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打碎御赐瓷瓶 ...

  •   天光时,风雪停了,仍未放晴,阴沉沉的寒气袭人。

      萧月白醒来已是傍晚,屋里未点灯,火盆里的炭是新添的,还烧得正旺。床边一条秃毛大黄狗蜷成一团,趴在火盆边睡得正酣。

      茶壶见了底,勉强倒出半杯冷茶,萧月白口干舌燥仰头便喝净了,这才摸索着出了房门。

      房外来往皆是做工的匠人,修枝剪叶,砌砖补墙无一不利索又细致,忙得脚不沾地无暇应付他,他便自寻着路穿过游廊,行至一处窄门,迎面走来了一个带刀的侍卫。

      萧月白小跑过去,急切地行了一礼道:“请问将军——”

      “新来的?”不等萧月白答,侍卫就兀自道,“跟我走吧。”

      还以为是和颂派人来请,萧月白淡定地理了理衣裳,又舔湿了掌心把两鬓的乱发朝后抹了抹,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跟着一道去了。

      没想到过了垂花门来了前院,眼前堆满了各类奢华物件儿,大到屏风,小到杯盏,还有各类丝绸布匹、瓷器珐琅,大大小小的箱子里装满了金玉财帛……
      来往几个家仆打扮模样的,排着队,一趟趟往新开的库房里搬。

      “都细致着点儿。”一位略微年长留着两片儿八字胡的男人指挥着一群人干活儿,“东西全是御赐的,摔了可赔不起。”
      “既然都卖身到了将军府,以后在府里做事眼里多看着点活儿,手脚勤快些。”
      大家都是近几日才被买来的,刘忠也是今日才暂领了管事的活儿,总要装腔拿调嘱咐几句。看见萧月白在旁傻愣着,恼道:“还杵着做什么?快把这箱子抬下去!”

      萧月白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派了活儿,只得跟着人搬东西去了。

      天色渐晚,暖黄的灯笼挂上屋檐。从大门到库房,来来回回搬了近一个时辰,御赐的物件才堪堪搬完。

      萧月白好些天粒米未进,肚子空瘪瘪的就喝了半杯冷茶,又搬了好些个大件重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部隐隐作痛。额角渗出一层汗来,被风一吹没一会儿又干了,只剩汗湿的衣衫紧贴着背脊。
      好在大件儿的都搬完了,独剩下自己手里的两只白玉大瓷瓶了。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些搬完好放饭了。”

      在刘管事的催促下,萧月白不觉加快了脚步。

      忽闻“啪——”的一声脆响——瓷器着地的声音很是响亮。

      原本正说笑着赶趟儿的都停了下来,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刘管事都吓傻了,片刻后才响起他咨牙俫嘴的怒吼,如平地一声惊雷:“都说是御赐的了,你是有几个脑袋!我看你是存心找死!!来人,把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给我拿下!”

      扫过雪的石板路蒙上了一层青苔,萧月白摔在地上,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发怔,直到被人架了起来才抽了抽眉心,把扎进手掌里的碎瓷片拔了出来。

      前院闹哄哄的,马亮对照单子清点完毕发现一对白玉瓷瓶迟迟未送来,拎着灯笼来瞧,便看见几人扭着一清瘦高挑的男子来了。

      还未走近,新来的管事就哭了起来:“大人呐,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把陛下亲赐的一对白玉瓷瓶给摔了呀……”

      “摔了?”马亮眉头紧蹙,暗道高虎这都是选了什么人入府,刚来就把御赐之物摔了。

      刚要发怒,就见高虎风风火火地圈着马鞭进来了,老远就在问:“饭备好了吗?怎么都聚在这儿了?”
      又兀自解了披风对马亮道:“将军被留在宫里用饭了,世子殿下的马车早就在宫外候着了,说是等将军出来要迎去吃酒,我就先回来了,晚些时候再去醉仙居接。”
      听马亮说新来的小厮把御赐的瓷瓶摔了,又道:“摔了?”连正眼都没往那处瞧,挥了挥手,“拖出去砍了吧。”
      便揽着马亮的肩膀要去用饭。

      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回京,还未来得及与和颂见上一面就要被砍了,萧月白喉结滚动,死死地捏着拳,被瓷片扎伤的手从指缝间渗出层层殷红,掌间传来的痛感令他眉心直跳,不甘地咬着唇一字一句从齿缝传来:“就算是死,也得让我跟和颂见上一面吧。”

      尚未走远的两人,听见萧月白的话好奇地折了回来。

      “啪!”

