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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

  •   ……他会杀了他们。

      伏黑惠清楚意识到了这一点。

      与此同时,与‘他会杀了他们’这个想法几乎同一秒出现在脑内的想法,重重盖过了‘会死’这个想法的那个念头——

      ……不能死。

      还不能死啊!

      身为继承[十种影法术],有着能够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必杀手段的咒术师,一直以来,伏黑惠对战斗与自身的性命,都有着一份偏向消沉的轻忽。

      ——“实在不行,还可以用那个。”

      ……是啊,实在不行,他还可以那么做。

      然而,这一刻,在他的同伴伤痕累累的倒在他的身边,在可靠的活路就在没有很远的地方玩着沙子,在连着两天被可恶的、可恨的、听不进人话的禅院纠缠的现在——

      别开玩笑了,谁要死啊!?

      伏黑惠甚至没有考虑到禅院直哉术式的特殊性正好克制需要吟唱的魔虚罗调伏仪式,这招同归于尽的后手是处于被迫封印的状态,无法使用。

      他单单纯纯,完完全全的,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

      “……眼神变了嘛。”

      禅院直哉用舌头舔着被钉崎野蔷薇一榔头砸掉的那颗牙残留的凹陷,盯着伏黑惠的脸上,目光明暗难辨。

      他悠悠地问:“……还有什么遗言吗?”

      将钉崎野蔷薇护在身后,伏黑惠抬起了头,毫不动摇地直视着禅院直哉的眼睛。

      他认真道:“我们没有利益冲突。这桩婚约不是我希望的,如果你想要的只是禅院夫人这个位置,只要你想办法解除这个婚约,我就会立刻退出。”

      伏黑惠的声音是多么的真诚,但禅院直哉的脸色却蓦然黑沉下来。

      “……都说咧,如果是那么简单的话,不是早就解除了吗?”

      禅院直哉缓缓蹲了下来,隔着不到一拳的距离与地上的伏黑惠近距离对望着。

      “……伏黑惠。”

      禅院直哉阴沉地说:“你啊,明明只是个被没有术式、灰溜溜逃出家族的家伙,混了不知谁的血生下来的杂种,不过侥幸继承了术式,本该一辈子也摸不着禅院的门——”

      “但你命好得很啊。这么年轻,和那家伙血脉不远不近,还是[十种影法术]。”

      “老爸,叔父,甚一……家里那些一门心思要让至极影操留下后代的老家伙,没有一个不支持你。”

      “……只要你活着,家主夫人的位置,就轮不到我。”

      说着,禅院直哉毫无笑意的狐狸眼眯了起来,朝伏黑惠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别怪我呀,”满身杀气的他轻快地说,“我也是没办法咯。”

      “不对!不对啊!”

      常识人伏黑惠一面本能的为那杀气冒出细密冷汗,一面也颇为崩溃地质问道:“为什么你会执着给一个小女孩当夫人啊!!”

      “……”

      禅院直哉:“…………”

      没有回应伏黑惠,第一次,禅院直哉的眼神如此黑深下去。

      不止是眼神,他的呼吸,他周身的气氛,他如琥珀般凝合丝毫不露的咒力,霎时一同狂乱起来,不断冲击着四周。

      任谁来看,都能看出禅院直哉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刻骨铭心,又夙世冤业的什么回忆,以至一瞬间就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择人而噬的恶鬼。

      伏黑惠屏住了呼吸。

      “你知道我是谁吗……?”

      怨气冲天的禅院直哉冷不丁发问:“你不知道,对吧?”

      伏黑惠:“……”

      连禅院迟都不知道,当然也不知道禅院直哉的伏黑惠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一时语塞。

      没有等额头滑落一滴汗,心想‘怎么你们禅院都喜欢见人就问认不认识我’的伏黑惠回应的意思,径自陷入了痛苦回忆的禅院直哉自言自语起来。

      他呢喃着:“是啊……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但曾经,没有人不知道我,没有人不知道我禅院家的嫡子大人,下一任禅院家主——禅院直哉。”

      “……一切都变了。它变了,从八年前、不,九年前开始,从那一刻开始……”

      “……区区一个胎儿,为了区区一个胎儿……我就被放弃了……”

      “……我的地位,我应得的权利,我该有的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沉浸于回忆中的禅院直哉骤然提高了声音:

      “而这,都是因为你嘴里那个该死的、该死的、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的‘小女孩’——”

      “那·个·该·死·的·禅·院·迟!!!”

