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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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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纸鸟回来时,云浅飞口渴,拿过茶壶却发现茶壶意外的轻,拧开壶盖一瞧,没水了。
跨过趴在地面的师弟,迈步走向房门,一个伙计脚步匆匆地从门前经过,嘴里带着歉意喊道:“这位客官实在抱歉,本店后院的井水仍然十分混浊……”
房间对面住店的客人纷纷嚷道:“什么回事,我住你店的居然连口水都没有?”“那我们喝什么?!”“半天都还是这样?你们还做不做生意,我要退房了!”“水也没有,钱又被偷,什么破店!”
这个世界的小旅馆并不提供安保工作,只是把房间租给旅人,替他们遮下风挡些雨,再添点水送送饭而已,旅人若是因此丢失了钱财货物也只能自认倒霉。
对面吵翻了天,云浅飞这面的一列房却全都房门紧闭,不知是不想参与这场闹剧,还是里面的人都出去了。
云浅飞停下脚步,抱臂靠在门框上,那位被群起攻击的伙计不停地弯腰道歉,住客们声讨声势之大连店老板都不得不擦汗赶来解释一番。
不仅这家店的井水出了问题,附近村民自用井里的水也变得异常混浊,水面上漂着灰尘土块,捞上来时还闻到奇怪的腥气,味道更难以恭维,实在无法入口。
山脚涌泉的情况则相对较好,但水位比枯水期时更低。现在很多人都去了涌泉打水,旅馆老板也已经叫人去排队了,希望住客们再给点时间。
云浅飞旁观了一阵子,转身关上房门,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巨大、足足有一人高的水缸,轻轻地放在地面,里面都是备用的清水。
他把茶壶浸入水中,等浮出来的气泡呼噜噜地绽放完毕,便把水壶捞起来,分别盖好壶盖和水缸木盖,重新把水缸收回袋中。
喝着清凉的溪水,云浅飞心中感叹,没想到当年黎丞的无聊提议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应急食物要带不易腐烂的以及保质期长的,包子不行,放下,肉干可以,带上,辟谷丹也行。还有药品、绷带、担架、口罩,哦口罩没有。水也必须备好,这么小壶哪够啊,要带就带个大的,诶我看这水缸就很棒,带上它怎么样?”
陈雁鸣突然从地上抬起头,表情颇为怪异,喃喃道:“我怎么感觉地震了?”
云浅飞抿了口茶,懒得理他。
陈雁鸣又重新趴回地面,半晌,困惑地挠挠耳朵。
纸鸟在半个时辰之内就飞回来了。
云浅飞把满是七扭八歪补丁线的钱包放在腿上,摊开被折得奇形怪状的纸鸟,根据纸上的折痕可以看出这是自己折过的白纸,只是字没了。翻来覆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便把纸随随便便地折好,放入袖中。
房外风波不久后停息了。
太阳被时间赶下宝座之前不甘地在天际放了把火,试图将蓝与白的宫殿焚成黑色废墟,燃烧的云浪在它所统领生命的头顶翻滚,即使月亮继任,众星遍布,也无法重现它创立的辉煌。
华鸣峰上从没过有这样的晚霞,云浅飞情不自禁地欣赏起来。
太阳堕入地平线,带走剩余的白蓝子民,赤红热浪被温度扑灭,月亮携群星而来。
夜晚的云乡比白日要冷一点,外出的乡民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回到家里歇息。
住在云浅飞陈雁鸣隔壁房间的人也回来了。
他们吵吵闹闹,彼此间推推搡搡,竟有二十余人。
“老大,今天也没挖出什么呀!这山都快被我们挖空了,会不会没货啊?”
“嘘!喊啥喊!再喊就割你舌头!”
“你锄头顶到我了,脏死了拿开拿开!”
“都是从土里爬出来的怕什么脏哈哈哈哈哈。”
“还是老雀头力气大,石头飞得老远了!”
“嘿谁让它碍事。”
“看来是挖不出什么了,呸,浪费时间,晦气!”
“我靠,你口水别吐我身上啊!”
“饿死了,我要吃饭!”
“吃吃吃,吃个屁,明天再炸不出东西来,大家就只能吃西北风了!”
“按我说就该跟着老封那群人走,上次和他们合作不就挖到宝贝了吗?”
“你给我闭嘴!大头都被他们拿了,我得到了什么,他们吃剩的残羹!没点骨气!”
众人小声说着或埋怨或泄气的话,各自回到房间,很快就有伙计托着热腾腾的食物上了楼:“一群挖土的乡巴佬,又把泥巴撒得到处都是……客官们,你们要的菜来喽!麻烦开开门,饭冷了就不好吃了!”
等伙计脚步声去而复返,云浅飞拉开房门:“这位小哥,井水恢复正常了吗?”
负责送餐跑腿的伙计正在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脸,见状立即赔笑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客官,井水还是跟白天一个样,但请您放一百个心,我们已经从涌泉取来了足够的水,敢问客官是不是要加水呢?不瞒您说,我们云乡的泉水也是一绝——”
云浅飞举手阻止了侃侃而谈的伙计,并将他拉入房里,关好门,把一枚钱币放在伙计手心里,笑道:“跟兄台打听一些事。”
伙计看着掌心里的钱币眼睛发光,赶紧躬身道:“客官您问,只要是我知道的,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浅飞左手背在身后,在半空中花画了一个外圆内三角,这是最简单的隔音阵,修为比他低的人是听不见阵内发出的声音的。
只是隔音阵范围太小,坐在距离房门最远的靠墙木椅上的陈雁鸣不得不站起来走近几步,方可踏入阵中。
云浅飞道:“就想问问住我旁边的那群人是?”
