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云端》元气桃桃不加糖

6、漆黑

　　“你连一百块都没有？？”

　　夏燃的声音高昂起来，一幅“为什么高中生连一百块都没有”的见鬼表情。

　　这位哥好像是看多了那种网络高中生一天生活费五六百短视频的单蠢少年，或者说，他居然用自己的生活花销衡量云栖的生活花销。

　　“你不是也没有吗？”

　　云栖睫毛都没动一下，云淡风轻地怼回去。

　　夏燃和云栖僵持住了，也能说只有夏燃僵住了。

　　毕竟受伤在诊所打石膏的是夏燃，不是云栖，她完全可以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夏燃活了十八年了，第一次感觉到了丢人的滋味。

　　一个男人携带着满身风雨走进小诊所，裤脚上带着些许泥痕。

　　“爸爸？”

　　云栖惊叫出声，男人抬头望进少女的脸，肉肉的脸顿时笑开了，“宝儿！”

　　云父快走几步牵住女儿的手，他的脚有些问题，走路时总是一颠一颠的，他有些紧张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云栖：“宝儿，你怎么在诊所？生病了吗？”

　　云栖乖乖地摇头说没有，是来陪同学看脚的。

　　云父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夏燃。

　　少年梗着脖子努力站直，旁边的医生冷不丁地问：“哎，打石膏要一百二，你们谁出钱啊？”

　　云父看着夏燃有些薄红的脸，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他笑呵呵地掏钱说：“我来我来，再给我拿两盒沙坦，一块结账。”

　　云父边付款边关切地打量夏燃，他的眼神慈爱地让夏燃有些无所适从，云父问：“小伙子，你腿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

　　夏燃扒拉了两下头发，然后又低声说：“谢谢叔叔，我会尽快还钱的。”

　　“欸，不急不急。”

　　云父又问：“小伙子，你家在哪啊？”

　　夏燃说出一个地址，云栖发现这时候的夏燃简直乖的像换了个人。

　　“哎呀，那不就是我家附近吗？来来来，叔叔送你！”

　　云父很是热情地搀扶起夏燃，夏燃的脸上有些抵触的情绪，但很快这种情绪就消匿下去，两人就真的很像父子俩，云父搀着个瘸腿的夏燃慢慢朝外挪。

　　“爸！”

　　云栖小跑到云父身边，脸上有了点属于少女的娇憨，“你是来买药的吗？”

　　“降压药快没了，我来买一点儿。圈圈快回去吧，天都那么黑了。”

　　云父想了想，还是担心地叮嘱：“咱们还是一起回家吧，先送这位小同学回去。”

　　云栖很乖巧地点头，云父搀扶着夏燃，三人走出小诊所。

　　夏燃一路上出乎意料地乖，云父问一句他回答一句，云栖悄悄看了他一眼，少年苍白的脸罕见地柔和下来。

　　云父扶着夏燃进了一个小院落，生锈的铁门一推开，一位年迈的老人揉着眼睛从门后探出脑袋，半眯着眼睛看清眼前瘸了的小孙子和两个好心人，颤颤巍巍地一拐杖伸过来作势打人。

　　“小燃你个小兔崽子终于回来了！你阿婆快要等死了！”

　　“哎哎，老人家消消火消消火，这孩子腿伤着呢，等他腿好了再找他算账，孩子的身体最重要。”

　　云父赶紧抓住拐杖，沉甸甸的木制拐杖分量不轻，幸亏老人也没有使出多大力。

　　夏燃臭着脸顶嘴：“阿婆我说过了，以后不用等我您早点休息啊！”

　　“小崽子！”

　　眼看阿婆虎着脸又要给他一拐，云父忙不迭地转移话题，三言两语把老人逗得眉开眼笑。

　　两个成年人相谈甚欢，云父游离商场数年，一帮人精都给他说得服服帖帖，和一位老太太聊天更是没有什么压力，云栖和夏燃看着两个人从今早菜市场的菜价聊到今天的晚饭。

　　云栖倒是没关系，脚受伤的夏燃可坚持不住了。

　　“云栖同学，可以扶我回我的房间吗？我再站下去真要瘸了。”

　　最后一句夏燃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云栖把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肩上往他的房间挪。

　　两人身体接触的一瞬间，一股混合着泥土血液和消毒水的味道铺面而来，云栖紧绷一下，身体更加僵硬了，夏燃到没什么感觉，只不过感觉臂下的身板有些瘦小。

　　等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零点了，云栖也没吃夜宵，洗漱完就赶紧睡觉。

　　厚厚的窗帘把外面的光亮遮地严严实实，云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一直有根筋在跳，不知道在兴奋什么，她想了想，估计是晚上的英语练习还没有做，心里不踏实。

　　云栖睁开眼睛，床边隐隐约约的身影让她身体猛地一抖。

　　又是他……

　　奇怪的男人，说自己是她的影子。

　　云栖隐忍地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手指轻动，想要按开床头的台灯。

　　“不要开灯，我会消失。”

　　他先她一步遮住开关，云栖不小心触及他的手背，很凉，她的手指像触电一样猛地弹开。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我的影子？”

　　其实云栖想问的问题太多了，比如为什么影子会有意识地从她的脚下独立出来，为什么他遇光会消失，为什么她的影子会是个……男人。

　　男子的喉头动了动，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又消失不见：“自从我有了意识，我对自己的定义就是云栖的影子。”

　　“我的形体不是固定的，当你出现某种迫切的渴望并且身体处于有阴影的状态下我会以你所希望的形态出现。”

　　他顿了顿，接着说，

　　“前几天雨天，在那个小巷子，你遇到危险，只有拥有一定格斗技巧的男人才能救你，所以我以男子的形态出现了。”

　　“我发觉你长期处于缺乏安全感的状态，所以决定以男子的形态与你见面会比较好。”

　　云栖沉默着听他说话，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散落在黑夜里的雨滴。他安静地蹲在她的床边，让她想起了某只小动物。

　　“所以，今天中午的黑猫？”

　　“也是我。”

　　他淡定地回望向她，“那时候的你好像很需要陪伴，小动物会让你感觉到温暖。”

　　云栖的指尖忍不住蜷曲，他说的所有都符合逻辑，可是他本人的身份又是超出她的理解。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报警去救夏燃。”

　　男子不说话了，他轻轻转动手腕上的彩绳沉默了好久，有些艰难地开口：“我不知道，在我的意识里，想让你远离他，没有什么原因。”

　　“耶？那按照这个小说的走向，这个所谓的影子是不是女生发掘的金手指系统了？她发现自己处于一本言情小说里，悲惨的人生居然只是作者随手写出的炮灰女配设定，发掘系统后的女生成功利用系统这个金手指逆天改命走向人生巅峰！这小说剧情也太老套了吧！我看到开头就能猜到结尾。”

　　汤贞嘟嘟囔囔地一顿吐槽，云栖托腮听着汤贞的长篇大论忍不住笑出声。

　　果然，把这件离谱的事当故事讲给别人听更能容易接受呢。

　　她对男子的言论半信半疑，昨晚云栖的问题只要涉及夏燃男子都是处于很迷茫的状态，好像他本身就有“讨厌夏燃”这个设定，最后云栖趁男子不注意猛地摁下台灯开关，男子真如他所说猝然消失，云栖愣愣地盯着墙上自己的影子，触了触它，摸到的只是冰冷的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