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羲隐中录》高沧

8、报复的陷阱

　　教学楼顶层的多功能教室里，姬临学院自主招生的面试正在紧锣密鼓进行。已经报名的学生们的学业评定手册已经提前送到了考察团手里，这轮面试将决定他们能否免于压力颇大的高考而直接进入大学校园。每个报了名的学生都卯足了劲儿，要在考察团面前展现出自己独特的一面。
　　为了提高面试效率，考察团分为三组，每组两人。穆曦微与郭启宁一组，李清弈与瓦莲莉娅二组，张封鸿与帕勒塔洪三组。三组分别占据了教室的三个角落，不会互相干扰。校长陈末夏女士作为考察团的特别成员并不作为评委出席面试活动，只是坐在多功能教室里和教导主任与政教处主任小声的讨论问题，并翻阅着学生们的简历和学业评定手册。
　　报名参加自主招生考试的学生林林总总三百余人，到了面试现场抽签分组，在不同的面试官身前排队等待。每个人都能看到前一位同学的面试现场，每一位面试者也经受着无数目光的打量。记忆力好的学生也许还会试图记住面试官的问题提前几分钟临时再准备准备。可是面试官在看着手里简历上的照片核对完信息之后询问的问题竟然没有一次重复，上一个人回答的问题可能是“请阐述左右手螺旋定则的内容”，下一个人的问题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是否知道烘焙中蛋白干性发泡与湿性发泡的区别，如果知道，请阐述”，甚至有人被问到“有没有心动的人，这个人是不是在现场”这样的问题。
　　“穆首席，您的问题是不是过于…过于模糊了些？”郭启宁在每二十五人为一组的面试间隙，终于发出了对之前听到过的诸如“是否养过猫、狗之类的宠物，请描述与宠物印象最深刻的一个画面”、“是否觉得自己在承受来自各个方面的巨大压力，请阐述压力最大的一方面”、“如果希望你在通过了这次面试后为自己举办一个庆祝活动，那么你会邀请哪些朋友，请至少说出三位详细介绍对方并阐述你邀请他们的理由”等等无数和考察学生水平根本没有关系的问题的质疑。
　　他知道这个女人的性格，直爽、真诚、虽然有时不够严谨还有些天真烂漫的小孩子脾气，但作为首席执行官，她对于异种能量的侦查和把握无疑是出类拔萃的。也许那一点点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浪漫还要归功于她仍然风华正茂的容颜，几十年过去了，自己从一个小小的风纪委员会记录员艰难的走到了现在掌握着这座军事基地三分之一的权利，白发和皱纹都悄无声息的出现，无论被隐藏的多么完美无瑕，他都明白，自己老去的不是容貌，而是年轻的心。可是这个女人甚至比自己还要年长，她见证了世界的毁灭与新生，一个经历过破而后立的女人，她不可能还和从前一样的少不更事，她也和自己一样，甚至拥有一个比自己还要衰老的灵魂。可他已经恐惧的发现自己偶尔的疲惫，而这个妖魔一般的女人，她却始终没有改变，就连她每一次说话之前都惯有的那个完美的微笑，嘴角翘起的弧度都与从前别无二致。
　　“郭教授，您产生这样的疑问很正常。除去个别特殊的情况，异种能量在未发育成熟的个体上是很难察觉到的，只有在十分专注或情绪产生波动的情况下出现能量溢散的现象。这种经过人体的富集作用形成的高纯度能量流在一般纯度的能量环境中非常显眼，就好像一块糖在水中溶解时，人眼能够观察到的水流的扭曲一样。”穆曦微耐心细致的解说着“我们的问题不是真的要得到什么确切的回答，只要能够引起学生们的情绪波动，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溢散的能量流就可以了。话说回来，郭教授，这些东西，自主招生考察团的执行手册上有写过哦……”女人完美的微笑忽然有了几分促狭的意味“没想到您也会是一位，临时抱佛脚的人。”
　　郭启宁坦然笑了笑，他知道这女人开玩笑的水平不一般，直白道“对于异种能量，我的了解还是不如您的，学生们对您的客座宣讲评价也很高。”
　　“郭教授的课我有去听哦，受益匪浅呐。”穆曦微喝了口水“也让我有点怀念做学生的感觉了。”
　　成为风纪委员会委员长后，郭启宁翻阅过无数的档案，穆曦微的档案更是熟记于心。虽然当时年纪还小，但他对于当年发生的事件仍然心有余悸，他有理由相信那时真正称得上青春年少的穆曦微的内心也是茫然无措的，更何况当时所有的执行官都经历过对于自己的重新认知，那么那些依然能够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在迷失自己本源的情况下寻找出路拼尽全力拯救自己拯救所有人的执行官们，无疑是全人类之中的佼佼者。他们能先于普通人掌握这种难以控制的能量，不仅因为他们强大的身体素质，也因为他们都有一颗坚韧的心。