伙计愣了一下,脑袋里准备好的云乡介绍词全都用不上了。
云浅飞见状,摆摆手道:“云乡我也来过几次了,只是这次莫名的热闹,想知道是不是举行什么庆典?”
伙计一拍脑袋,喜道:“哦哦客官是想知道我这会举办什么庆典吗,那可就多了,首先是新年——”
云浅飞再次制止,这伙计怎么抓不住重点?他再问道:“我看邻居们风尘仆仆,其中一个还拿着锄头,他们是不是要建筑庆祝用的高台?”
伙计听罢,面露不屑,哼道:“他们?怎么会?他们就是一群挖土的,一个月前就在店里住下,每天上山,早出晚归,也不知道要挖什么,山头的树都被他们砍光了,回来还到处掉泥巴,害店里总要打扫卫生。幸好我们云乡人不把墓建在山上,不然早就怀疑他们挖的是咱祖先的坟了。”
“一个月前就来了?”竟然来了这么久?
伙计看起来憋屈极了,云浅飞给他拉来一张凳子,倒了一杯水,示意他可以慢慢说。
见客人好相处,伙计也就大咧咧地接过杯子坐上凳子,灌了一大口水,表情微变,严肃地对云浅飞道:“这位客官,本店谢绝自带酒水。”
云浅飞:“……”
一旁许久不出声的陈雁鸣则道:“方才不是井水不能喝么,这是我们向过路的旅人买的。总不能一直渴着。”
伙计恍然大悟,随即感觉有点尴尬,道:“瞧我这记性,抱歉啊客官们。我在这里做事也有十年了,可以很负责任地跟您说,在这十年里,云乡的水井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今天的事。我们的井水可清澈了!涌泉的水也是甜的,而不是今天这样毫无味道。”
云浅飞道:“井水浑浊,泉水无味,都是从今天开始的吗?”
伙计苦笑道:“这,井水确实是。至于泉水嘛,我就不清楚了,我就一跑腿的,要不我替您问问别人?”
云浅飞摆了摆手,他不想扩大范围,继续询问邻居的事情。
这伙计忙前忙后的已经渴了一段时间,杯子里的水也很清甜,他将水一仰而尽,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继续说道:
“一开始他们说看上了我们这山的树木,找到乡长说想砍些木材回去当造房的栋梁,愿意给些钱当作报酬。大家都喜欢砍山上的树做房子,所以乡长没想太多,同意了。
我们乡长是好人啊,拿到他们的钱后就给我们修路修房子,又从外面买牛买驴给我们耕田运货。啊客官您进谷时的谷道已经扩修过了,比以前好走很多吧。”
云浅飞没告诉他,自己每次都是御剑进乡。
“他们刚开始的几天给钱也给得爽快,后来就不行了,迟一天迟两天。有人觉得不对劲,他们说的看上这里的树木,也每天上山砍树,可几乎没人见过他们把木材运出村去,也没人从外面进来带走木材。
西山的老猎——他是云乡有名的猎人,可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我们都叫他老猎——曾经偷偷跟在他们身后,想看他们到底在山上干什么。他是猎人,跟踪猎物很有一套的,可他居然在西山跟丢了,就连他那条曾经猎过狐狸的宝贝猎犬也没能闻到那伙人的味道。
客官您觉得奇怪不奇怪?”
云浅飞和陈雁鸣对视一眼。
伙计双手握杯絮絮叨叨:“后来乡长决定去找他们谈谈,可他们拒绝了,还想打我们乡长强迫他别管闲事。我们哪愿意,大伙们都操起了东西准备和他们来一场,可还是被乡长劝了下来。
唉,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晓得那群人是懂法术的,我们人再多也打不过他们,只好让我们别去管。”
伙计一脸的不甘心,握紧的拳头咔咔作响。
“云乡的山春夏秋冬都被植物盖着,花果叶雪,从来没见过黄色的土地,可他们一来,便把西山砍得东露一块黄土,西露一块黄土的,大家看得都气愤。”
云浅飞忍不住问道:“既然你们不愿意让他们上山砍木,又认为自己打不过他们,为何不向附近的门派求助呢?”
伙计苦笑道:“因为他们不杀人啊,曾经发生的几次冲突,他们未损一人,我们这边却有好几个兄弟受伤。没有死人,那些门派怎会在意呢,何况只是山树被砍,只要根还在地里,那些树过几年不也会重新长出来吗。”
这确实是一番道理。若他不是因为有事亲自过来,估计也不会为了此等小事特意前往云乡。
云浅飞又和伙计说了一轮话,听他不停地抱怨隔壁的挖土人、一些要求多多的食客,总爱找他们麻烦的住客,和找了一堆理由不加自己工酬的店主。
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云浅飞装作认真地倾听,不时附和几句。
送走了伙计,云浅飞关上门,撤掉隔音阵。
陈雁鸣捏着下巴思考。
云浅飞则掏出一本医术,天已经完全黑了,烛光在文字上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