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巴士站》林紫绪

64、番外十二

　　大都会，2019。

　　星期五，愉快的周末。
　　尹安然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有同事来约他一块去相熟的酒吧喝一杯。
　　“走吧。”
　　“安然，来，周末欢乐时光。”几个同事嘻嘻哈哈地说笑着，约尹安然跟他们一道走。
　　虽然明天还是要上班，不过周末总让人觉得心情愉快。尹安然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了，他笑着对同事们说道：“谢谢，我就不去了。”
　　“咦，安然你不来吗？”
　　“是有事吗？”
　　“一起啊。”
　　面对热情的同事，尹安然笑着解释道：“今天有点累，就不跟你们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
　　“这样，那下次吧。”
　　“安然，我们先走了，BYEBYE。”
　　“明天见。”
　　目送几个同事勾肩搭背地离开杂志社，尹安然在桌前坐下，取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是我，怎么样，现在下班了吗？”
　　电话那端传来楚靖清亮的声音，“都好了，我可以走了。”
　　“老地方见。”
　　“好。”

　　和楚靖面对面坐在路边摊的小圆桌边，尹安然熟门熟路地招呼伙计，“嗨，祥仔。”
　　伙计面满带笑走过来，从胸前的小兜里取出纸笔，“好久不见，安然，小靖，今天想吃点什么？”
　　“有虾吗？”尹安然问道。
　　“有，新鲜的。”
　　尹安然看了楚靖一眼，他知道他这个伙伴一向不擅于“选择”，朋友间彼此都熟悉对方的口味，就由他替楚靖决定吧。
　　“来盘虾，清炒菜心，老板拿手的叉烧排骨来一盘，再要两盅招牌靓汤。”
　　“得咯。”伙计记下点好的菜目。
　　尹安然问楚靖道：“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楚靖摇了摇头，“够了。”
　　“等下再一起去甜品店吃甜品吧，你想吃甜甜圈，还是西米露？”
　　楚靖听了笑道，“还吃，晚上吃这么多，你不怕胃涨吗？”
　　尹安然连连摆手，“不多，一点也不多。”
　　两个人边吃饭边喝着啤酒，尹安然见楚靖悄悄看表，他笑道：“怎么，急着回去？”
　　楚靖忙把手臂收在桌下，羞涩地笑了笑，“没有。”
　　尹安然把一块叉烧夹进楚靖的碗里，笑道：“吃吧，我没见你吃多少。他们肯定还在开会，不去管他们，我们吃饭。他们开完会还得应酬，我看最快也得10点左右才会回家。你就安心吧。”
　　楚靖微笑，点了点头，夹起一只虾放进尹安然的碗里，“你也吃。”
　　“来，喝一个。”尹安然举起啤酒罐。楚靖也举起面前的啤酒罐，两个人轻轻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