      刘管事一个耳光扇在萧月白脸上,不等那二人开口,先急吼吼地道:“狗东西,大将军的名讳也是你这等卑贱的身份能直呼的?!”

      说着又欲再打一巴掌,好在众人面前立立当管事的威风。手刚举起来就被捉住了,伴随着“咔嚓”一声细响,高虎手劲大得令刘忠的脸都揪成了一团直咧嘴:“疼疼疼……”

      丢开了管事的,高虎把马亮手里的灯笼拿了过来,蹲下身把灯笼凑到萧月白脸上。

      那是一张病恹恹染了黄气的脸,因为刚挨了一巴掌惨白的唇角破了一点红,一双湿润的眸子在灯火下很是亮堂,像盛了一泓清澈的泉,欲语还休,波光潋滟。

      “萧良仁?”高虎狐疑道,“你怎么会在此?”

      原来是高统领没认出他来,还以为和颂大老远把他接回来,只是为了要亲手宰了他。萧月白一口气堵到嗓子眼又顺畅了,脸上甚至微微泛起喜色,解释道:“我醒来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府中人多事杂无人认得我,我就想找——”

      “你想跑?!!”不待萧月白说出后面的话,马亮就恍然大悟地一拍手。
      这人与将军有不共戴天之仇,想来醒后必然少不了吃一番苦头,今日府中最后一天修葺,请了许多匠人做收尾工作,人多事杂无人认得他,若是他想偷混其中偷溜出去也无人发现。

      好险好险,马亮拍着胸脯:“这仆役都是这两日才入府的,谁都不认得,差点就被你得逞了!”

      “想跑?跑得了吗?!”这可是自己千里迢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接回来的!高虎在路上与萧月白朝夕相处的好感,在和颂说出那句“不共戴天”之后就荡然无存了,还深觉被萧月白清俊好看的外表骗惨了,听闻马亮的话也不疑有他,招来了侍卫:“把萧良仁押回辛梨院,派人守着,不许他踏出房门一步,等候将军发落!”

      不用即刻砍头,还要等和颂回来发落他,萧月白肚中空瘪,搬搬抬抬一下午也累得够呛,懒得辩驳,乖乖被看押了。

      晚饭一碗稀粥,一碟白灼青菜。那条大黄狗还睡在火盆边,萧月白唤了两声:“阿黄,阿黄……”

      大黄狗一个骨碌翻身,舔着嘴就过去了。见萧月白赏给他一根菜心,一滴油腥都看不见,嗅了嗅便跑开了。没多会儿又回来了,嘴里叼了根带肉的大骨头,趴萧月白脚边慢慢吃起来。

      “……”
      萧月白瞅着那根油乎乎的大骨头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差点把自己呛着,搅着稀粥道:“定是他看我还病着,特意吩咐他们饮食清淡些的。”

      那碗稀粥被喝得一滴不剩,连青菜都一并吃了。萧月白又向门口的侍卫讨了些水来,洗了脸漱了口,点着灯守在屋里等和颂回来,直到坐得身子发僵才缩回被窝里。

      三更的梆子敲过,和颂踏出醉仙居,高虎候在门口给他系上披风,打了车帘。

      刚要上车,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子从楼上踉踉跄跄地追出来,差点摔一跤,被身旁侍从架着。

      “章无兄,你这就没意思了,才喝几盅啊,垫子都没坐热乎!我还给你安排了……安排了花魁小娘——呕~~~~”

