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花》时崆

8、吾说的

　　太子意味深长地站起来“哦~你怎知我还瞎呢？”
　　“军医根本就没给你熬过仙灵花的药，总不能是你们自己煎的吧？”小六子面色变都没变，实在令人心惊。
　　云悲秋心下了然，小六子就是在煎药的时候放的仙香草，只是军医与他串通一气，互相护着罢了。想到这儿云悲秋心里愤恨道“殿下对你不好吗？！”
　　小六子嗤笑道“好坏能如何？”
　　云悲秋道“我还记得你在我第一天进宫的时候说那春来的事情吗？二皇子和三皇子争斗，牺牲的却是个不知情的小姑娘。你说大皇子命不好，早早便夭折了去。二皇子心思狡诈，三皇子娇奢，太子，需有能力，有大爱，有民心。你怎么会是背叛殿下的人呢？你怎能，怎能害他性命呢？”
　　小六子叹气道“那你可曾记得我还说，在这地方，活着才重要？”
　　云悲秋还想说什么，被曾听凤拦下“多说无益，拉出去杀了吧。”
　　两人皆是一惊，小六子猛地抬头看着曾听凤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云悲秋也想问，为什么？当时那个护卫就是给钱回乡，还保证了他的生命，虽然那件事也可能是小六子的手笔吧。但，为什么？因为真凶是他？
　　“你动了不该动的人。”曾听凤淡淡地道。那只毒箭，你不该射向他，那碗毒药，你也不该利用他。
　　云悲秋没给小六子挣扎的机会，连拖带拉地揪了出去。

　　回朝。
　　太子和将军共同进殿，云悲秋第一次上朝，只觉得心里堵得慌。旁人叽叽喳喳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见。
　　“儿臣有一事禀报。”听凤一回朝堂，便依旧威严，气势凌人，十年的北疆没让他忘了规矩礼节，反而磨炼了他的气势。他将折子递给传折的公公，云悲秋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只看到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退朝后独留太子一人。

　　“前一件事朕会严查，后一件事没得商量。”皇上道“你跟着朕也没用。”
　　“那我明日朝堂上公布。”
　　皇上有些气愤“随你！不嫌丢人！”
　　太子也冷冷放话道“有何丢人！”说完便离去，回宫路上正遇到云悲秋。
　　“东宫坐坐？”
　　悲秋摇头道“不大方便了，只是烦请殿下将末将东西收拾一下差人送来。”
　　“哦，那两幅字，请殿下也送与末将可好，拿殿下的字送殿下，实在有些滑稽。”
　　太子眸子微垂“滑稽吗？明日早朝后归还于你。”
　　“明日，末将不上朝，要去城楼看看。”
　　“嗯。”
　　“那，末将，先行告退？”
　　曾听凤微微挑眉“你问我？”
　　“……”云悲秋尴尬不已，这叫人如何回答？
　　曾听凤一眼看穿云悲秋“明日中午，寻家餐馆，一起吃。”说罢便往他东宫走去。
　　云悲秋行了一礼，目送曾听凤离去。宫墙还是那么高，还是那么压抑，一眼看去也还是那么长，太子走了好久才拐过弯去。只是悲秋竟觉得今天这路有些短，还没看够，人就溜出了他的视线。

