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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顺火暖 ...

  •   春日暖阳斜斜地照入林间,降龙山上又是一派新气象,杜鹃花漫山遍野,馨香袭人。
      林间有鸟鸣声声,戚少商竖起耳朵听了听,这是对面的兄弟跟他打暗号。
      “大当家的,咱动手?”
      戚少商撇了一眼道上,在跟班小弟的头上敲了一记,“你没见那是王二家的新媳妇?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回娘家,你干了一辈子打劫,有见过抢鸡鸭吃的?”
      “我抢过。”
      “啪!”地又是一记,“想我堂堂九现神龙,打劫打到这份上,我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那小弟原本想王二家的媳妇也颇有几分姿色,不如抢到山上做压寨夫人,转念一想,山上的红袍红泪还为了这个名头打得不可开交,这俩美人都是练家子,开罪不起,再抢个别人家的媳妇上山,自己那身皮还是要的。于是就不搭腔了。
      日头渐渐升高,林中雾气散尽,鸟鸣声又换了一个调调。
      “大当家的,咱动手?”
      戚少商欠欠身子,却是趴得更底,“放屁,没见那是小雷门从江南霹雳堂回来?打劫打到卷哥头上,我先剥了你的皮!”
      小弟蹭蹭鼻子,学着他的样趴到草丛里挖蚯蚓玩。
      接近午时,天渐渐热起来,戚少商解去身上外袍,忍不住扇了扇,抱怨这天气怎么一天之间这么热了。
      这时候一支马队缓缓地行过来了,对面兄弟的鸟鸣叫得更唤了。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发了发了!是皇镖!”
      “啪!”又是重重一记爆栗子,“没见那是神威镖局的马队?我跟高老镖头那是拜了把子的兄弟!”
      那小弟终于不干了,“嚯”地立起身来,“大当家的,你说了今天带兄弟几个到这里干最后一票,恁的说话不算话,这中饭都没吃上,我饿死了,这土匪我不干了!”
      戚少商脸一黑,哎,做土匪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做到头了,今天从山前经过的七七四十九人,一多半跟他拜过把子,还有一小半也是胡喝海吹过的老交情,他发誓下辈子不如去经商做买卖,熟归熟,该杀时照杀不误。哪里像现在这样,搞得混不下去,要卷了细软另立山头。地方他都想好了,连云山在宋辽边界,凭他的一身武艺,跑到辽人地界上干一票,或者平日里吃大户,打秋风,小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
      九现神龙哪里不能呆,要在降龙山上,那还能有活路吗?
      不过今天这最后一票,他觉得怎么着也得干成了再走。
      对面的兄弟已经不高兴学鸟叫了,起身跟他打了手势,收工了。
      戚少商正尴尬间,突然看见午后的山道上,远远地有位青衣书生,背着包袱慢慢行了过来。也不管人家还穿着打了补丁的袍子,而且穷得连个书童也带不起,戚少商觉得今天这一票,就是十个铜板,也值了!于是二话不说往小弟屁股上一踹,跟着也跳了出去。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地,留下买路财!”口号喊完,戚少商走向前,嘻嘻笑道:“兄弟,打劫!”
      书生一愣,紧了紧手里的黄布伞,冷冷一笑:“打劫打到你顾小爷爷头上,真是活腻歪了!”
      “放屁!”那小弟见这穷书生竟敢辱没了自家的老大,大喝一声,“你可知道我们大当家的名号?”
      “很吓人么?”
      “堂堂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兄弟你放心,我们只劫财,不劫色!”
      “啪!”戚少商怒极,又一个爆栗子敲过去,小弟已经满头包了。
      “错了错了,女的劫财不劫色,男的劫财不伤命!”小弟眼泪汪汪纠正道。
      书生一脸嘲讽:“侠?山匪草寇也配称侠?”
      说时迟,那时快,那书生将肩上包袱往旁边道上一抛,手中一扬,“唰”地一声,银练如洗。
      戚少商万没想到这文质彬彬的书生也是个练家子,青龙剑一提一挡,“当”地一声,罡气徒然外泄,他心中一惊,急退几步,“神哭小斧?”