　　今天，周明义和银行的人开会，商讨投资计划，金则泰亦要参与，两个人向各自的恋人说好就不一起晚餐了，知道了情况的尹安然就约了楚靖一起。
　　吃过晚饭，尹安然提议随便走走逛逛，楚靖牵挂着家里，表示想回去。
　　“啧，你还真是离不得，恋窝。”尹安然打趣道。
　　楚靖害羞了，怨念地看了一眼尹安然，小声说道：“你还不是也一样……”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大声点儿。”尹安然故意这样说着，笑着把一只手罩在耳畔向楚靖示意。
　　楚靖更加害羞，“你别这样。”
　　“哈哈。”
　　两个人一起去坐车。尹安然一拉楚靖的胳臂，向路旁示意，“看。”
　　楚靖顺着尹安然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家西饼屋，他立刻明白了尹安然的意思，朋友是想顺道买些点心回去。
　　“去看看？”尹安然问道。
　　“嗯。”
　　走出西饼屋，两个人各自提了大纸袋，尹安然边走边说道：“这家的甜面包圈看起来真不错。”
　　“可惜等到则泰回来，牛角包也该凉了。”
　　“没关系，凉了口感也不会太差。”
　　“还是刚出炉的好。”
　　尹安然见楚靖一脸遗憾，他笑道：“所以我让你现在就吃。”
　　“可是则泰……”
　　“有买他的份，唉，怎么？光给他买你不要吗？”尹安然笑着问道。
　　“则泰喜欢……”楚靖小声说道。
　　“啧，你唉。”尹安然大摇其头，楚靖顿时低头不语。
　　“金大哥会被你惯坏的。”
　　楚靖小声抗辩道：“他不会。”
　　“不会也被你惯得会了。”尹安然吐嘈道。
　　楚靖说不出其他反驳的话，沉默了一阵小声说道：“那你不也一样。”
　　尹安然一听昂头说道：“我怎么会一样。”
　　“咦，你难道不是给周大哥买宵夜的点心吗？”
　　尹安然晃了晃手里的纸袋，“嘿，告诉你，他不太喜欢甜食。”
　　“不喜欢啊……”
　　“嗯，”尹安然点点头，“他几乎不吃什么糖果，巧克力也很少吃，不爱咖啡不过会用来提神，水果倒是吃，可是我也没发现他格外偏爱什么水果，别的什么甜的东西也吃的不多。”
　　楚靖听了问道：“那甜品呢？比如红豆沙。”
　　“那个倒是吃，但是也没觉得他特别爱。他的口味是偏咸，他喜欢吃牛肉、海鲜。”
　　楚靖了解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等有空了一起烧烤？”聊到这里，尹安然兴奋地提议道。
　　“好。”

　　回到宁静路上的家里，尹安然看着电视等了一会，见周明义还不回来，他关掉电视去洗澡。披着浴袍在浴室的镜子前梳理还湿着的头发时，尹安然听到门响，他立刻放下梳子奔出去。
　　“你回来了。”
　　周明义已经进了客厅，见尹安然跑过来他笑道：“慢点，慢点。”
　　尹安然接过周明义的公事包抱在胸前，问道：“会开完了？”
　　“嗯。”
　　见周明义表情轻松愉快，尹安然猜想他这次会议一定谈的不错。
　　“吃过晚饭了么？”尹安然问道。
　　“吃过了。”
　　“那休息吧。”
　　把周明义的公事包放进书房，尹安然回到客厅，这时，周明义已经换下西装，换上家居服，舒服地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新闻。
　　尹安然替周明义面前的杯子续上热水，然后把买回的甜点装盘捧了出来。坐在周明义身边，尹安然从盘子里捡出一个面包圈递给周明义，“你吃这个，我买的，这家店的面包不错。我和小靖都买了一些。这个是杏仁的，不那么甜，烤的稍微有点脆，很好吃。可惜现在冷了，刚出炉的时候更好吃。”
　　见尹安然献宝般地捧上面包圈，周明义微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点点头。
　　“好吃吧？”
　　“味道很清爽，好吃。”
　　“还有，可以当明天的早餐。”见他挑选的面包被恋人所欣赏，尹安然笑咪了眼睛，十分得意。
　　周明义在尹安然嘴角边用手指划了一下，尹安然顿时皱眉，“干嘛，别摸我脸。”
　　“面包屑。”
　　“嘿。”
　　吃过甜点宵夜，洗漱过，周明义见尹安然仍然缩在客厅的长沙发里玩着游戏机，他走过来说道：“还没玩够吗？”
　　尹安然头也不抬，“别闹，等我打完这一局。”
　　周明义坐在旁边看了看，问道：“很有趣吗？”
　　“有啊，很有意思，我喜欢玩。没事的时候随便玩玩，放轻松。”
　　周明义凑近一点，也盯着游戏机的屏幕看，“这么小，在宽屏电脑上玩岂不是更痛快更有意思。”
　　“大型网游有大型网游的乐趣，这种小游戏也有小游戏的乐趣。”
　　周明义想了想，笑道：“说的也是。大型游戏开发公司固然有优势，有些公司专做小游戏，赢利也是相当丰厚。”
　　尹安然眼睛盯着屏幕，手里不停地按键，咂舌道：“啧，你什么都不忘往投资回报上拉扯。”
　　“必然，这是我的本业。”
　　“嘿。”
　　就在转过脸向周明义扮鬼脸的片刻，注意力的转移让尹安然的这局游戏失败了，他懊恼地停手，怨念地看着周明义，“你打扰我。”
　　周明义忙举手示意，“没有。”
　　“故意勾引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还说没有。”
　　“唉，我随便说说，是你自己要听，是你自己要回答我。”
　　“看，还把责任推给我？明明你就该负责，都赖你。”尹安然把游戏机举到周明义眼前，摇晃着向他示意。
　　“负责……嗯，好，立刻就向你负责。”周明义满面笑容地说着，向尹安然欺了过去。
　　“嘿嘿，我是说你要负责，我不是说你要负责，唉，哎……？”尹安然自己也有点糊涂了，一边想着要怎么解释清楚，一边抬手推着周明义。
　　“故意勾引你说话，勾引……”周明义笑着，脸离尹安然的脸越来越近，嘴角带着一抹深沉的微笑。
　　“啊……唔……”被吻住了，尹安然剩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明义对躺在身边的尹安然说道：“我恐怕要出差一趟。”
　　尹安然听了一震，凝视着周明义，目光中先是惊讶，然后转为释然，他应了一声，“嗯。”说的“恐怕”，其实是非去不可的意思，没办法，恋人总有重要的工作要处理。
　　周明义露出安抚的笑容，用手指轻抚尹安然的脸颊，“别介意。”
　　尹安然摇头，“不，不介意，我知道你是为着工作。”
　　“去纽约，大约两周时间，有份生意要谈。”
　　这么远！两个星期！14天左右，挺长的一段时间。尹安然在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然后抬起眼帘看着周明义，“那边比香岛冷，替你多带厚衣服。”
　　恋人的体贴让周明义宽慰，他冲尹安然微笑，“我很快就返来。”
　　“说什么很快，出差一趟总要把事情办妥才好结束。”
　　“嗯，这么懂事。”周明义故意笑道，伸手捏捏尹安然的下巴。
　　尹安然眉头一皱，拍开周明义的手，“我也有出过差，我都知道要把事情办完办妥才好返转。你做的更加是大事，当然更是要这样。”
　　满怀的感谢和爱意需要表达，周明义伸手把尹安然拉进怀里抱住。靠在周明义胸前，尹安然暗想，该看看最近纽约的天气如何，好替周明义准备合适的衣物。

