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羲隐中录》高沧

92、玉（13）

　　林妙妙跟出来，卡特琳娜趴下来对着玩闹着的宠物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穿了拖鞋披上一件林妙妙的外套关上房门也跟着坐在沙发上，伸手为三个人各倒了满满一杯纯净水。
　　“我把这半个多月的数据汇总了一下，这几张是云州市总的能量波动折线图、行政区能量波动折线图、街区能量波动折线图，把每一个指标按地点以及强度重新在地图上标记之后，形成了一张云州市能量变化动线图，再加上时间轴。”男孩的手指在外接键盘上敲打，图表页面刷新，一张动态的能量流波动地图呈现在三人面前。“可以得到这样的结果，虽然云州市的整体能量浓度已经不再持续升高，趋于稳定。但云州市内部却有能量分布不均的情况，在同一时间，共有四处强能量源，随时间推移，三处能量高峰点在不断的变化位置，形成一条清晰的动线。而这里……”红色电子标记圈出了云州市郊区的景观湖，代表能量波动的光点，在那里不断重合，形成醒目的白色杂点区。“除了一处高峰点固定不动之外，另外三处也会不定时会聚在这里，这是唯一一处能够集合四个能量高峰点的地方。”
　　“哇…哇喔。”没想到少年能够把局势梳理得如此分明，这下基本上所有的秘密都藏无可藏，如果不是她要求在自己面前宠物们必须缩小身体收敛气息，那么李渺颜立刻就能察觉这个酒店也成为了能量汇聚的源泉。
　　“安泊尔之前报告的情况，我也统计进去了。通过动线图，几乎可以确定是有什么携带巨大能量的生物，在云州市的地下和水流中活动，活动轨迹已经基本上覆盖了全市。我们明天早上一起去这里实地考察，考察之后我会整理报告反馈学院，看学院接下来怎么安排。”李渺颜没有关闭终端，图表不断重复地变化着，规律节奏闪烁的光点，让卡特琳娜觉得那似乎在为某些别离倒数，某些她无法接受的别离与割舍。
　　“我就说跟着老板干，没问题的吧。”林妙妙拍了一巴掌卡特琳娜的大腿，以喝水来掩饰两个人的古怪。“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七点钟，到目的地最快也要一个小时，为了错开早高峰，我们尽量早点出发。”隔着林妙妙，李渺颜倒没注意卡特琳娜惆怅的眼神。“抵达之后，我们首先从三个方向集中感应一下湖水中的情况，按照之前的数据记录，9点左右，会有三处能量高峰在这里与另外一个汇聚，感觉应该十分强烈。如果每一处都和安泊尔那天所遭遇的一样强烈，那么云州就不再安全了。你们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明天不排除遭遇战的可能。一旦产生冲突，优先保护自己。”
　　林妙妙是与他有过配合的老队员，而冷静下来的卡特琳娜稍有些惊讶，以男孩一贯的感觉，似乎是先人后己的类型。
　　“我还以为是需要保护好景区周围普通人……”
　　“以你目前的水平，如果还要分心照顾其他人，太勉强了一点。”男孩在屏幕上轻点，做了简单的记录和标记。“明天的安排就是这样，还有疑问吗？”
　　女孩们摇摇头，他合上终端，起身道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林妙妙与卡特琳娜对视，后者逐渐绷不住表情长长地叹了口气，仰靠在沙发上。
　　三只小猪中的某一只打开了林妙妙的卧室门，黑猫不急不缓的靠近跳上沙发，卧在她腿侧，即使只是短暂的相处了两个多月，分离尚不舍得，何况是上报眼睁睁看着被清除。小蛇们乖巧的在女孩们脚边盘身轻蹭，是她们从刚破壳的幼崽一点一点喂养长大的孩子，谁会肯杀死自己的孩子。
　　卡特琳娜握住了林妙妙的手，把她手上的杯子拿过来放回桌面上。“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粉红色的弟弟沿着她的小腿爬上来，被她举在眼前。“你们必须得分开了。”
　　“你要他们离开云州吗，但是这能撑多久，不一样还是会被找到？”林妙妙也伸手点了点三小的脑袋，三小蛇如其名，是最瘦小也最娇嫩的一只，鳞片也是人畜无害的浅黄色。
　　“不是都离开，只要他们不在一个地方，能量波动是不会那么大的。”卡特琳娜把弟弟放在腿上，阿大也爬上来。“但不知道第四个是什么东西，你们造了什么可怕的大麻烦？嗯？”
　　勾了勾阿大的下巴，长蛇三角形的脑袋傲娇的偏到一边去，三小在弟弟盘起来的身躯中间把自己打成了一团小小的死扣。
　　“诶呀，笨死了。”林妙妙伸手动作轻柔的帮它揭开，却被卡特琳娜止住动作，那浅黄色的一团线条于是纠缠的更加紧密了。
　　“一颗蛋，弟弟是有了孩子吗？”
　　“草？真就企业级理解吗？”在林妙妙震惊的目光里，弟弟把脑袋埋进身体下，阿大垂下眼帘，而三小刚刚还要人帮忙解开的身体，立刻回归原样，欢乐的扭动起来，似乎在为主人的聪明才智欢呼。