      “九现神龙是吗?正好,今天就在着降龙山上收拾了你!”
      戚少商不敢大意,青龙剑出鞘,仔细地避开神哭小斧的准头,十招过后,那书生渐渐落了下风。
      “好俊的功夫。”戚少商徒手接住神哭小斧,却是忍不住赞道,“这位书生果真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姓顾的书生盛怒之下,终于拔剑——原来他刚刚手里握着的,并非雨伞。
      “君子佩剑,黄绢裹之,甚好甚好!”
      叮叮当当,火花飞溅,戚少商的武功路数属于北地,大开大阂,干净利落,使的又是他独创的一字剑法,粗看平实简洁,内里精妙无比。而那书生剑走轻灵,宽袍广袖之下丝毫不是花拳绣腿,端的是一派江南风情,专门以柔克刚。
      旁边的小弟看得傻了眼,忍不住大赞一声——“好剑法!”
      这一仗噼里啪啦打足一个时辰,到最后,已经不是为财,纯是为的一口气。书生毕竟于武功上学艺不精,于力气上略逊一筹,戚少商的青龙剑还是架到了他脖子上。
      戚少商擦了擦额头的汗,横一眼只知道在后面看热闹的小弟,“还不快去翻翻他的包?”
      那小弟才想起来,跑到道边捡起书生的包袱一翻,哭丧着脸道:“大当家的,除了几本破书,连十个铜板也凑不齐啊!”
      戚少商再一次擦了擦额头的汗,伸手往书生浑身上下掏摸了一番,除了一本名为《七略》的书,再无他物。
      “一个子儿都没有,你那么拼命做什么?”那小弟不高兴了。
      戚少商见这书生如此拼命,想来他怀里的书莫非是武功秘籍,于是他让那小弟帮着把剑,自己则粘了唾沫翻了翻手里的《七略》。
      那书生冷笑:“想不到,土匪也识字。”
      戚少商没理会他的调笑,因为手里的书使他越看越入迷,忘乎所以,直看得日头都落了西。
      “果然是一本好书啊!”
      戚少商合上书站起身,忙走过来帮着书生拉了拉揉皱的衣服前襟,回头向小弟喝道:“懂不懂礼貌,咱刚刚那是切磋武艺!”
      说完向着书生一拱手,“再下戚少商,还未请问兄台高姓大名。”那书生上下打量了戚少商一番,起初一脸鄙夷,现在想想,他能挑自己下手,想来果真不是一般的山匪,谁能从一个穷书生手里抢到什么值钱的玩意?根本就是脑子不好使吧。可是这脑子不好使的土匪竟说他的《七略》是一本好书?这……
      戚少商见那书生满是戒备之色,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怕兄弟笑话,今天哥几个出来是想干最后一票,以后就离开这里到连云山去。守了一天道上都是熟人,这才冲撞了兄弟,还跟你赔个不是。”说着帮他打好包袱,“你这是进京赶考吧?也莫怪我们唐突,都知道出门在外,财不外露,打补丁的未必就是穷人,我们只想弄点盘缠好在路上买张饼子吃点茶水,盗亦有盗,绝不乱来。”
      书生拿回了自己的小斧,将三尺长剑收回鞘中,重新用黄绢裹好扎紧口子,这才神色稍霁。
      戚少商自怀里掏了一阵,摸出一锭银子,“离京城还远着,你一介书生,又拉不下脸去打家劫舍,这点钱路上好使使。”说着把钱塞进书生手里。
      书生一脸惊愕,看了看戚少商,又看了看戚少商身后的小弟,两人神色一派平和,显然这样的事也并非头一回了。
      “在下顾惜朝。”顾惜朝一拱手,包袱往肩上一甩,也没收下银子,转身就走。
      “哎,顾兄弟,你等等我啊!”