　　周明义出差走了，尹安然一个人留在香岛。楚靖每天都给尹安然打电话，约他来家吃晚饭。
　　“谢谢，不过去了。”这天，楚靖又打电话约尹安然去他家，尹安然笑着谢绝。
　　“来嘛，别客气，你一个人要吃，我们也要吃，不如大家一起。”楚靖热情地邀请道。
　　“嗯，那我就过来了。”
　　尹安然去到楚靖家，给他开门的是系着围裙一副正在做菜模样的金则安。
　　“则安大哥，你好，好久不见。”
　　金则安一见尹安然亦是满面笑容，“安然，好久不见。”
　　彼此之间已经相识，尹安然也熟不拘礼，笑着问道：“今天是大哥下厨吗？”
　　“是。来尝尝我的手艺。”
　　“要不要我帮忙？”尹安然问道。
　　金则安笑道：“来吧，帮忙打打下手。”
　　“好咧。”尹安然笑着卷起衬衫袖子，跟着金则安进了厨房。
　　一起围坐在桌边吃晚餐时，楚靖问尹安然周末有没有什么安排，“会工作吗？还是可以休息。”
　　尹安然想了想，“周六或许有新闻要追，周日应该有空。”
　　“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楚靖问道。
　　尹安然摇头，“谢谢，不去了。周末我想去看望我妈和周伯伯。”
　　楚靖听了点头，“嗯，知道了。那你去吧。代我问候他们。”
　　这时，一边安静吃饭的金则泰也笑道：“安然，代我们问候伯父伯母。”说着，他的目光向另一旁的金则安示意。金则安笑着点头。
　　“谢谢，我会。”