　　“穆首席说笑了。”他得体的微笑就是穆曦微的亲传，彼时他还是个刚刚挤进委员会的毛头小子，照顾他的穆曦微却已经是执行部的王牌执行官，并且带出了姬临学院第一届也是前所未有的一届7年制毕业的学生。一个年轻而貌美的女人以一种众人之上的姿态出现，总会激起些男人的征服欲，或许他曾有些旖旎的幻想，但也都在日复一日的互相试探与争执中消磨殆尽。从她成为凌驾众多执行官的首席开始，郭启宁真正将她作为了势均力敌的朋友与对手，他明白对方也是，或许能与这样的人成为对手并同样被其认可比自己身上这个看似权威十足的名头要难得的多。
　　面试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陈末夏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和教导主任与政教处主任小声讨论着学生的情况。
　　“陈校长，实在抱歉，可能之前在会场给您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那只是特殊情况。您也知道，孩子们也有些自己的想法…”教导主任以道歉开始了几人的对话。
　　陈末夏合上了资料册，这是个不好的聊天习惯，重复的道歉会让人对你所犯的错误始终留有印象，很不利于关系展开“曹主任不用放在心上，学生关系处理的怎么样了呢？”
　　教导主任露出了笑容，给陈末夏续上了茶水“都处理好了，还是需要学生家长之间的沟通来调解。陈校长看了这么多，有没有特别中意的学生？”
　　“看得出，咱们学校学生的素质这些年有很大的提高。”陈末夏伸手替对方倒茶，比起这二位，她在阅历和教学经验上都还有不足“不用见外，您也知道，我以前是这里的学生，四舍五入也算您的学生。”
　　“哈哈哈，没想到陈校长这么幽默。”政教处主任笑了笑“这几年咱们学校也是把精力放在了校园建设上，学生们也会自己举办些特别的活动，比如花朝节活动或者感恩节活动之类的…”
　　“哦？看来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什么活动可以让我们几个老校友也重温一下校园时光了，真是遗憾。”陈末夏努力回忆着穆曦微提到过的那个特殊的名字。
　　教导主任当然不会让陈末夏留下不好的印象“陈校长现在如果参加前面的面试，不仅能够重温学生生活，而且还会拿个好成绩的。”
　　“曹主任就别开我玩笑了，我当年成绩可是很一般。”陈末夏捂着嘴笑“曹主任，我和穆首席在校外偶遇过一个叫做卡特琳娜的学生，看起来她好像没有参加这次招生？”
　　“您认识卡特琳娜吗？她可是个让人头疼的学生…”曹主任摸了摸自己有些谢顶的脑袋“有些没有在贵校网页上报名的同学，咱们教学组几个老师商量了一下，也让他们补交了简历，来参加了面试。”
　　陈末夏笑着点头“嗯，我可是和委员会争取了很久。您也知道，哈哈，郭教授不是那么好说话哦。”
　　“补交简历的一批学生我们安排在下午了，您看，卡特琳娜的简历在这里。”政教处主任将一份薄薄的文件递过来“她的确是很特别的一个女孩，平常也用功，难怪陈校长记得。”
　　陈末夏大致看了看便放在了一边“穆首席对她印象深刻哦。”
　　教导主任看了一眼第一组的情况，学生们大都一脸疑惑的离开面试场地，就连几个平素里十分优秀的学生都是茫然懵懂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希望都不大，看来这所学校的自主招生丝毫不像表面上看来那样简单。他与政教处主任对视了一眼，陪陈末夏聊着天，时刻关注着学生们的面试情况。
　　参加完面试的余鸯鸯脾气暴躁，她还没搞清楚什么叫水彩的‘罩色’、‘接色’、‘枯笔’，她甚至还没看清楚那个面试自己的女学生长什么样子就被一句“余鸯鸯同学，面试结束了。”赶出了面试场。
　　难道他们每一个人都还得是水彩大师吗，这是什么不正常的问题，又不是艺术生。她愤愤不平地想着，看见迎面走过来想要躲开她的梁璐，伸手一拦挡在她身前。
　　“你躲我干什么？我可害怕那个卡特琳娜再过来抢我的口红…”余鸯鸯盯着梁璐翕动的嘴唇，阴阳怪气的开腔了。
　　梁璐扶了扶眼镜抬起头看了眼趾高气昂的人，又低下头“和她没关系……你如果不这么…这么强势，魏沐白也会更喜欢你的……”
　　“用你说！”余鸯鸯忍不住往前一步逼视梁璐“我知道你盘算着什么，不就是怕我们盯上她么。不过，人家可未必领你的情……”她将女孩猛地推开，自顾自的走了。
　　卡特琳娜在拐角远远的看着，对她们的对话内容，她已经没有了兴趣。无论是仗势欺人，还是畏首畏尾，她们都一样的令人作呕。什么样的处分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即使因为这个处分无法通过自主招生，她也同样可以通过高考来进入那所学校。她走过拐角，回味着嘴巴里巧克力的味道，相同品牌的糖果她尝试了很多次，却再也没有吃到想要的口味。不过，她抬腿上楼朝多功能教室走去，现在她有更令人期待的目标了。
