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云端》元气桃桃不加糖

15、漆黑

　　当他看到云栖和徐清晏站在一起时，才猛然察觉到自己有多么格格不入，夏燃从没有把自己定义为哪一类人，他漫不经心地游走在各个群体边缘，可是似乎只有和那些所谓的蝼蚁臭虫混在一起时，他才觉得没有那么难受，因为那里没有太过强制的规则，或者说规则可以轻易打破，强者即是规则，所以外人把他定义为臭虫蝼蚁，他不在乎。

　　但是……夏燃狼狈地踩灭烟蒂，深深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

　　“燃哥？”

　　似乎有个声音在喊他，夏燃身形一紧，他甚至有些期待地抬头，但看到来人之后，又恹恹地垂下眼睛。

　　是南溪。

　　真是昏了头了，夏燃自嘲地笑笑，她又不会这样喊他，声音也不一样，真是昏了头了，他懒得回应，可是南溪还是热情地问东问西。

　　“燃哥，你咋在这儿呢？”

　　“……关你屁事。”

　　夏燃第一次觉得南溪那么聒噪，他冷着脸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走了。”

　　“哎哎！您慢走！”

　　南溪朝他挥手道别，啧啧赞叹燃哥不管脸上挂多少伤都是那么潇洒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

　　“哎！不对啊燃哥！今天不是周一吗？你还要上课呢！”

　　南溪的声音升起又落下，凌乱地消融在街道上，没人理会。

　　云栖握着手里的包子一直蹲在夏燃家门口，她想敲门，又怕打扰夏阿婆休息，关键她也不知道夏燃有没有在家，思索再三，瞥了眼手表吓得人都要没了，马上就到早读时间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掏出一张便利贴准备写下留言，问他为什么昨晚不告而别。

　　但是，她的笔顿住了，她以什么立场去问？

　　墨水洇湿了便利贴，笔却迟迟未动。

　　“干吗呢？”

　　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少年弯腰从她手里抽出那张便利贴，反复看了几眼，发现黄色的便利贴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团墨水泅湿的印记，他颇为失望地撇嘴，把那张便利贴按到云栖的手心里。

　　温热的指尖与掌心一触即离，而后有些不自在地蜷缩。

　　云栖看到夏燃：“你昨晚到哪里去了呀？我在你家门口等了半小时……”

　　忽然她皱起眉头，云栖看到了他脸上的淤青似乎又多了，身上还是穿着昨天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显得皱巴巴的，她的声音迟疑起来：“你昨晚没回家？脸上怎么有好多伤口？”

　　夏燃懒懒地垂下眼，刚想说“别管”，就看见面前的少女看了眼手表脸色戏剧化地急速变化，她的话就像倒豆子一样滚落出来：“你赶紧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我还要去上学就不和你多说了，包子给你垫垫肚子，下次如果提前走的话给我打声招呼不然我会很担心。”

　　云栖边说边把包子塞进夏燃手里，然后像只兔子一样冲了出去。

　　夏燃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上扬的嘴角怎么也拉不下去，索性就咧开嘴巴放任不管，手里的包子还温热着，他咬了一大口，内里是汁水浓郁的肉馅，他打开门，家里的狗循着香味巴巴地跑过来，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肉包子更亮了。

　　“出息！”

　　夏燃轻骂它一声，两三口把包子吃完，琥珀色的眼罕见地笑得弯弯：“就不给你吃~~~~~”

　　忽然，他又想起什么，把狗赶回家看门，迅速跑向学校。

　　*
　　云栖差一点就迟到了，教室里一反往常的安静，老张背着手站在教室后门直接把云栖拦住了，然后又把一位看起来明显怒火中烧的男生喊出来。

　　“云栖，你是不是把垃圾扫到我座位下了？！你知道那些垃圾有多脏多臭吗？”

　　男生名叫李阳，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向云栖开炮，他指着鞋上的一块污渍，趾高气扬地抬起下巴：“我的鞋让那些垃圾搞脏了，你赔得起吗？”

　　云栖面不改色：“你昨天值日早退，我就帮你把垃圾扫到一起了。”

　　李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刚想发作忽然看见急匆匆赶来的夏燃往云栖身后一站，什么气都堵回去了。

　　“报告老师，我迟到了。”

　　云栖只感觉到自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了，她没想到夏燃会来学校，他身上明明带着抹不去的疲惫。

　　“夏燃你——怎么校服也不换？”

　　老张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夏燃吸引住，又看他一脸伤脸更黑了。

　　夏燃：“老张，我这不是热爱学习就急忙来学校了吗？”说完眼神一转，“呦，这不是那谁吗？昨晚没值日啊，是我把垃圾扫你桌子下面的。”

　　少年不屑地用鼻子哼出一声，目光随意地朝李阳扫了一圈：“我来赔你鞋？”

　　李阳：“不，不用了。”

　　当着老张的面威胁学生，老张面子挂不住了，他看云栖乖乖低着头，李阳一副哑火又憋屈的脸，就差不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捋清楚了，他罚李阳替云栖值日一周，然后让两人进教室早读。

　　至于夏燃，老张用手里的小竹棍敲了一下他，“跟我走！”

　　办公室里只有老张和夏燃在了，老张捧着手里的茶杯吹了两下，慢悠悠地翘着二郎腿瞥了夏燃一眼。

　　“脸怎么肿成猪头啦？又去打架了？”

　　夏燃无所谓地耸肩：“对啦老张，你批我半天假去养这张猪头脸吧。”

　　小竹棍敲了一下他，老张的眉头皱得更狠了：“你去年已经休学半年了，今年高考前降级多了一年复习时间，你又在缺课。”

　　夏燃：“只要阿婆的病好了，我就乖乖呆着学校里。”

　　“你，你，哎……”

　　老张叹了口气把茶杯放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这里是两千块钱，就当我借你的，拿回去垫一下你阿婆的医疗费。”

　　他看着夏燃敛目收下信封，平时拽得掉渣的高大男生身上的气息一下子松垮下来，他很是礼貌地道谢，承诺一定会还钱的。

　　还是个孩子啊，就身不由己地涉足了社会的暗流。

　　夏燃最后还是强硬地被老张扣在学校上课，见他一身脏兮兮的，老张就从桌子里拿了一套多余的校服给他换上，夏燃看今天是注定不能逃课了，也就乖乖地呆在学校里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热爱学习，夏燃的成绩还算得上是中上游水平，但老是缺课严重影响了他，而且每次来学校前不是通宵就是通宵，索性趴着睡觉，不打扰别人，但这学上的也没意思。

　　他回到教室时正好是早餐时间，教室里只剩拥挤的桌椅书本和空荡荡的风，夏燃想到自己早上吃掉的肉包子，很热很香。坐在座位上他轻伸脖子就能看见云栖还未合上的语文书，她在背诵《项脊轩志》的注释，蓝色的圆珠笔在正文每行的缝隙里密密麻麻做了标注，看着看着，夏燃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