　　星期六，尹安然跑新闻跑到下午。回到杂志社交上照片之后他开始整理背包，预备回家。
　　“安然，一起去喝下午茶？”有同事发出邀请。忙了一早上的他们，此时都还没有吃午饭，有人就提议把午饭和下午茶并做一餐。
　　尹安然一想，他也没吃饭，心里盘算着是先吃点东西再上路还是直接出发，然后他笑着谢绝同事，“谢谢，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我这个周末要回家看看，想早点出发。”
　　“那我们先走一步了。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
　　走出杂志社，尹安然在附近的快餐店买了汉堡和汽水，三口两口吃掉了这顿简单的午餐，然后他背着背包往附近的大厦走去。计划今天要去探望父母，尹安然一早是开了车出来的。不想引起同事们的注意，尹安然把他的车停在离杂志社有一段距离的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然后步行上班。
　　取了车，尹安然把车驶上大路，往父母居住的市郊卫星城驶去。
　　周末的下午，驶往市郊的高速公路上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向前开着开着，尹安然注意到车速慢了下来，前面的车龙开始集聚。
　　堵车了？唉，虽说是周末人多，但这样宽的高速公路按说该不会堵车才对。
　　放缓车速向前行驶一了段路，尹安然注意到了闪烁着的警车灯。原来堵车是因为出了车祸，两个车道被占，旁边车道上的车在通过车祸路段时都放慢了车速小心地驶过。
　　尹安然驶过车祸路段的时候也更加小心。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侧面，尹安然注意到出车祸的两辆车各自都有不同程度损毁，其中一辆车外观损伤看起来颇为严重，车头的一侧已经完全变形。伤者已得到临时救治，他听到警察的说话，救护车和清障车正在赶来的途中。
　　警车、警灯和警察，这让尹安然有点不自在，而瞄到的血迹更让尹安然心头一紧，他握紧了方向盘。

　　董芸见儿子来，欢喜非常，拉着尹安然问长问短，又张罗着去准备晚饭。周仲翰也相当开心，询问尹安然最近的工作是否忙碌和辛苦，又嘱咐他多注意休息。
　　“明义出差去了。”尹安然告诉两位老人。
　　“嗯，我们知道。”周仲翰说着望了老妻一眼，“他来电话告诉过我们。”
　　“要是明义也一起来就好。”董芸笑着叹道。
　　“等他出差回来，我们再一起来。”
　　“安然，你会住一晚上吧。”董芸问道。
　　“嗯，我住一晚，明天再走。”
　　董芸听了眉开眼笑，周仲翰也在一旁笑着说道：“那最好。明天一早，我们一家三口去外面喝早茶。附近新开了家茶餐厅，早点做得很不错，你妈妈念着想吃那家餐厅的凤爪。”
　　尹安然听了连连点头，又笑对董芸，“啧，妈这么大年纪了还馋嘴。”
　　“我不是馋嘴啊。”
　　周仲翰笑着安抚羞恼地妻子，他轻拍她手臂，然后说道：“想想，晚上做什么好菜给安然。”
　　“我再去买点菜回来。”
　　“妈我陪你去。”尹安然听了立刻说道。
　　“好。”
　　母子俩手挽着手一块逛菜市场，董芸买了许多菜。尹安然见买的太多，说道：“太多啦，吃不完。”
　　“多炒两个菜给你吃。”
　　“妈，我也不是没得吃嘛。”
　　董芸看了儿子一眼，“我是怕这几天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就随便对付着吃，不好好认真吃饭。”
　　尹安然听了皱眉，分辨道：“我认真吃饭的。”
　　“那就好。晚上我煲你喜欢的汤给你。”
　　“嘿，谢谢妈。”

　　准备晚餐的时候，尹安然在厨房里帮董芸打下手。董芸买了一条鱼，预备做蒸鱼。处理鱼身的时候，尹安然看到手上和水槽里留下的鱼血，他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之前路过车祸现场时看到的血迹，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刺了一下，一阵心惊肉跳的感觉让尹安然浑身一震，颤抖了一下。
　　“安然，怎么了？”发现儿子站立在水槽边一动不动，董芸问道。
　　内心的惊慌过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水渍血渍的手，又看了看站在厨房地板上的双脚，意识回转回来了。尹安然的心略略安稳了些，他吐了一口气，然后继续清洗着手里的鱼。
　　“没，没事。”
　　“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