      “干什么,我用不着土匪给我钱。”
      “反正你向西前往汴京,赶巧我顺路,不如我们一同前往。”
      顾惜朝一翻白眼,“我去赶考,你去做土匪,道不同不相为谋。”
      戚少商跟上来,“如今朝廷积弱,奸臣当道,顾兄弟纵然一身才学,然而考场之上,你这样穷人家的孩子,恐怕不是学富五车就能一决高下的。”
      顾惜朝傲然道:“我就不信我考不上。”
      戚少商道:“那我们打个赌,你若是考不上,就跟我去连云山,我们一起做土匪?”
      “我若是考上了呢?”
      “那我就改邪归正,从此不当土匪。”
      顾惜朝“噗”一声笑:“你是正是邪,与我何干?”
      “顾兄弟此言差矣,读书人考取功名,不正为的江山社稷,辅佐君王,各地匪患成灾,届时还要朝廷命官来平乱。恁的你连这点走仕途的自觉都没有?”
      顾惜朝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戚少商已经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走走走,前面是流沙镇,趁着天色还不晚,打尖住店赶个先,去晚了怕是只能睡破庙了。”
      就这么着,苏州来的顾公子,进京赶考的路上,没带书童,倒带了一个土匪去。
      好在这土匪也是识字的,不光识字,对他那部花费四载呕心沥血的《七略》颇有自己的一番见地。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很快称兄道弟起来,顾惜朝没钱,戚少商帮着在京城里围场子卖艺。一个在场中耍把势,一个在场边收铜板,一个表演飞刀绝技,一个甘心站门板前当活把子。
      秋闱发榜,戚少商拉了顾惜朝去看,果然榜上有名。
      戚少商道:“我先头说你考不上,只是怕你万一真考不上,心里不免失落,是以先让你做个心理准备。”
      顾惜朝一脸得色,不过到底莞尔,低声道:“我明白。”
      当夜一顿酒喝得极是痛快,两人弹琴舞剑,潇洒快活。
      殿试以前,顾惜朝入了宫,戚少商则收拾了包袱准备西行去连云山。
      一个月后,京城传来消息,顾惜朝高中探花郎。
      又一个月后,京城又传来消息,顾惜朝出身贱籍,被革去了功名。
      听到这个消息时,戚少商正和连云山七大寨主在山脚下的旗亭酒肆喝酒猜拳,一位路过的商人讲起京里的稀罕事,不免提到了顾惜朝。
      戚少商二话不说,行李也不收拾,急急赶往京城,他寻遍了回江南的各条大小道路,问遍了九九八十一个相熟山头的老伙计,终于在扬州附近的一座破庙里找到了顾惜朝。
      “我们的赌约,怎么算?”戚少商怒气冲冲。这个别扭的家伙,出了事竟不来找他,他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了?
      顾惜朝咬着牙,盯着架起的柴火,眸中两点跳动的红。
      “跟我一起去边关投军吧?我不做土匪,你也不做书生。”戚少商口气放软,“我相信能写出《七略》的人,必定胸怀大志,心向天下,既然仕途走不通了,不如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血战沙场,建功立业。”
      顾惜朝抬眼,“做土匪,不是挺快活潇洒的,你一身武艺,也读过书,不去投军,还不是受不了军中那些束缚人的东西?”
      戚少商笑,酒窝深深浅浅,在火光下明明灭灭,“那你呢,朝廷重文轻武,你一介书生不读圣贤书,却研究兵法,还不是放不下英雄梦。”
      “我不稀罕做英雄。我只是不想空负才学,老死山林。”
      戚少商握住他的手,“那就一同去边关,你施展你的才学抱负,我凭借我的一身武艺,看看谁的本领高,谁的功勋大。”
      顾惜朝看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火光照在两个人身上,多年的飘零,坚冰一样的心,似乎,有一道缝裂开的声音轻轻响过。
      “我会罩着你的。”
      “放屁,谁要你罩着了。”
      “那你罩着我。”
      “我懒得。”
      “你温柔一点不行?”
      “温柔?”顾惜朝狞笑,“像这样?”
      破庙里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咔!作者,这是《逆水寒》吗?故事烂白,人物走型!
      我哔——(此处做音效处理,已屏蔽脏词,和谐社会靠大家)
      谁说这是《逆水寒》了,我这是写的《顺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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