝雨，向来毫无情绪的眼睛竟然闪过一丝怜悯之意。

　　虽然那抹情绪转瞬即逝，但刘凝雨看到了，手一晃，细叶铁簪掉到地上，发出一声清响。下一刻，她就跪倒在地，身形一歪，倚靠在木墙上，这才没有倒在地上。

　　黑衣人依然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我的任务还没完成。”许久，刘凝雨的声音从唇齿间挤出来，“我还有价值，他，他不应该，不应该……我还有价值，我还可以继续执行任务……”

　　黑衣人听着刘凝雨破碎凌乱的语句，眸色平静，语气也平静，“那位要亲自报仇。”

　　“亲自报仇？”刘凝雨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巨大的荒谬感，令她忍不住冷笑出声。

　　若那位真的要亲自报仇，早在二十年前就来报仇了。又何必折磨他们这群人，使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黑衣人不语。

　　刘凝雨闭了闭眼睛，平复一下情绪，睁开眼眸，再度开口询问：“其他人呢？”

　　如果那位要亲自报仇，说明他们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而在那位眼中，没有价值的人，尤其是他们这群人，都应该有那份自觉性。

　　黑衣人道：“诸位主子尚且无事。”

　　刘凝雨心下一定，这般说来，她尚有一线生机。又问道：“那位也在这里？”

　　黑衣人点头，却没有说出那位的所在之地。

　　刘凝雨微微蹙眉，目光落在细叶铁簪上。

　　黑衣人看了刘凝雨一眼，伸手拾起细叶铁簪，双手呈上，“主子不必自毁容颜。”

　　刘凝雨一听，察觉到几分不对，看了黑衣人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抿抿唇，没再出声，接过细叶铁簪，簪上，然后缓缓用手撑着木墙借力起身。

　　黑衣人也随之起身，转身离开。

　　刘凝雨目送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站在原地许久。

　　她细细回想那位女子的容貌，即便她未曾见过那位女子，但幼年时却在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到那位女子的画像。而且因为娘亲与那位女子长得极像，所以她自己也与那位女子有几分相似。

　　唯一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她的这双杏眼。

　　那位女子是桃花眼。

　　刘凝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杏眼，忽然松了口气。

　　幸好是杏眼。

　　如果她像三姐也是一双桃花眼……

　　刘凝雨再次闭了闭眼，耳边似乎响起三姐和三姐娘亲的哭嚎尖叫声。

　　虽然她那时在晋州，但在收到大夫人的信时，在白纸黑字中，她似乎就听到了三姐和三姐娘亲的哀嚎声，以及隐隐看到了姐妹们被姨娘们生生毁去的容颜。

　　刘凝雨默默想到，她已经很幸运了，所以，不该再奢求什么。

　　缓过来的刘凝雨下楼到一楼找了个位置坐，看着众多江湖人纷纷赶上青崖山，默默计算一下温客行一人单挑整个江湖成功的可能性，发现温客行极有可能忘记了自己还有位夫君，说不准他又打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了。

　　刘凝雨叹气，忽然看见张成岭和沈慎叶白衣三人正混在一群江湖人中，朝青崖山赶去。

　　她歪歪头，想了想，戴上帷帽跟了上去。

　　白鹿崖

　　刘凝雨看着温客行杀出一条血路，最终被逼到了白鹿崖。

　　她躲在人群里，疯狂地猜测温客行此时的情况，不对，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首先，张成岭不是早就知道了温客行不是他的仇人吗？那所谓的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岂不是可笑至极。至于蝎王，温客行前几日不是和蝎王聊过吗？怎么会立马翻脸无情来个你死我活呢？

　　一定有哪里不对。

　　向来机敏的刘凝雨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完全静不下心来仔细思考事情。她多次深呼吸打算平复心绪，但一看到有江湖人去攻击温客行，心里就再次烦躁不安。她尝试了好几次，发现都无济于事，干脆把想法一抛，决定先救下温客行再说。

　　赵敬站在上方，得志意满，道：“温兄弟别折腾了，乖乖的束手就擒，听哥一句劝，我，就留你个全尸。”

　　温客行冷笑，道：“老子要是不呢？”

　　“小子你猖狂！任你武功再高，难道你抵得过我们这么多高手吗？！大家不用跟这个魔头讲什么江湖规矩，咱们一拥而上，乱刀分尸了他！”站在沈慎身边的一个江湖人放声道。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刘凝雨暗自撇嘴，躲在江湖人的最后面，手腕一翻，一截刀尖出现在指尖，她悄悄地捂住站在最后面的一个江湖人的嘴，没等他反应过来，指尖在他喉间一抹，他的喉间顿时翻开，血肉模糊，没发出一丝声音就断了气。

　　刘凝雨接着盯上了后面的另一个江湖人，悄悄摸过去。

　　“我说了，近我者死！我是没有办法把你们全杀了，就看你们谁想先死，谁想活着。”温客行伸手扯起脖子上的钥匙，冷笑道，“各位大侠，看清楚了吗？你们心心念念的天下武库的钥匙，不需要什么琉璃甲，有了这把钥匙，便能直接开启武库的大门，想要吗？”温客行将钥匙收起，“杀了本座，钥匙便是你们的。”

　　“好！杀了他！杀了他！”

