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江湖客》翛忆

72、鬼谷

　　就在这时，一把蝎尾刺“锵——！”地挡住了莫怀阳刺向曹蔚宁的剑，眉眼含笑的蝎王望着朝后退了一步的莫怀阳，柔声道：“莫掌门，这三人，我要了。”

　　莫怀阳面沉如水，道：“你来和我抢人？”

　　“怎么会？”蝎王笑了笑，道，“这两人，一开始不是莫掌门送给我的吗？至于这位姑娘，”蝎王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刘凝雨，“她对我有大用，还望莫掌门恩典，将她赐给我。”

　　莫怀阳冷哼一声，收剑入鞘，转身离开。

　　曹蔚宁扶着顾湘，一边紧张地盯着蝎王看，一边伸手去拉刘凝雨起来，生怕蝎王动手。

　　蝎王扫了眼二人，然后看向刘凝雨，见曹蔚宁拉不起她，一皱眉，“怎么了？”

　　刘凝雨深吸一口气，感受了一下，“啧，估摸肋骨裂了些。”

　　蝎王了然，难怪她起不来，上前俯身打横抱起刘凝雨，而刘凝雨也自觉地在他怀里找了个好姿势，对曹蔚宁和顾湘招招手，忍痛道：“跟他走。”

　　曹蔚宁和顾湘一脸茫然，但二人毕竟相信刘凝雨，迟疑片刻，曹蔚宁便抱起了顾湘，跟在蝎王身后。

　　刘凝雨疼得冷汗直冒，小声骂道：“莫怀阳那个狗东西，武功还挺高的，差点儿就阴沟里翻船死在他这个千年王八万年龟的手上了。”

　　蝎王道：“莫掌门武功不弱于温客行。”

　　“哈！”刘凝雨冷笑，“但我嫂子的容貌甩他这个皱菊花十八条街！”

　　原本后怕不已的顾湘一听，搂着曹蔚宁的脖子，顿时哈哈大笑，“没错！我哥甩莫怀阳这个狗东西十八条街！”

　　曹蔚宁：“……”

　　曹蔚宁认真想了想，还是决定闭嘴，毕竟师父可是要杀他的，最重要的是先前阿湘那般难过，他再也不想让阿湘难过了。

　　所以——师父，不对，莫掌门被骂就被骂吧。

　　蝎王听着刘凝雨和顾湘骂了一路的莫怀阳，神色淡定地将刘凝雨抱上了马车，然后转身吩咐柳千巧来给刘凝雨和顾湘治伤。曹蔚宁将顾湘放到马车上后就下了马车，焦急地等待柳千巧给两人治伤。

　　待柳千巧下了马车，曹蔚宁立马围上去，神色慌张，道：“柳姑娘，阿湘和刘姑娘没事吧？”

　　“她们的伤势并无大碍。”柳千巧安慰曹蔚宁道，随后看向了蝎王，“蝎王，阿湘和这位姑娘……”

　　“一同带走。”蝎王淡淡地扫了眼马车，说道。

　　曹蔚宁不解，道：“去哪？”

　　“鬼谷。”

　　马车的帷裳被掀开，刘凝雨探出头，对蝎王道，“先给我拿些烤肉，刚才就馋了。”然后回头问顾湘，“湘姐姐，你要吃吗？”

　　顾湘：“……吃，给曹大哥也拿点。”

　　蝎王看了大大方方向自己要烤肉的刘凝雨，一挑眉，“伤不疼了？”

　　刘凝雨故作叹气状，道：“疼啊，所以才要吃烤肉来缓解疼意。”

　　蝎王失笑摇头，吩咐手下去拿烤肉。

　　一炷香后，队伍上路。

　　刘凝雨一手端着装满了烤肉的盘子，一手拿着柳千巧替自己准备的签子，戳了戳烤肉，瞅顾湘，“怎么了？”

　　顾湘正捧着脸瞧刘凝雨，闻言，满是后怕道：“阿雪，还好有你，要不然，曹大哥就要被那个狗东西害死了。”

　　刘凝雨动作一滞。

　　顾湘没发现刘凝雨神色有几分不对劲，眉眼垂下，道，“不过，曹大哥现在应该会很伤心……”毕竟，曹大哥是那般的敬重莫怀阳。想到这，顾湘眼圈微微泛红，“原来……这个世间，正邪不两立，从来都不是口头上说说就罢了。只是因为我是无心紫煞，曹大哥就不能喜欢我，否则，就像刚才那般。”

　　刘凝雨从过去的记忆里挣脱出来，闻言，顿时一皱眉，冷声道：“正邪不两立？呵，这世间上的正邪之说不过是掌握在大多数人手里，但就因为他们人多，就代表他们一定是对的？若你人多势众，你指着五湖盟的鼻子骂他们是邪魔外道都不会有人反驳。可是如果你弱小无依，就算你是大善人，他们照样可以说你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正邪之说，从一开始就是人打压他人的一种手段罢了。”刘凝雨戳了块烤肉，咬了一口，神色冷漠，“你与其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不如提刀去把那些反对自己的名门正派一个一个的砍了。”

