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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晚餐 ...

  •   卡特琳娜站在家门口,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凑近了门边,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家门,她辨认着门里传来的动静,利用月光环顾家里的一切,在确定父母没有针锋相对之后,输入密码打开了家门。自从妈妈得知她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后,就一直生着气,她可不想哪里没准备好,又要听女人无止境的唠叨和讽刺。
      妈妈在厨房忙活,锅碗刀案的声音表达出了忙碌者烦躁的心情,书房的门关着,爸爸也许在里面。看来他们刚刚结束一场唇枪舌剑,偃旗息鼓后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期末考试的成绩刚刚在校园里公布,老师们会给学生一两天的时间和家长沟通,所以她的成绩还没有发送到爸爸妈妈的手机上。她也不是很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宣布自己回到了年级第二,总觉得会得到“这不是能考好吗?之前为什么不用功”的诘问,这种问题既没有意义又难作答,只会给她从来无法应对的问题列表上新增一行而已。
      她换了鞋接着上楼去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手机里魏沐白的消息还没有回复,掏出来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妈妈在楼下喊她吃饭了。整理好的思绪被接连不断的呼唤打断,女人每隔半分钟的叫嚷还是那么让人莫名生厌,她不得不放下了手机,快步走出了房间,但也不忘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免得看她哪里都不顺眼的妈妈又说出什么让她心情烦躁的话来。
      不过已经迟了。
      “卡特琳娜!你在磨蹭什么?现在给我装模作样的学习有什么用?也不见你有点儿长进!”
      妈妈用力的把一盘花卷摔在餐桌上,陶瓷的碟子和玻璃的桌面相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噪音。她快步走过来,把掉出盘子的一个花卷捡回去,沉默着坐下一言不发。
      “不知道你成天都在干嘛,去喊你爸吃饭。”妈妈最后怒斥了一句,回到厨房里舀粥去了。
      卡特琳娜不得不站起来朝书房门走去,沉重的双腿好似灌了铅,因为不想面对房中那个人那双掩盖着失望的眼睛。
      “爸,吃饭了。”她轻轻敲了敲门,等待着房中微乎其微的回应。
      就在她怀疑屋子里根本没有人的时候,得到了若不可闻的一声轻哼。她一颗提着的心落下来,轻手轻脚的回到了桌边,妈妈已经坐着开始吃饭了。
      “你爸呢?还吃不吃饭?”
      “他等下就来。”
      母女沉默着进食,卡特琳娜夹着自己面前的菜,在心里催促自己赶快结束晚饭躲回房间去免得又遭受无妄之灾,最好在爸爸过来之前就消失最好。
      天不遂人愿,书房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卡特琳娜筷子一抖,一片手撕包菜掉在了桌上。
      “筷子都拿不稳了,你心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吓成这样儿?”
      她沉默,这样的问题是不需要回答的,因为任何回答都会成为妈妈认为她狡辩的依据。果然,妈妈斜眼瞥了男人一下,自顾自地接下去讽刺。
      “在外面厉害的不行,打人厉害的不行,你这个样子又做给谁看?还不够丢人?”
      她喝了一口温热的粥,像从前一样努力的想一些其他的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比如姬临学院自主招生的结果什么时候公布。
      “都不知道你一天天怎么好意思坐在这吃这口饭,我要是你,学都不好意思上了。哪个男孩能喜欢你,躲着你还来不及。”
      比如是不是要答应和魏沐白一起去看贺岁电影,如果那天下雪的话,自己要不要穿那双毛茸茸的长靴,虽然有些旧了,但胜在样子别致,而且会显得她腿长。
      “魏沐白还能送你口红?张嘴撒谎,我看你就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我问你你以后是靠脸吃饭还是靠你那力气吃饭?还是街头要饭,喝西北风啊!”
      比如今年的十月,她也能够以新生的身份参加姬临学院的周年特别活动。她几乎难以克制自己去畅想不久之后的生活,可是她的想象又毫无依据,唯独能确定的就是唾手可得的自由。
      “你也少说两句,让人安静吃个饭行不行,她现在也听不进去你说的话,你还浪费什么嘴皮子?”一直沉默吃饭的爸爸实在是被女人的聒噪吵得受不了,不得不打破了两个人的冷战,开口劝起来。
      女人得到了这样的称不上回应的回应,不仅没有匿声反而更是火冒三丈,仿佛就等着男人这句话一般,各种各样的指责一连串冒出来“啊,我不说,你也不说,她以后怎么办。这还在跟前呢都管不住,别提以后了。你自己不上心,还不让我上心?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也不上心?家长会不是我去的,开放日也是我去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说,你说出来咱们商量着来。”
      比如今晚的月亮还在默默的等待着她的召唤和临幸,每个晴朗的夜晚,她都如约而至,从第一次能量的呼应到操纵着一束光的随心所欲,自己每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她都从不会缺席。
      “有什么好商量的,商量过多少次了。你不照着做,商量无数次都没用。心思不在这,我说八百回,都是白说。”
      “你又摆个这脸给谁看,今天就是要找茬吵架是不是?谁是欠你了还是把你怎么样了,一天到晚阴阳怪气,让人什么心情,你让孩子怎么用功?”