　　“听说没，太子殿下今日当着朝中所有官员明说自己是断袖！”
　　“别说了别说了，云将军！”
　　云悲秋一听，心里猛地一颤，怎么回事？今日朝堂发生了什么？
　　周围人明里暗里对他指指点点，他倒不在意这个，只是凤儿现在如何？他可是太子啊，这种事情要怎么办？
　　管他呢，先见了面再说。云悲秋拔腿就朝宫里跑，跑过那长长的压抑宫墙，直冲进东宫去。
　　“殿下呢？！”
　　“书，书房。”
　　云悲秋又莽莽撞撞冲进书房“殿下！”
　　曾听凤邪笑着看他，肆意而狂妄，如同那北疆的时光。
　　“殿下，今日朝堂。”
　　“吾说的。”曾听凤托着下巴看他“吾说，我喜欢你。我爱你。爱得发狂，爱得什么都不想管，管他天下人的眼光，我只是想把你捆在身边，捆一辈子！”
　　云悲秋呼吸猛地一滞，端正跪坐在太子对面“殿下，您是太子，您以后，是要坐到那位子上的。”
　　“那又如何。”
　　“殿下。民心不归，如何服众？”云悲秋声音沉了沉。
　　“爱归不归。”
　　“殿下！”云悲秋双手紧握着拳头才没冲过去晃他“怎能如此任性？！”
　　“那你要我如何？”曾听凤突然红了眼眶“娶那北国公主乌兰托娅吗？”
　　云悲秋心猛地揪了一下，一阵阵的窒息感袭来，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说来好笑，那乌兰托娅能答应和亲，大约是把我认成你了。”曾听凤可能是想笑吧，可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她想嫁你，我想娶你。可这阴差阳错，谁又还我未来。”曾听凤摸了把脸，稳了稳情绪，低声道“你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走吧。”
　　“那你呢？”云悲秋看着那个红着眼眶的人，不知所措。
　　“我？继续闹罢。闹得他朝野不得安宁，闹得这人间天下皆知，闹得没人不知道我曾听凤爱你云悲秋！”
　　“殿下！！”云悲秋又喊了他一句，却不知要说什么。
　　“我从小就生活在这四方的宫墙里，规规矩矩地长大，规规矩矩地做事。就让我放纵这一次吧。”
　　云悲秋很想说好，我陪你，但他说不出口，几个呼吸后，才勉强出声“殿下，您是大爱之人，若那位子到了别人那里，苦的是百姓，是千千万万如我一般的人，您还记得吗？您说，要给他们平安，喜乐。”
　　“除了您，没人能给。”
　　“曾听凤不是云悲秋一个人的曾听凤，是全天下的曾听凤。”
　　“殿下，我也爱你，我也想自私不管不顾。可我不能因为一个我，就让这万家灯火失明。”
　　“不能因为我那一偏小隅，毁了这千万家的安详……”云悲秋声音越来越低，却越来越重地砸到曾听凤心头。
　　曾听凤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低声道“好，我不闹，但等我坐上那位子，你可愿做我的皇后？”
　　云悲秋没说话，曾听凤眼光快要将他穿出一个洞来，他才开口道“云悲秋永远是殿下的云悲秋。”
　　“末将，告退。”

　　云悲秋拿着他之前的行李，走在大街上，说好的午饭也没吃成。四周叽叽喳喳指指点点，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和一个老道人擦肩而过时，听到老道人絮絮叨叨道“帝王怎能有软肋，帝王怎可有缺点。哈哈哈哈……”
　　可当他反应过来转身时，老道人早已消失在视线之中。
　　云悲秋自此很少进宫，只是守着城墙，遥遥望着宫里太子的方向。
　　人们一仰头，就能看到云大将军立于城墙之巅，北风呼啸，漫天飞雪。
　　又下雪了。
　　太子独坐宫中，遥遥望着城墙的方向。
　　寒风凛冽，可也冷不过越来越近的婚期。
　　两人隔着半座城相望，看到的，也只有茫茫大雪。

　　京城里每天都有不少传闻，很快太子断袖的热度便飘了过去。譬如当下人们讨论的，是十年前南国大败的叛敌之人，竟是三皇子！
　　都说三皇子娇奢，怎料到那小六子，竟是三皇子的人。又是叛国又是刺杀太子，皇上大怒，直接给关进了大牢。
　　“唉~”悲秋忍不住一阵叹息。“人心啊人心啊摸不透啊。”
　　想当初三皇子刺杀完太子又假惺惺地跑去问候，一副兄弟情深担心死了的样子，真教人“刮目相看”。

　　雪停了，婚期也到了。乌兰托娅进了东宫的曙光殿，是太子专门为她准备的。
　　世人都说太子爱公主，宫殿以她的名字命名，可云悲秋却知晓，那个房间，离太子的房间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是最远的一间院子。
　　可，最远也在东宫啊。
　　云悲秋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云将军，太子殿下的喜事，你准备送什么贺礼啊？”
　　“我？”云悲秋没什么意识道“我想把我自己打包送给他。”说完气氛尴尬了好一会儿，云悲秋这才发现自己说秃噜了。
　　“开玩笑开玩笑，我一会儿去礼品店看看，送个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什么的。”云悲秋笑道。众人也嬉笑着四散开来。
　　只有一人没走，悄悄问云悲秋“云将军，你心里是难过的吧？”
　　云悲秋想嬉笑着掩饰，却开不了口。
　　那人看着洋洋洒洒占了整条街的不知是谁家的娶亲队伍“我的小青梅嫁人那天，也是这样，我在城墙上看着她嫁过去，心里堵得慌。偏生不能过去。”
　　云悲秋想，这样算起来，太子还算是他的小竹马呢。
　　小竹马啊小竹马，你也要结婚了。
　　不过一想起公主大概想嫁的是自己，就不知道是该替公主悲伤，还是替凤儿叹息，亦或者，为自己感伤。最后，便也只能叹叹这命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