      伏黑惠:“……”

      嘶哑的咆哮声里,伏黑惠面露防备,掩护着昏迷的钉崎野蔷薇后退了半步。

      而禅院直哉已完全陷入了疯狂。

      他喃喃自语,指甲一次次抓挠着身下的土地,几乎连指甲都要翻起来。

      “迟……迟?不是‘迟’,不是来迟了,不是什么众望所归,不是什么期待已久——她根本不该来。”

      “一个五条悟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来第二个?为什么还是生在禅院家,生在我成为家主之前?她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她怎么还没有死?她什么时候才能死?她为什么还不去死?”

      “还要那早该入土的老头子和老太婆,老老实实的老了死了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做■?为什么要怀上孩子?为什么要把那孩子生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禅院直哉如恶鬼般抬起头,怨毒地看着伏黑惠,但他目中那份几乎满溢而出,呲呲溶解人骨肉血皮的那份仇怨,却不是针对伏黑惠。

      “你说的对,真对啊……”

      禅院直哉幽幽问道:“为什么我执着当这可笑的‘禅院夫人’……是啊,我本是要成为禅院家主的男人,你说,这一切,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伏黑惠:“……”

      被他死死盯着,沐浴着杀气的伏黑惠不合时宜地抽了下嘴角。

      ……既然自己都知道可笑那就别当啊!

      伏黑惠吸了口气,缓了缓眩晕的脑袋,稍稍理解,却也更不理解为嫉妒而发狂的禅院直哉的脑回路。

      ……怎么可能理解,哪有正常人会这么做的?

      伏黑惠艰难道:“……那也,不用……去做什么‘家主夫人’吧。”

      没错,醒一醒,哪有做不成家主就去做给家主做夫人的家伙啊!?

      那孩子才八岁啊!

      八岁!!

      伏黑惠自认说得非常委婉了。

      他本意是以常识人的思维唤醒扭曲了的禅院直哉的理智,告诉他,想重新获得权势,完全可以走其他的、正常的路,而不是试图给八岁小女孩做老婆。

      但这句话却起了反效果。

      “你又明白什么?!”

      禅院直哉一时勃然大怒,怒目圆睁地瞪着他,连脖子都鼓起了血管。

      他咬牙切齿道:“我试了,我当然试了!这些年,我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的试了——但·她·就·是·不·去·死!!!”

      伏黑惠的睫毛猛地一颤。

      ……他在说什么?

      他不会是——

      下一秒,伏黑惠的揣测就应验了。

      禅院直哉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条一条地数着。

      “刺杀,谋杀,暗杀,设局,毒药,雇佣,悬赏……一切一切,所有能想到办法,我全都试了!”

      “但该死的禅院迟,该死的[虚影操]!该死的护着她的老头子!无论怎么设计,我做的再多,她就是不去死!!”

      伏黑惠:“…………”

      完全无法共情,禅院直哉的恨声中,一张脸,突然浮现在伏黑惠的眼前。

      ·

      圆圆的脸上毫无怨愤。

      几岁大的,不可一世的小女孩,温柔地垂下头。

      她的眼中,有光在点点闪烁。

      ·

      【“……我愿一生为家人的骄傲站在高处。”】

      ·

      “……”

      “……没办法咧。”

      现实中,禅院直哉骤然沉下声,幽深地看向伏黑惠:“既然弄不死她,那也只能暂时先找一把稍矮的椅子坐咯——无论如何,禅院家只会是我的东西。”

      伏黑惠:“……”

      伏黑惠的神情变了。

      这一秒,他的脑中闪过了什么,他终于想起了在哪里听过‘直哉’这个名字——

      【“……这是几年前直哉挑衅我的时候拿出来用的东西,既然敢拿出来指着我……”】

      ……

      ……眼前这个家伙……对自己的血脉亲人,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

      和禅院直哉先前发疯般倾诉对禅院迟的怨恨与嫉妒时还能稍许理解不同,这一次,伏黑惠看着禅院直哉的目光无比冰冷。

      他深切认识到了,眼前这个谈吐有节,仪表不凡,比还会为玩沙子开心的小女孩大了二十岁的大男人——比不上禅院迟一根手指。

      ……纵使她缺点满身。

      “……你准备怎么做?”