      “我阴阳怪气?我下班回家连口水都喝不上,就给你们做饭吃饭,到头来成了找茬吵架了?我管着一大一小两个废人,我还有空找茬呢?”
      “不愿意管可以不管,卡特琳娜你以后去奶奶家吃饭。”
      “嗯,算盘打得好得很,饭你妈都管了,学习也让你妈管了算了。干脆让你妈过来,我搬出去是吧?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儿事儿啊,卡特琳娜你可千万顺着你爸来,我哪天突然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女人摔了筷子站起来“找你妈去,别吃我做的饭!”
      “你吃不吃饭!妈的不吃滚远点。”
      “你滚远点!你滚出去死在外面去!”
      男人的巴掌带着风往女人身上去了,女人也不甘示弱的撕扯男人的耳朵,长长的指甲在裸露的脖颈上刮出红色的伤痕和血迹。
      比如这混蛋的日子,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卡特琳娜伸手抽出一张纸巾,把刚刚被溅到脸上的菜汁擦干净。他们去做自己的事了,这顿晚饭的后半段对她来说,有着一种扭曲的解放感。
      男人拽着女人的头发将对方按在沙发上甩开手抽了几耳光,女人登了一脚男人的肚子爬起来吐掉嘴里的血迹抄起桌上的花瓶朝男人砸过去。他们一边不甘示弱的咒骂着对方,用尽了生平最恶毒的埋怨和诅咒,一边扭打在一起,把随手可得的任何东西都当做自己的武器摔在对方身上。
      手撕包菜炒得正好,边缘是微焦的金黄,当中还脆嫩爽口,香醋和辣椒融合的完美无瑕,酸酸辣辣格外的鲜香。
      女人被踩肿了的手扇在男人脸上身上,被格挡下来扭在身后,男人将女人掀翻在地上去踢对方的腰背和肚子,女人抱住男人的腿带血的牙齿隔着轻薄的居家服狠狠咬了一口对方小腿。他们喘息着将含着血液的口水吐在地上以及对方的身上,如同仇敌一样互相瞪视,夹杂着新一轮的拳打脚踢。
      香芹腊肉也是桌上的一道好菜,芹菜的草叶香激发了腊肉层次分明的辛辣,腊肉的咸香劲道烘托出芹菜恰到好处的纤维感和清爽,荤素搭配的刚刚好,留下的菜汁浓郁下饭,令人禁不住大快朵颐。
      女人的叫骂逐渐变成了低低的哭泣和痛苦的□□,她倒在地上承受男人的踢打,一下一下揣在她的脊背、腹部、大腿,她捂起来的头和缩紧的脚踝。男人高声谩骂着听不清的脏话,一句一句充斥着灯火通明的屋子,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粥也熬的火候正好,长粒糯米和黑米燕麦混合在一起散发着稻谷和黍类的香气,每一颗都炸开了形状漂亮的小花,恰好入口的温度送进肠胃,将所有的紧张、焦虑和抑郁都抵消,只余下暖暖的满足感。
      “卡…卡特…琳…娜…卡特琳娜……”血液使女人声音含糊不清,她的眼睛肿成了一条细细的缝,趴在地上,朝女儿的方向伸出手。这是第一次,她觉得端坐在餐桌边的孩子距离她是那么的遥远,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永远都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才对。
      卡特琳娜结束了晚餐站起身朝爸爸妈妈走去,每一步都让她将两人厮打后的惨状刻在脑海中。斑驳的血,红肿的身体,凌乱的头发衣襟,喘着粗气的脸怨恨的眼神,一步一步,让她想起无数个自己偷偷去找离婚律师的炎热的夏日正午和与头破血流的妈妈相劝着抱头痛哭的凛冬夜晚,历历在目,变成一句句嘲讽她多此一举的风凉话。
      男人看着少女一步步接近,不由得收紧了肌肉防备。他见识过在女儿腿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的惨状,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卡特琳娜已经不再是当初任别人搓扁揉圆的小女孩了。思及此,他盯着女儿的一举一动,盯着女儿毫不动容的脸,防范她歇斯底里的突然袭击。可对方只是跨过了地上的杯盏狼藉,绕开他们,径自上楼去了,她甚至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吝啬给予。也好,男人鼻孔重重出了口气,转身踢开挡路的翻倒的垃圾桶进了书房,甩上房门发出了哐啷一声。

      “叮咚,安泊尔同学到家了吗?”
