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羲隐中录》高沧

59、谁立中宵（21）

　　桌中央的汤锅咕嘟咕嘟的滚着，有人操纵着细头的木筷把红白交错的肉制品夹起来散进去，又用漏勺捞起虾滑和豆腐盛进每个人的小碗中，再贴心的浇一勺高汤。
　　“我吃不下了我吃不下了。”林妙妙一边重复，一边把香菇片放在嘴边吹了吹，和蘸着调味料的牛肉一起送进肚子。
　　卡特琳娜放下公筷，哭笑不得的给她添了一杯豆浆。“你说过十七次了，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因为身体循环较快且消耗更大的缘故，她们很少有真正“吃不下了”的时刻，但为了体重与身体素质考虑，大部分人还是很克制的。
　　“吃这种是不会胖的，这里面脂肪很少，你不要担心。”高桥奈津江走回来坐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
　　“脂肪都在汤里了，我喝的一点都不少……”林妙妙欲哭无泪，看见她拿回来的东西眼睛又亮了。“清酒？”
　　“老板送的，他说好多年没有回家，也没有碰到过家乡的人了。”打开封口，冽香飘散，她忍不住回头朝柜台后的中年男人比了比赞赏的手势，对方笑着摆了摆手。她转回身给两个女孩倒了满满一杯。“别喝太快啊……”
　　“哇，好香。”
　　“我不喝了，我要开车。”卡特琳娜把酒杯推回高桥奈津江面前，开始捞刚刚放进去的小白菜和茼蒿。白皙的皮肤被热气熏得发红，似乎还没喝酒，她看起来就已经有迷人的微醺姿态了。
　　“相信我的车技，而且我没满二十岁，不能喝…”女孩连连摆手，家教森严的模样。
　　“啊？那老板还给你酒，出大问题。”林妙妙已经一口喝干了一杯，自顾自的又加了一筷子肉菜，又满一杯。
　　“好吧。”卡特琳娜只好把杯子拿回来，浅浅的抿了一口。“你不是日本的驾照吗？”
　　“老板送的…也不是卖给我……而且这是在中国啊。哦，我来中国的时候，就已经考过驾照类别转换啦，放心吧。”见对方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她接替了处理食物的任务。“别难过啦，你之前说的头头是道诶。”
　　“诶呀，道理大家都懂，难过也一样难过啊。”林妙妙碰了碰朋友放在桌上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下一个更乖。”
　　“干嘛…干嘛下一个啊，魏沐白人很好的…又帅…又优秀……我们学院好多女生喜欢他……”高桥奈津江急急的反驳，卡特琳娜与魏沐白这对高中到大学的伴侣可是被很多人当作青春教科书式的存在，不喜欢卡特琳娜也是从前的事，她一点也不希望这对自己曾羡慕过的恋人就此分崩离析。
　　“帅什么帅啊，他还没我高，178不能再多了。”
　　“啊？那也很高啊…你也很高了……”
　　“那不行，肯定是你哥哥更高更帅。”
　　看着眼前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的朋友，卡特琳娜慢慢的喝干了一杯酒。她们的生活还很简单，即使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离奇，但说到底能让普通人感兴趣的，也就是这来来回回的感情纠葛。
　　“其实有点像养了很久的小猫不舍得放生一样吧……还是要看开点。”林妙妙与卡特琳娜隔着热气腾腾的汤锅对视，彼此的眼里都是了然的默契。
　　“嗯，养了很久的小猫喜欢邻居家其他牌子的鱼罐头了。”后者笑着开口，似乎因为这个可爱的比拟，心情得到了些许的宽慰。
　　不过是一只猫而已，只要她愿意，随时有成群结队的宠物供她精挑细选。可人总是对自己第一只养大的宠物怀有某种特殊的情感，因为那是你第一次，参与其他生物短暂的生命，你们从不同的地方走来，交汇在一起，染上彼此的颜色，这番体验的确令人难以忘怀。
　　“反正，猫我也不要，人，我也不要，让他滚蛋。”林妙妙大口吃菜，她的碗从来就没空过。“省的他作妖，还要我给他擦屁股。”
　　卡特琳娜笑起来，要和她碰杯。
　　“等下等下，说到妖啊……”高桥奈津江把两人拦下，一脸的神秘。“我感觉…我身边…很不对劲……”
　　她们在饭局伊始讨论昨夜的收获讨论的意犹未尽，直到高桥奈津江离开去柜台取纸巾又和老板聊起来才悻悻终止，现在又回归了正题。