　　梁璐整了整自己被余鸯鸯弄皱的衣襟，低着头离开。她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自从那封莫名其妙的自己落款的情书出现在魏沐白的课桌里开始，她的噩梦也就开始了。抗辩、挣扎、道歉都无济于事，她从抵死反抗到全盘接受，发现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同学们不会因为她给魏沐白表达了莫须有的好感就远离她，只会因为余鸯鸯的针对而无视她，但这样的无视甚至不如被关进女厕所的隔间接受羞辱。可是卡特琳娜仍然有机会反抗，她也有能力反抗。梁璐不想被拯救，也不想感激任何人，除去那些冲动之下的嫉妒和痛苦，她只想要有人能够替她报复。卡特琳娜，就是那个能够报复一切的人。

　　“哝，陈校长，卡特琳娜在排队了。在第二组第五个，看起来…”政教处主任也是认识卡特琳娜的，毕竟她从前也是年级榜单的常客，毕竟刚刚处理过她的一些棘手又奇怪的问题。
　　“看起来是乖乖的小姑娘啊。”陈末夏顺着政教处主任所言看过去，穿着制服的少女排在队伍中，和身前身后的学生间隔都差不多有一米的样子。这间距看起来很奇怪，仿佛她身上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外界的环境都隔离开来，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卡特琳娜站在队伍中，凝神感受着来自前方隐隐约约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能量波动。对于身边的空档，她早就习惯了。也不是说他们不喜欢自己，相反，如果她主动去和人们说话，别人都会热情的欢迎她加入某个小集体。只是没有人会主动来寻找她而已，久而久之，疲倦的她也就没那么主动了。更何况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对于其他人她也是避之不及。
　　她感受不到男面试官的能量，想来后者应该比她强大太多。女面试官瓦莲莉娅·弗莱妮契娜·斯托罗妮柯娃就不同了，与卡特琳娜有着天壤之别，瓦莲莉娅一头白金色的头发像一帘柔顺的绸缎遮住了她小半张精致的脸，灰蓝色的眼睛流淌着冰雪融化后的水，眉毛与嘴唇的颜色也很浅。和浓烈的卡特琳娜相比，她则素淡的像一幅铅笔勾勒的素描画。
　　随着队伍的推进，卡特琳娜得以近距离的观察这个与自己极度相似又极度不同的女孩。当她坐在面试官面前的椅子上时，终于有了和她说话的机会。
　　“卡特琳娜·安泊尔？”李清弈对照简历上的照片，确认女孩的身份，实际上也无需确认，这是一张见过就很难忘记更难伪装的脸。他与对方橄榄绿的眼睛对视的瞬间，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吸引力正从那双猫一样的瞳孔中源源不断的散发了出来。
　　卡特琳娜展现出了得体的笑容，她特意薄薄地涂上了那支象征着好运的口红“是我，老师您好。”
　　相似的力量波动令瓦莲莉娅抬头认真的打量面前漂亮的少女，看得出她不施粉黛的脸应当已经足够出色，红棕色的头发整齐的束起来，浓棕的眉毛与睫毛凸显出她立体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带来了些许的英气，而上翘的眼尾和樱红的唇却又有着呼之欲出的少女的诱惑。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身上完全不经掩饰的翻滚的能量波涛汹涌的仿佛一口沸腾的喷泉，与自己的别无二致。
　　“你喜欢满月的夜晚还是弦月的夜晚？”瓦莲莉娅放下手中一直在记录的笔，她平静的表情看不出端倪，但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自己是通过高考凭借优异的成绩进入了姬临学院，经过了基因测试之后才对月光有了感应。而眼前这个还未长成的少女却在如此年纪，和自己不相上下。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弥漫开来，下意识就问出了这个她自己也常常思索的问题。
　　近前的其他学生倒吸一口凉气，这个问题比起前面有过的其他奇葩问题几乎可以称得上无解了。看起来简简单单答错很难，但是想要答对感觉比答错还要难。或许这问题根本就谈不上对错，只是跟运气相关，运气好的答案面试官喜欢那么皆大欢喜，运气不好答题者一头雾水也无济于事。
　　“都喜欢啊。”卡特琳娜也没有想到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不过也说出了实话，只要有月光就能够掌握一切的人，无所谓满月还是弦月。