　　“相信我，你和豹豹多相处，慢慢也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卡特琳娜抚了抚弟弟的圆脑袋，放低了声音。“你先去歌阳好不好，我会照顾好你的小朋友。三小能量还不太强，我不放心他自己走。”她最后轻轻碰了碰爱宠的鼻尖，伸出手指和他的尾巴玩耍。“今天就走吧，别放出能量，安静些。我们会去找你的。”
　　粉红色的长蛇听话的沿着地毯边缘爬行，从打开的阳台门溜出去消失在沁凉的夜色中。潮湿的气息涌进房间，带来梅雨季节的雨意，微雨蒙蒙，是个适合迁居又有些伤感的日子。
　　“你们两个现在先去确认好小朋友的状态，最好能帮他掩饰掉，但不要挪动位置。明天早上在湖边集合，不要露脸，阿大放出能量离开。鉴于我们两个一个二年级一个一年级，李渺颜会亲自跟上，不要和他冲突，逐渐减弱能量，确认他察觉不到之后，去沧乐。三小你在他们离开之后到我身边来减弱能量，如果只剩下小朋友的能量，计划会变，学院也会重新评估，先把眼前的事安排好，其他以后再见机行事。”两只长蛇对望一眼，阿大走的迅速洒脱，三小却还恋恋不舍的回了回头，但终于也和弟弟一样，从阳台离开。
　　豹豹一觉醒来，新认识的玩伴一转眼都不见了踪影，有些茫然的打了个哈欠。他的主人直到密友安排好了一切，才轻轻开口。“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她的计划考虑到了地理因素、宠物本身的实力因素以及他们这个小队的实力因素和心理因素，几乎无死角的完美将当下的困境解决，让林妙妙不得不佩服。
　　“不，你什么都不要做，而且这也是我一个人的计划，咱们俩不能全部扑在一条铁轨上。”卡特琳娜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虽耐看，但怎么也称不上轻松。
　　“这清新脱俗的比喻，别这么悲观。”
　　“之前我们的讨论会，你不好奇为什么高沧会在吗，他是妖怪，李家是捉妖师。他们联合在一起，说明一定是都被侵犯到了利益，或者达成了什么一致的目标。不过这些不重要，如果连现在还为执行部效力的妖怪都是目前的状态，堕妖根本不可能被承认。”卡特琳娜与豹豹对视，这只还没有长成的小猫被她变冷的目光威吓，钻进林妙妙的怀里，两只小短腿在外面乱蹬。
　　“卡卡……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他们是朋友，我们也是朋友。高沧是为了夜莺，利益什么的，太绝对了。”林妙妙安抚着宠物，把手盖在他的脸上，这有助于让他快速入睡，且立竿见影。“豹豹是经过检测的，只是一只普通的猫，不存在你说的那种情况。”
　　“但愿，如果是他，我也一样会舍不得。”在林妙妙看来，卡特琳娜似乎被说服，但只有女孩自己知道，因为太久从未被信任或被温柔以待，因为失去了曾珍视的感情与付出，在她的潜意识中，也始终不会再轻易交付柔软。“但真的，别太单纯，妙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嗯……比如你三言两语，就能把我骗上贼船。”抬眼看灯下的女孩，她笑起来那么美而纯粹，令人不忍伤害。
　　“那如果我们…我是说如果……做了这种事……”
　　“对我来说，我什么也没做。不过，如果是对的事，我会继续；如果做错了，那就去承担后果。”林妙妙说着，牵起密友的手。“我会和你站在一起。”她像是月亮，干净而皎洁，美好在她身上映照出美好，但似乎罪恶也会映出罪恶。人们对她越是和善，她就越是温柔；但那些伤害她的人，却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她是个从不联系父母的人，也听不到任何关于“回家”的词语从她的嘴里吐出，而对于魏沐白，更是冷漠。越是这样的脆弱，就让她越想要靠近保护。
　　轻轻靠在对方身上，卡特琳娜觉得林妙妙的身体很暖，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此时此刻像春天的太阳。她从来都不相信，原来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照射在面前的光影能够真正的进入自己的生命。自己是个淡漠寂冷的人，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只有她，在接受了自己嘴中所吐露的真相后，仍然愿意报以热烈的扶持。恰似那暴雨洗涤之后仍光芒万丈的太阳，她仍将光辉赠予自己，那么自己就会继续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