      卡特琳娜看着手机上一小时前魏沐白发过来的消息,草草的回了句“嗯~刚刚在吃饭哦~”
      她抱着膝盖蹲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窗帘半开,月光游弋着缠绕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温柔的像一双女人的手。
      一滴热热的眼泪快速淤积,没有眼睑和睫毛的阻挡,就那么垂直的落下去,在铮亮的木地板上碎成一小片透明的水迹。仿佛开启了某个闸门一般,泪水快速积蓄一串一串的接二连三涌出来,但她们的主人动作却更快,在她们离开眼眶前,就用手边的纸巾轻轻按压吸去了。
      不可以哭哦,这样的话眼睛明天一定会肿,那么就失去主武器了哦。卡特琳娜如此安慰着自己,仿佛已经忘记了随着异种能量的融合,自己的身体被改造,伴随着反应速度、愈合速度等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的同时,代谢也越来越快,是不会出现普通人“哭肿了眼睛”这样暴露情绪的状况的。她已经足够强大,但这不代表,她这个仍然害怕而自卑的女孩,做好了接受这个自己的准备。

      李清弈将自主招生录取的学生名单发给了李清霄后,再次打开这个文件一页页翻阅学生们的信息。十多张年轻的脸出现在面前,有男孩有女孩,有黑发黑眸的亚洲人也有金发碧眼的欧洲人,有天赋异禀的异种能量佼佼者,也有小小年纪崭露头角的超智力水平者。甚至,他的手停在了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孩脸上,那是一张中国人的脸,凤眼长眉的模样在这浮世喧嚣中自有一种文人风骨的韵味,尤其一双末梢上扬的眼睛,居然与他多年未见的兄长有半分相似。可他是一只妖怪,这将是能够载入姬临学院校史的里程碑式事件,第一只自愿进入校园学习的妖怪。李清弈几乎可以确定,他对于执行部中的隐晦秘闻一无所知,否则不会选择和人类站在一起,所以至少夜渊和简无寒的确践行了自己的承诺,他们并未向任何妖怪透露过身体的状况,无论是被限制的力量还是被时刻监测的元神内丹状态,甚至体内那个小小的定时炸弹。
      这样的守口如瓶,无非是看在昔日的交情上,看在那些已经故去的人的情分上罢了。它们虽然成了人形,可依然有着动物性的思考方式,永远不会以狡诈、欺骗来背叛朋友。
      可人类会,他们研究出了各种各样监测、限制异种能量的工具,每一种都显示着对这些合作伙伴的极度不信任。在手册上记录妖气的办法早已淘汰,对这毫无人权的监视,纵然有反抗之意,李家也有心无力。
      李清霄早已避世多年,空有个风纪委员会主席的名号,实则毫无主席之实。李家旁亲表亲众多,作为本家长子,李清羡主持李家大事也分身乏力。学院里唯有李清弈李清欢两人,幸而共事者多为从前的旧人,省去了磨合的环节,这才不至于在各项事宜中手足无措。
      他起身走到了窗前,自从得知李渺梧已经被接回校园的消息后,就一直在思索着父子相见的第一句话。他不想责备,也称不上忧虑。等待着儿子的是最公正的校园评审,无需怀疑其是否会有为人操作的虚假和伪善,因为他也曾是评审小组中的一员。小组中的每一个人都经历过无数的枪林弹雨与生离死别,不会因为教条忽略战场中的千变万化,也不会因为突发情况而法外容情。
      然而,浅浅的不安像是蒙在事实表面的一层隐约的雾气,那些微小的,看不清毫厘的细节,虽然不甚显眼却也让人的心底难以完全的放松。也许隔着那层薄雾,会是猛兽窥伺的目光,可那雾气轻灵的像纱幔,纱幔后不会有猛兽,只会是情人的缠绵瞭望。李清弈将这不安划归为不必要的紧张,最后看了眼窗外山脚下湖边布着零星灯光的校园,转身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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