　　她的力量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波动，也就说明她的力量不仅强大，而且也精于控制，李清弈饶有兴致的问“总有更喜欢的一个吧？”
　　卡特琳娜认真的想了想“嗯……那么满月吧，满月更难得，我喜欢稀有的东西。”
　　优秀的控制力和绝佳的异种能量融合程度，出现在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身上。没想到这次的自主招生计划收获颇丰，李清弈满意的笑着“好的，面试结束。卡特琳娜，你可以回教室了。”
　　瓦莲莉娅低头在卡特琳娜的简历上作记录，说不羡慕是假的，每个人都会羡慕少女的天赋异禀。只不过，她认真地回想了一下那张几乎确定了会在新生培训中见到的明艳的脸，觉得樱红色的口红对这个还未长成的女孩来说，还是太过浓艳了，就好像一个稚嫩的灵魂，承载了与她不相匹配的燃烧的欲望，充斥着焚毁一切的狂躁与暴怒。

　　自主招生结束后的一周，既是期末考试成绩公布的日子，也是校园里两次恶性斗殴事件处理结果公布的日子。卡特琳娜可以说在这一天大肆风光了一把，一鸣惊人回到年级第二的公开嘉奖和斗殴中的警告处分让她继高一开学时以外国人的样貌出现在中国高中校园里之后，再次登顶校园话题榜首。
　　女主人公丝毫不在意这些瞩目和热度，那些黑压压的目光淤积在她身后的影子里，除了被她踩在脚下外，没有任何用处。她在意的东西是势在必得的，而她不在意的东西，弃之如敝履也不可惜。
　　魏沐白趴在教室外的栏杆上和朋友们说话，背后有人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肩旁，要不是校服外套足够轻薄，他根本都感觉不到这样小心翼翼地触碰。所以或许又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吧，他不厌其烦，思考着是不是应该找一个可以假装自己已经脱离单身状态的理由和对象。余鸯鸯咋咋唬唬的脸出现在脑海里，他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然而世事难料，他转过身，朋友们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统统变成了惊叹不已的僵硬，连招呼都不知道怎么打。他也不例外，看到少女巧倩笑兮的脸，一时之间连句“你好”都蹦不出来。
　　倒是对方一点也不尴尬的落落大方道“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啦，可不可以把你的化学笔记借给我呀？我化学成绩不好…老师头疼的很，天天念叨…”
　　魏沐白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要不是自己的化学成绩高出她不少，这次的年级第一就被她抢去了。她来借笔记也无可厚非，如果不借给她，就好像显得自己很怕被超过一样，他点点头“你在这稍微等我一下。”
　　“卡特琳娜什么时候搬回来呀？”另外几个男生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嗯…不知道，可能等处分的事过去吧…”她笑容可掬的样子像一只包藏祸心的小野兽，让人心里痒痒的。
　　“你也是够厉害，打人跟玩似的。”
　　“本来就该打，话说的恶心，人也不是好人。”
　　“看得时候真觉得大快人心哦……你也有参加自主招生吧？”
　　“哇，你可别提了，估计卡特琳娜的问题也够怪的…”
　　疑问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嗯，学姐问了我喜欢满月还是弦月。”
　　“卧槽？你的问题为啥这么简单…”
　　“四班王旭被问了初恋哈哈哈哈，关键是他初恋一大把，当场数了一只手哈哈…”
　　“要是我的问题也是这个就好了……”
　　“你吃屁吧…”
　　卡特琳娜听着这些昔日的同学聊天，笑的浅浅的，让几个男孩耳根发红。她心里暗暗讥讽他们在自己滚动到C级班之后连招呼都很少打，现在知道自己要回来了倒一个比一个热情。
　　魏沐白看着女孩靓丽的背影，对方在他逐渐灼热的目光中俏生生的站着，和旧友们聊着三两句闲话，多数时间耐心的听着他们发些牢骚，一种名为温柔的味道弥散在四周，那样婉约静好的样子与之前满脸泪痕的狼狈判若两人，思及那张只有自己见过的皱成一团的小脸，莫名的亲近感让他的步伐都加快了些许“给你，可别太认真了。”
　　少女拿起笔记翻了翻就将手背在了身后，歪着头坏笑着“我会超过你嗷，你要小心咯。”
　　“哦，小心喽魏沐白…”
　　“听见了吗，叫你小心呐！”