　　正陷入儿女情长中而英雄气短的顾湘满心的难受之感瞬间消散，“……阿雪，你真的不是鬼谷中人吗？”所思所想所为，真的比自己还要邪气。

　　“可能是命不好，没在鬼谷出生当小鬼。”刘凝雨道，若是在鬼谷出生，好歹有个恶鬼的身份，哪像如今这般，说是人，却比鬼还要像鬼。

　　她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咬了口烤肉，瞅顾湘，问道：“你要不要去安慰安慰曹公子？”

　　顾湘皱眉苦思，随后摇了摇头，叹道：“我没有安慰过人。”

　　“曹公子只要看见你，就不会难过了。”刘凝雨催她，“别犹豫了，鬼谷的无心紫煞什么时候这般小女儿家样。”

　　顾湘怀疑，“真的？”

　　刘凝雨直接忍着痛，上手推她，“真的！快去！”

　　把顾湘推出马车后，刘凝雨沉默地坐在马车里，片刻过后，她才用签子翻了翻烤肉，翻出一颗小珠子，捏碎小珠子，一张揉成小团子的纸团出现，展开纸团，目光落在纸张上，待看清纸张上的字后，刘凝雨脸色骤白。

　　——潜龙出海。

　　……

　　青崖山

　　鬼谷

　　一连行驶了六日，终于到达了青崖山。

　　在马车里闲得发慌的刘凝雨在马车一停下，就跳下了马车，将手中的信鸽朝上一抛，信鸽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蝎王目送那只信鸽消失在天边，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给谁寄信？”

　　刘凝雨见信鸽消失，才收回视线，笑眯眯道：“你猜。”

　　蝎王回忆信鸽飞的方向，“峨眉派？”

　　刘凝雨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向被曹蔚宁扶下马车的顾湘，然后凑过去，笑道：“阿湘，你带我逛逛鬼谷吧，我还从没有来过鬼谷呢。”

　　顾湘看着熟悉的鬼谷，一时之间神情有些恍惚。曹蔚宁见此，伸手握住了顾湘的手。顾湘回过神来，对曹蔚宁笑了笑，随后看向蝎王，眼带怀疑，道：“你为何来鬼谷？”

　　蝎王信步走向鬼谷，道：“无常鬼等人都归入我的麾下，这鬼谷，我还来不得？”

　　顾湘原本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道：“随便你，反正我哥也不喜欢鬼谷谷主这个位子，你夺走了再好不过了。”忽然看见喜丧鬼带着薄情司的女子鱼贯而出，顾湘立马喊道，“罗姨！”

　　喜丧鬼快步走向顾湘，心疼地摸了摸顾湘的脸，道：“我听说莫怀阳打伤了你，你现在怎么样？”

　　“我没事。”顾湘大大咧咧道，“阿雪帮我挡了好几招，对了，曹大哥，阿雪，这位是罗姨，我很小的时候是罗姨照顾着我和哥的。”

　　曹蔚宁连忙行礼，道：“罗姨。”

　　刘凝雨也笑吟吟地行了一礼，道：“罗姨。”

　　喜丧鬼看着曹蔚宁和刘凝雨，也笑了笑，“还好有你们陪着阿湘，阿湘性格直率，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曹蔚宁刚想说“不麻烦”，喜丧鬼便眼神一厉，对曹蔚宁道：“不过这也没什么吧。”

　　曹蔚宁顿时一噎，感受到了来自于媳妇娘家人的威胁，于是很有求生欲地连连摇头，“不会，阿湘天真可爱，没有给我添什么麻烦。”

　　顾湘倒是没有察觉到喜丧鬼对曹蔚宁的威胁，开心地抱住喜丧鬼的胳膊，和喜丧鬼走进鬼谷里，边走边询问鬼谷薄情司的姐妹们过得如何，薄情司的女子们也纷纷围上来和顾湘说话，顺便扫视曹蔚宁。

　　曹蔚宁在一旁冷汗直冒，跟着顾湘她们走进鬼谷。

　　刘凝雨回头看眼被喜丧鬼等人无视的蝎王，一挑眉，故意道：“看来不是每一个鬼谷中人都投靠了你呀。”

　　蝎王神色平淡，道：“不过是一群女子，我还是照顾得好的。”

　　“这就好。”刘凝雨点点头，转身走进了鬼谷。

　　虽然蝎王没有监视刘凝雨三人，但三人毕竟还算是蝎王的人质，在逛了鬼谷一圈后就被关在房间里不许出来。

　　这一关就是四日。

　　在看到毒菩萨来找自己时，整天赖在床上不起身的刘凝雨说实话是有些惊讶的，“蝎王找我？”