　　“什么？”卡特琳娜眸光流转，她们身边的月光屏障依然存在着，她安心的示意对方接着说下去。“怎么，有妖怪？”
　　林妙妙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见高桥奈津江连连点头，她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听了下去。
　　“最开始是新生活动的时候…我们一起在找豁免凭证。”
　　“那时候我在的，你是说高沧？他的确不同寻常…但也不一定就是妖怪吧……”
　　女孩摇了摇头，马尾辫也跟着一起晃动。“你和哥哥还没过来的时候，当时是他让我们躲过了很多人的搜查，很奇怪的是我们就站在空地上，但是又没人看得见我们。我知道卡特琳娜你也可以，但是我跟你接触，我就不做噩梦。”
　　“做噩梦？你这个…有一点点玄幻了…高沧还能托梦呢…”林妙妙加了一筷子蟹味菇，吃东西一点都不影响她插话吐槽。
　　“不是，是很奇怪的梦。总是梦见找凭证的时候，有两个高沧，一个从水里上来，一个从树林里走过来，都朝我笑，惨兮兮的一张脸。而且而且更奇怪的是，高沧这个人超级爱翻任务档案，废寝忘食的在图书馆翻任务档案。我好不容易找人帮我验证，发现他居然可以同时出现在图书馆和教室，应该没有什么异种能量能做到这一点吧。”
　　卡特琳娜点了点头“目前能够作出幻影的只有日光和月光两种属性，但这也只能是在自己的视力范围，间隔太远是不行的，至少…我目前是做不到。”
　　“所以我去找了李渺颜学长。”
　　“等下，你找了谁？”
　　“李渺颜啊。你怎么啦妙妙姐，是不是喝醉了？”
　　林妙妙既惊讶于少女的胆大包天也惊讶于李渺颜竟然能给她找到自己的机会，不过转念又一想，找到他倒不难，能让他有所回应才难。
　　“所以…他怎么说。”
　　高桥奈津江叹了口气，郁闷的支起了脸。“他让我少管闲事。”
　　“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坏了……”
　　“李渺颜学长应该不会这么说话吧……”
　　“好吧，他先说‘你是谁？’，我说我是公共学院的学生高桥奈津江，他说‘对不起，我没兴趣。’话说他为什么要道歉啊？”回想起林中相遇其实是自己截住了他的场面，她到现在依然是迷惑不解的，怎么会有被别人打扰还要向对方道歉的人呢。
　　这下连卡特琳娜都笑了，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卧蚕嘭起来，玉雪可爱。
　　大笑着的林妙妙还在给自己加肉，一边看着锅里翻滚的高汤，一边解释。“他可能以为你要跟他表白，毕竟找他的所有女生，全部都是表白。诶呀，笑得我流眼泪了妈的。”
　　“哈？我可不喜欢他这种的。”
　　“了不得，那你喜欢哪一种啊？”
　　看着卡特琳娜的眼睛，那里面似乎真的出现了某个男孩的影子，他们曾一同面临某些挑战，且正朝夕相处着，她晃晃脑袋，好在前者帮她把话题及时拽了回来。
　　“妙妙别岔开话题。”
　　卡特琳娜递了一个微妙的眼神，被林妙妙完美接收，两个女孩立刻达成了信息交互，彼此心照不宣。
　　“我就直说觉得高沧不对劲，你们知道吧，以我的中文水平，我也不会委婉地说话。他这下看着我，看了好久，我都浑身发毛了。他才慢慢的说‘只有好好学习才能保护好你自己，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多想，因为大部分都是与你无关的。’然后就从我旁边经过，走了。”
　　“无情。”
　　“冷酷。”
　　卡特琳娜与林妙妙分别作出了如上点评，确实，顺着叙述者的话，她们都能想象到少年古井无波的眼神，没有感情的掠过自己不感兴趣的人事物，面无表情从娇俏少女身边经过，真好像故事里不动凡心的仙官，说他无欲无求也不恰当，对方在学术研究上的钻研劲儿，那可是整个学院有目共睹的。
　　“这也确实是别多管闲事的意思，恭喜你，你的汉语水平已经达到了企业级理解哦。”
　　“妙妙姐，你真的好能吐槽。不过我自从和李渺颜学长说过话之后，就不再做噩梦了，之前一直休息不好，精神不集中，身体也变差了。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我在图书馆查了很多资料，我之前的状态很像是被妖怪身上的气息感染，而且我听说学长的家族是世代的捉妖师，可能是他做了什么…所以我才怀疑…他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