　　卡特琳娜转身离开，走的轻盈，她听见后面的男孩子们起哄的声音，嗤笑着往余鸯鸯的班级走过去了。泛着波浪的马尾扫过她挺直的脊背，一下一下，牵着男孩们的视线晃动，能够感受到后背的灼热，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从未如此畅快。
　　余鸯鸯把指甲油收进抽屉里，拿出练习册来准备开始自习，周围的喧闹声一下子小了许多，她心里还在感叹太阳是不是从北极升起来了，眼前就多了一个窈窕的影子，挡住了一大片头顶的日光。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群魔乱舞的蜜蜂，围着盛开的花朵议论纷纷。
　　卡特琳娜居高临下站在余鸯鸯座位前，看着明显底气不足的女孩，心底里再次为自己的决定叫好，既然要做点大事，那么不来发个预告就太失礼了。
　　余鸯鸯情不自禁的往后仰了仰仿佛要躲避卡特琳娜身上的锐气，她强撑着开口“你干嘛！这是在学校！我警告你，你离我远一点！”
　　卡特琳娜温言安慰道“别紧张，余鸯鸯同学。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不会再碰你了。”我要从你那里抢走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不过也谈不上抢，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这才是对你最好的报复，或许连报复都算不上，我只是觉得，别人的东西更好一些。她的眼神充满了侵略的威胁，这是余鸯鸯感受不到的。
　　“你…说什么呢？”余鸯鸯还没问完，卡特琳娜已经离开了。看起来就只是跑过来跟她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而已。无人自习马上就要开始，同学们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翻开做了一半的习题，想要静下来认真的完成今天的任务，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心神不宁。她在心里一遍遍咒骂莫名其妙的卡特琳娜，掏出手机来给魏沐白发消息，得到对方简短地回复后才略有平静。或许是生理期快到了缘故吧，余鸯鸯强行将乱七八糟的杂念从大脑中赶出去，开始做题了。
　　魏沐白回复了余鸯鸯的消息，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卡特琳娜的对话框。两个人的上一次对话还是做为班长的他询问卡特琳娜能否作为高一年级上学期第一次家长会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当时的卡特琳娜还是年级中的佼佼者，不爱说话，也很少参加聚会。他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一个冷清又自傲的漂亮女孩，应该是最惹人注目的那种文艺少女。火箭班的学生都是天资卓越的孩子，既不过分顽劣也不是那种死读书的掉书袋。高一的学业压力还不是很大，淘气又无所事事的男孩们放学后给班级里的女孩加上各种各样的标签和属性进行排名，他“有幸”目睹过一次。卡特琳娜稳稳坐在第一的位置傲视群雄，颇有点一统江山的感觉。是了，成绩优秀，异国情调，寡言少语，一举一动都有着精灵般的神秘清冽，那时候不知道是多少男孩心里纯洁的白月光。她看着自己优秀的成绩单叹息的模样回到了脑海中，仿佛连浮动在她身上的光影都在为她叹息。可当她再次回到自己视线中时，热烈，鲜艳，浓郁，才是她的形容词，不知道进入C级班的经历带给她怎样的蜕变，但她无疑变得更加美好了。魏沐白总觉得从前的卡特琳娜不食人间烟火，不像真实存在的人，不比她现在，引人注目的肆意绽放着独有的魅力。身边朋友们的视线越来越多的凝聚在她身上，话题中心也总是向她偏移，她成了一团火焰，也成了一只玫瑰，让人欲罢不能。
　　“有些地方写得粗糙，直接问我也好的。”他克服了长久不说话的尴尬，斟酌着给少女发了一条试探性的消息。忽然疑惑起来，她为什么要说“又来打扰”，难道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事情吗，校园里最优秀的学生开始思索起这个无聊无趣的小问题，并且乐在其中。
　　三楼的某间教室里，卡特琳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着显示在锁屏上的消息，平静的脸上有了饶有兴致的笑容。
　　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