      伏黑惠冷静地问:“在杀了我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禅院直哉轻蔑地眯起了眼。

      “诶,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他的语气不以为然,但这个问题显然问到了他的心里,随着遐想,禅院直哉的脸上渐渐透出一股得意的生机。

      他忍不住对自己的敌人倾诉起来。

      “那些老东西没有一个支持我,有什么关系,谁在乎呢?反正禅院家早就不是他们做主了……”

      “既然敢信任乳臭未干的孩子胜过我,就别怪我利用他们的心肝宝贝咯。”

      伏黑惠:“……利用?”

      “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呀,惠君?”

      完全不介意这个话题,禅院直哉甚至一副亟待分享的样子,讥嘲着摊开了手掌:“你见过我们的少主大人了吧?如何,她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还好骗的不得了呀?”

      “……”

      确实认为禅院迟脑袋十分有问题,也实在有点憨包的伏黑惠默了默。

      “…………没觉得。”

      “那你现在知道咯。”

      本也不在乎他答复的禅院直哉轻描淡写挥了下手:“做事一根筋,脑袋又笨的不行,要不是术式和被当宝贝捧着的关系,怎么可能能活到现在。也只有那些脑袋生锈的老家伙才觉得这样的未来家主值得依靠——”

      “好啊,既然她这么好,既然都这么说,那就给我也依靠下咯。”

      禅院直哉突然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看着伏黑惠。

      “每个月都和她通信的你,一定很清楚吧?不,不如说,不就是你让她变成这样的嘛——”

      “那个蠢货,可是一门心思的想做个好丈夫咧。”

      这辈子就没写过信的伏黑惠额边缓缓滑落一滴汗:“……是吗。”

      “我还要多谢你呢。”

      禅院直哉颇为真情实感地说道:“要不是惠君你,我还想不出这个好办法呢。既然你都给我铺好了路,那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本来嘛,家主是个女的,她的丈夫在未来的禅院家就必有一席之地,如今,她又一副‘我会更多采纳夫人的意见’‘夫人这次说……’的样子……那么,我来做这个家主夫人,不就好了?”

      “凭我的魅力与智慧,区区一个蠢笨的小女孩,还不被我玩弄于鼓掌?而等我成为了家主夫人,我的话,就是她的话,我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那和我做家主又有什么两样咧?”

      伏黑惠:“…………”

      禅院直哉的神态是多么沾沾自喜,真心实意,直让脑袋正常的伏黑惠头上挂满了黑线。

      他以一种‘你知道你是变态吗’的眼神看着禅院直哉,厉声呵斥。

      “这是犯罪的!”

      禅院直哉顿时笑出了声。

      “不会吧,惠君?都做了咒术师咧,人都可以杀,你竟然还在意这个?”

      他直笑到牵动了伤口,狠抽了口凉气才停下:“……别说她是八岁,她就算是八十岁,禅院夫人的位置也只能是我——”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付出了太多了。”

      伏黑惠惊恐地看着他。

      “你,还付出了……?”

      “是啊。”

      禅院直哉深沉道:“为了做这家主夫人,我已经寒暑不缀努力了三年,熟背《如何讨得丈夫欢心》《妻子的本分》《让老公离不开你的一百个小妙招》等大家名作,关注了二百个健身PO,三百个美妆PO,日夜刷脂健身,脱毛护肤,洗头要将洗发水搓出泡沫,洗澡要用浴盐给全身打磨,每天睡够八小时,连一个黑头都不允许出现在鼻子上的我——”

      “……这样的我,才配做禅院的家主夫人。”

      高高昂起头,禅院直哉无比自信而傲慢地俯视伏黑惠,冷哼一声。

      “而你,不过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还有着古怪发型的海胆头。”

      “识相的就快点放弃吧,论美貌,你是赢不过我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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