　　又抹了几个人脖子的刘凝雨抽空看了一眼温客行说的钥匙，一挑眉，哄谁呢，武库钥匙才不是这个模样。然后接着去抹人脖子。

　　蝎王双手抱胸，冷眼看着温客行，道：“诸位英雄莫要中计，先杀了魔头，武库人人有份。”

　　温客行冷声道：“好毒蝎，我温客行纵横一世，竟然栽在你这个下贱胚子的奸计下。”

　　“温谷主，兵不厌诈。难道只允许你算计别人不允许别人算计你吗？”蝎王柔声道。

　　“蝎儿还跟他废什么话呢。”赵敬道，“温兄弟，听到了吧，不是我赵敬要杀你啊，是天要灭你。”

　　温客行恨声道：“我只恨一时心软，没有杀了你为我父报仇！”

　　沈慎上前怒道：“甄如玉一生光明磊落，竟能生出你这么一个大魔头，圣手夫妇泉下有知，亦会痛心疾首！我今日杀你，正是为了全我兄弟之义，也是为甄兄弟清理门户！”

　　温客行看着站在沈慎身边的张成岭，愧疚道：“成岭，我……”

　　“你住口！”张成岭气道，“灭门之仇不共戴天！”说完就要冲下去和温客行一决死战，沈慎伸手拦住张成岭。

　　赵敬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刘凝雨面无表情地扭断一个江湖人的脖子，很好，现在还看不出他们是在演戏的话，她岂不是太蠢了一点儿？好啊成岭，居然敢瞒着她做局？她不过就是晚了几天没回去罢了，张成岭你居然就敢瞒着她设局？好大的胆子！

　　温客行还在演戏中，只见他似乎是心灰意冷，折扇一收，颓然道：“罢了，我……我不该对张家下手，张玉森没有对不起我父亲。成岭，你来杀了我为你全家报仇吧。我累了，你杀了我，我不会还手的。”

　　张成岭就要冲下去，却挣脱不开沈慎的禁锢，沈慎道：“你不能去，傻孩子，魔头的话你能信吗，他今天横竖都跑不了，我不能让你过去。”

　　温客行道：“我不骗你，成岭你来杀了我，我不会还手的。”

　　“你骗人！都是骗人的！温客行你骗得我师父好惨，我，我……”张成岭话没说完，忽然被人打断。

　　“他没骗我。”

　　周子舒飞身落下，走到最前面，看着温客行，道：“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刘凝雨看着周子舒，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难不成，温客行和张成岭他们都没告诉哥这是在演戏？！

　　温客行，张成岭，你们完了！事情结束后如果她还有命在的话，她一定要带着哥离家出走啊你们这两个王八蛋孙子！！就算温客行你把那支白玉簪子簪到哥的头上也不能阻止她！

　　温客行一慌神，急道：“我承认我骗了你们所有人，正邪不两立，本座身为鬼主，势必祸乱江湖！”

　　周子舒就像看一个不听话的熊孩子一般看了温客行一眼，飞身落到温客行面前，凝视着温客行，许久轻笑出声，道：“省省吧你。”

　　温客行眼圈瞬间一红。

　　周子舒转身，白衣剑出鞘，他站在温客行身前，白衣剑直指江湖人。温客行缓缓神，走到周子舒身侧，抬起折扇直指江湖人。

　　为你，与全天下为敌又何妨。

　　刘凝雨眼神闪闪，加快了抹脖子的速度。

　　赵敬神色难看，道：“周庄主，你系出名门，我和你的师父还是老朋友。若迷途知返，一切还来得及，今天温客行必须要杀！这厮老谋深算。连我都骗了，你不能上了他的当！”

　　周子舒冷声道：“别废话，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莫怀阳怒道：“恬不知耻！江湖败类！一对魔头！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孽障！”叶白衣从天而降，一身白衣胜雪，神情冰冷如同谪仙，他道，“温客行，我曾说过，再让我在江湖上见到你，定取你性命。”

　　“好！”温客行道，“且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叶白衣一震剑鞘，龙背飞出，直劈向温客行和周子舒，两人旋身闪开。叶白衣飞身握住龙背，对温客行穷追不舍。周子舒见此，刚要去帮温客行，无常鬼和黑无常就袭向了他，迫使他再度避开，与二鬼缠打起来。

　　有江湖人问道：“这白衣人是谁呀？”

　　赵敬回道：“这位就是长明山剑仙前辈，容炫之师。据说他是这世上唯一参透了八荒六合心法之人，已经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已经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蝎王看着温客行和周子舒，不知想到了什么，扭头望了一眼赵敬，才道：“原来这六合心法练成之后，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叶前辈！小心！”沈慎道。

　　张成岭见叶白衣躲过温客行的攻击，道：“我来帮你！”说完就翻身跃下高台，脚踩流云九宫步袭向温客行。

　　周子舒一剑抹了无常鬼和黑无常的喉咙，转身一看，就看到张成岭抬起手里的雨打芭蕉针，一针射向温客行。叶白衣这时掀起一片水幕，周子舒只能看到那根针没入温客行的胸膛。

　　转瞬即逝之间，周子舒看着温客行坠下悬崖，毫不迟疑地飞身追去，同温客行一起坠下悬崖。

　　“师父！”张成岭朝悬崖跑过去，却被一人往后一推，抬眸，只见一抹蓝影掠过自己，帷帽的面纱飞起，只能看到来人的侧脸，下一刻，来人推开叶白衣后也跳下了悬崖。

　　“阿雪！”

　　“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