      幸亏和颂离得稍远了些,不然这没消化的红烧狮子头就该溅自己一身了。

      可怜了两个侍从,忍着恶心给赵川一点点擦拭。

      “喝!继续喝!”赵川接过掌柜的捧来漱口的茶,在嘴里咕噜了两下又咽了下去,缠着和颂不让走,喋喋不休道,“自打你回京,我命人三番五次地给你递帖子,你都找借口推辞。我知道你瞧不上我。”

      和颂揣着手道:“我并无此意。”

      “若不是我今儿派人去堵你,你还要推拒了我。”赵川说着有些赌气道,“到底是做了骠骑大将军,竟是再不把我当朋友了。嗝——”

      和颂默默退了半步,好言相劝:“世子殿下,今日你喝了不少,雪天路滑,早些回吧,别让王爷和王妃忧心。”

      “我爹才懒得管我,我娘只会唠叨,回去她又要念我,还不如去占春阁搂小娘子睡觉……”

      “那送世子殿下去占春阁吧。”和颂对赵川的侍从道。

      赵川不依不饶,非要和颂陪他同去,再喝上一宿。

      这京城的酒寡淡如水,和颂喝着没劲,莫说一宿,只怕喝上十天半月也是难得有半分醉意。只得随意敷衍:“夜深了,明日还有军务要处理,改天吧,改天定陪你喝个痛快。”

      赵川这才作罢。

      “劳烦大将军了。”两位侍从行了礼,架着赵川上了车。

      赵川恋恋不舍地打了窗帘,探出头去:“你真不同我去快活?你家里又没有女人念叨你,做何不去?”

      和颂没理他,径自上了车。

      赵川见和颂的马车先走了,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出来。

      车内伺候更衣的侍从问:“殿下笑什么?”

      “只是想起了一则军中辛秘。”赵川乐着,食指抵唇“嘘”了一声,悄声道,“不许出去瞎说,不举的苦楚,哪是咱们能体会的。”

      高虎驾着车出了转角,又下起雪来,脑子里也浮现出了那则关于大将军不举的传闻,呼着寒气道:“听说占春阁是京城名气最响的艺馆,有人豪掷千金,只为了搏花魁小娘子一笑。边境苦寒,好不容易回京了,将军何不与世子同去?”

      和颂双手拢在披风下搂着汤婆子,双目轻阖:“莫不是你想去?”

      高虎嘿嘿笑了两声,不作答。
      又听车内传来和颂的絮叨声:“醉仙居的仙人醉说是神仙喝了也会醉,我倒觉得没边州的烧刀子好喝,竟是一点酒味都无,再喝也是没趣儿。”
      倒好像在说自己不去占春阁是因为京城的酒水寡淡无味,不是因着军中传闻那般。

      高虎深以为然:“那是,将军可是喝了一瓮的烧刀子都屹立不倒的,属下们都服得不行,再不敢同您拼酒。”
      那可是十斤的烈酒啊~

      和颂满意地靠着车厢,酝酿着睡意。忽闻高虎说“御赐之物给打了”,他随口道:“拖出去砍了便是。”

      又听高虎说:“是萧良仁打的。”

      “谁?”和颂有些犯迷糊。

      “萧良仁啊。”高虎想了想,“就那个不共戴天。”

      只听车厢内“咚”的一声,高虎回头隔着帘问:“发生何事了?”

      好半晌,和颂才揉着头,精神熠熠地道:“他醒了?”

      “傍晚醒的,府里人多事杂,他混进其中想偷跑,被当成家奴赶去做工了,将陛下御赐的一对儿白玉瓷瓶摔了。”

      他居然想跑!!
      和颂双拳紧攥,把手中的汤婆子都捏变了形。

      雪越下越大,高虎在马背上狠抽了几鞭,没多时便行至府门口,已有侍从撑了伞出来迎。

      高虎将人扶下车,跟和颂确认:“真要将人拖出去砍了?”

      和颂斜睨了他一眼,有些恼地将汤婆子丢给他,大步朝里走去:“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一对儿破瓷瓶么?改明儿去宫里,让陛下再赏便是了!”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