　　毒菩萨道：“是找你，你去不去？”

　　刘凝雨从床上爬起来，随意梳理一下头发，道：“去，我去！”她倒是看看，蝎王想搞什么事情。

　　一到鬼谷大殿，只见蝎王倚靠在那把刻满了骷髅头的座椅上，见她来了，就懒洋洋地招了招手，“上来。”

　　刘凝雨走到台上，就势盘腿坐到地上，杵着下巴打量着把看起来就阴森森的座椅。啧，完全不能想象到嫂子那般的人坐在这把座椅上的模样，不觉得这把座椅瘆得慌吗？

　　不过蝎王找她有什么事情呢？

　　蝎王低头看她，笑道：“你想坐？”

　　刘凝雨好奇地伸手戳了戳座椅上的骷髅头，冷冰冰的。缩回手，道：“不坐，这么冷，还没有毯子。”

　　蝎王失笑，看了看刘凝雨，唇角的笑意意味不明，忽然道：“你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刘凝雨神情一冽，坐正了腰身，“你这是何意？”

　　“我只是有几分好奇，”蝎王似乎没有察觉到刘凝雨神色冷冽，道，“当年你周围奴仆众多，甚至赠我一颗金珠，想来必是大户人家。不过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成为流落在晋州的小乞丐，又怎么会成为见不得光的天窗一员呢？”

　　刘凝雨微微松了口气，知晓蝎王没有查到自己的身份，笑道：“可能是因为在遇见你之后，我的那些仆人都死绝了，我无人可依靠，这才成了个小乞丐。”

　　蝎王问道：“仆人死绝？”

　　“都死了，”刘凝雨诚实回答，“一个不落。”全部自刎在她的面前。

　　蝎王神色莫名，正欲再度询问。

　　“恭迎鬼主——！！”

　　刘凝雨腾地站起来，转身看去，只见一袭红衣的温客行缓步走来，瞬间心生喜悦，“嫂子！！”

　　温客行抬眸，见刘凝雨还是一副活蹦乱跳之态，眉眼间的阴戾之色消散了几分，他抬手招了招，“阿雪，过来。”

　　刘凝雨立马跑下去，搂住温客行的胳膊笑得甜，“嫂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呀，是不是平安他查到的消息？”

　　温客行不动声色地将刘凝雨往自己身后藏了藏，道：“你还知道平安会查到你们的消息，还敢这么作死？”

　　刘凝雨眼神飘了飘，道：“这件事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没关系，湘姐姐和曹蔚宁现在都好好的，这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

　　闻言，温客行低头看刘凝雨，发现了她话里的潜台词，“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凝雨眨一眨眼，察觉到温客行不知道莫怀阳那个狗东西做的事情，眼睛一转，转移了话题，道：“你是来见蝎王的？”

　　蝎王见两人谈完了，食指敲了敲座椅扶手上的骷髅头，道：“你们聊完了，到我们了。”

　　温客行抬头看向蝎王，对刘凝雨道：“阿雪，你先去玩，我和蝎王需要谈谈。”

　　刘凝雨看了看温客行，又看看蝎王，然后乖巧点头，转身离开大殿。

　　见刘凝雨离开，蝎王站起身，道：“恭迎鬼主归来，是本王失礼了。只是温谷主这大殿上，只有这一把椅子。”

　　温客行嗤笑一声，道：“蝎王若是喜欢，我便将这鬼谷谷主的位置让给你，又有何妨？”

　　“大可不必。”蝎王道，“本王自认为，没有挽大厦之将倾的本事，呵，这位置呀，还得温谷主自己坐。”

　　而在鬼谷外，刘凝雨百无聊赖地拿着枯草编玩意儿，刚刚编好，就看到顾湘和曹蔚宁被毒蝎等人推了出来，就将手里的玩意儿一扔，跑向顾湘和曹蔚宁，道：“怎么了？”

　　顾湘和曹蔚宁也是一头雾水，道：“不知道，不过哥让我们去找周絮。”

　　“我们可以走了？”刘凝雨看见那些毒蝎和恶鬼都不理会他们，想了想，“那我们就走吧。”

　　曹蔚宁道：“那温兄呢？”

　　顾湘也担心，但她更听温客行的话，迟疑道：“哥可能要留在鬼谷几日。”

　　“他这么大个人，难不成还会被蝎王给吃了吗？”刘凝雨也道，说完就拉着顾湘和曹蔚宁离开鬼谷。

　　待三人走后，柳千巧从鬼谷里走出来，拾起刘凝雨丢弃在草丛里的玩意儿，柳千巧望着这个小巧精致的草织黄雀，默默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