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羲隐中录》高沧

142、一步之遥的野玫瑰（6）

　　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汇聚在他们身上，有多少对想探听消息的耳朵。侦测设备在某种程度上极大激发了学生们对自我潜力的极限挖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尝试在降低能量波动的基础上，将细若游丝的能量流运用到极致。以身边开始汇聚的波动点来看，掌握这种技术的人不在少数。
　　魏沐白避开眼神，高沧惊愕的略瞪大了眼。本以为女孩曾经伸手抚摸李渺颜的头就已经是她胆大妄为的超水平发挥，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够，还敢于做到这一步，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少年的手调情，还当着旧人的面。这就是人类吗，这就是所谓的人情往来吗。他不由得开始默默计算时间，李渺颜能够忍耐的时间，以及卡特琳娜为时不久的美好生命，她大约就要这么被终结了吧。
　　“随你。”无论是自诩了解他的魏沐白，还是被说服追随自己的高沧，其实都搞错了方向。对于李渺颜来说，并没有厌恶接触厌恶社交产生的生人勿近，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身上淡漠的疏离感其实是来源于对许多无关紧要之事的不在意。没有必要关系的人，没有利弊损益的事，没有是非对错的决定，这些都无需在意无需纠结，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就没有什么可在意的细枝末节。是的，对于他来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们的眼光与想法，都是细枝末节。
　　卡特琳娜凑近了每时每刻都将她放在怀疑对象首位的少年，与对方一脸的严肃与不容侵犯不同，她一改刚刚的义愤填膺，笑容与声音都带上了胸有成竹的愉悦感。“渺颜学长…你这么在意夏绪学姐，我好意外啊……”
　　这下只得庆幸一向咋咋呼呼的李渺梧、林妙妙、高桥奈津江等人不在场，以另外三人的表情来看，这绝对是能够冲击他们世界观的大事。奥金涅茨这才反应过来有多少悄悄聚集过来的小耳朵，细究之下，发现还是女孩更细心的为他们添上了一层屏障。
　　“这有什么不合理吗？”
　　又是一波冲击，提问者敢直白的发起攻势，回答者亦是不卑不亢。奥金涅茨不由得产生了，只要自己不开口，就能变成学院第一手消息贩卖官的感觉。凭这个营生，他一定能买下那块中意已久的地皮，不，应该是十块，农场、茶园、果园，一个都不落。
　　不说眯起眼睛的女孩，连魏沐白与高沧都能发现这之中的奇怪之处，对于少年心有所属的猜想，无论多么离谱，主角都从未否定。前有莱希的好奇，后有卡特琳娜的刁难，让人不禁觉得，即便是将另一位换成更加离谱的欧蕾芙或者……帕勒塔洪，都只会得到类似的回答。
　　失去兴致的人缓缓眨眼移开了目光，在大多数时候，能够被分辨出是信口开河的回答，往往已经印证出问题的不切实际。
　　不过无论其余三个男孩怎么想，卡特琳娜自信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错。除非对方和自己一样只是用香取夏绪做借口，但这根本没必要，且不说她已经故意暴露了自己的意图，这个在对方眼中的重磅信息，即便是不满自己当众击落他的符箓，也没必要因小失大。李渺颜从不是个缺乏耐心的人，他冷静、理智，也干脆利落且不近人情，急匆匆的带着他那些虾兵蟹将冲下来，真是少见。
　　究竟是不是为了香取夏绪，她其实并不那么好奇，但显然，自己真正的意图再也不会有人怀疑了。而且，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很快就能真相大白，她不过举手之劳，尽些成人之美的义务罢了。
　　“其实我没什么心情逗你们，我也知道你们是心急，但是女孩子，有点小脾气是难免的，沐白应该很了解这些。”她收回了先前盛气凌人的语气，像收回了利爪的猫，缩成毛茸茸的一团，有些惹人怜爱，至少在奥金涅茨看来是这样。“夏绪姐在评审会上，不顾侦测设备的限制，不满意联合政府与风纪委员会对校长先生与我的处罚，意图攻击联合政府参会的几位部长和在场其他陪审人，与会场的武装发生了非常严重的冲突。我……我也是其中之一。”
　　没想到她也是嘴硬心软的人，这让先前的责难颇有点少女嗔怒的意味，显得娇憨可爱。男孩们都不是多话的性格，打起精神听得一个比一个聚精会神。
　　“她居然…能这么做吗……”在奥金涅茨的印象里，即便是反抗强权，香取夏绪也是温和的，从不疾言厉色也从不仓皇失措。面对队员的质疑，任务的失控，既有温言调和的理智，亦不乏直面强权的勇气。可居然是大庭广众之下，奋起逼问大部分人一生都无缘得见的大人物们，这是他根本想象不到也做不到的壮举。
　　这合理吗，高沧与李渺颜相同，卡特琳娜在他这里也是全无可信之处的存在，但女孩实际上并没有设么落人口实的恶迹。硬要有个由头的话，或许可以算是妖怪的直觉。“那侦测设备就那么响着么？你们两个人的一块？”临近毕业，Lilith将警铃换成了渲染离别气氛的《送别》，虽然没有抚平学生们对人身限制的怨气，但也平添几分人情味。要是在目光焦点中此起彼伏，即使再严肃的乐声，都不够庄严。至少不少人在课堂上听到这首乐曲都会反射性嬉笑，因为那意味着又有人妄想动用些不得了的手段把随堂测验蒙混过关，但不幸一览无余。
　　女孩眼也不眨，语气泠然。“她连子弹都切的开，你觉得呢？”
　　男孩们没人再有任何疑问，而捕捉到李渺颜嘴角迅速略过的一缕疑似笑容的弧度，让卡特琳娜更笃定自己的猜测，起初的惊讶已经逐渐平复，更多的则是遗憾，毕竟李渺梧只差临门一脚，且往后与男孩的相处必定又多了许多波折，换谁都会头疼。不过这也能成为再好不过的伪装，不知道得知自己心里想的这些，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然而，他们无论是谁，都永远不会知道。
　　“谢谢。”即便他们之间相处的并不愉快，甚至几多冲突。李渺颜也无法不在此刻开口道谢，而撇开不谈女孩的猜想几分真假，自己确实失去了理智，他非常清楚，符箓被破坏无足轻重，他不是只争朝夕的目光短浅者，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多么别扭又合理的感觉，他理智的意识到的自己的不理智，并且第一次不为自己的不理智而懊悔。似乎在那一刻，有了为这种不理智承担后果的力量，正是这种力量，让他的胸膛中充满了轻盈且温热的云，有冰川映照着的绚烂极光，从云中生长出来，汇入接天的星河与霓虹。
　　“无论是道歉还是道谢，不如都作为行动吧。你有这么好用的身份，我就不用了那么辛苦了对吧，渺颜学长？”
　　高沧又找到了新的厌恶这个美丽少女的原因，语气表情神态的变化对她来说像是翻过一页书那么容易，像是眨动一下她细细描绘过的眼睛一样易如反掌。这就代表，她拥有不可预计的极强自控力，游刃有余的穿梭在世事百态中，没人知道她的真情实感，而她则能够以毫无破绽的伪装，欺骗身边所有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他此刻，只是不喜这种唯利是图的善变模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