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羲隐中录》高沧

128、处决的破晓（12）

　　“Jesus……”
　　脓腥的血浆成片泼洒，连皮带骨的组织肉块四下散落，在雨水的浸润下，泛起水盈盈的光泽，清早刚刚离开的营地此刻像是一块巨大的意式披萨，薄饼摊开，酱汁浓郁，各式肉类琳琅满目滋味醇厚。只不过，是进烤箱前的样子，而此刻却把这么一道半成品大剌剌递在客人面前，即使是见惯了生杀的名厨，也会生理不适。
　　更何况是残肢做肉，血浆为料。
　　“Lex？Lex you fine？”
　　“救…救我………啊…救我…………”
　　“Lex！Watch out！”杰森一把扯住扑向女孩的男人将其丢出去，丝毫不顾及对方脆弱的脊梁骨经不经得起这么一记投球。
　　事实证明，他不仅经得起，更有余力反抗。坠落没有让他的骨骼断裂，反倒是迅速翻身四肢落地，又扑了过来。杰森这才看清，那衣衫褴褛的男人，后脑都已经被破开，随着步伐狂乱的飞扑，脓液一股股甩开洒了遍地，显然已经被异种能量污染失智，成为新的清除目标了。
　　少年随手将身边的重型心电监测仪推过去，带电的巨大仪器粘上那人的身体，在高压电的作用下，危险分子从僵直麻痹到瘫身死亡，隐约的电火花炸开，青烟升起，焦臭气味弥漫开来。
　　“Don\'t pretend to be fucking scared！”
　　“Screw you！”这一嗓子的怒喝彻底喊醒了仍沉浸在穆曦微惨状记忆中的女孩，现在身处凶险的战场，畏惧与失神都太不专业，她涨红了脸争辩。
　　“有人在那边么？”
　　寻声望过去，空无一人的“医疗站”大厅深处一前一后走过来了高桥悠树与魏沐白，两人应该是刚刚巡查过整个医疗站，从后者沉重的表情来看，他们一无所获。
　　“你们两个凑在一起、感觉还真是奇怪。”莱希耸了耸肩，她是魏沐白的直系学姐，与高桥悠树没什么接触。说破天去也不觉得前者真有什么人品道德问题，不过只要稍想一想他们两人一路而来的话题，她就不免难掩尴尬。
　　少年们连对视也无，不难想象这一路上的交流是怎样的贫瘠。魏沐白语气平淡的开口，既无不悦，当然也称不上轻松。“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效率高。”
　　“唔，老板式发言。你们先过来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吗？Lilith有没有什么新指示？”几人凑成了一支简单的支援小队，往营地深处进发。作为年级最高的老前辈，杰森自然而然成了某种意义上的领头人。
　　“还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大致推测一下。”
　　“嗯？怎么说？”回归状态的女孩和杰森一样的简单粗暴，无论扑上来的是奇形怪状的无名堕妖还是人形生物，统一进行高温剿杀不留后患。他们这些屡次执行任务的老手，已经熬过了悲天悯人的阶段。虽然听起来略有些无情，但这无疑是最高效的方式。
　　“物种受到环境性异种能量污染和生物性异种能量污染的表现是不同的，刚刚被杀死的那个人，长出了毒牙，而且被撑裂的牙床还没有愈合，应该是接受到了A2082013…或者是刚刚那些幼崽的长期刺激，在幼崽死亡时受到血缘冲击强行发生堕妖化，这也符合灾难发生的时间点。”生命学院的高桥悠树是不输于李渺颜与魏沐白的特优生，要说与普通学生的区别也无非是思考的方向正确与否而已。“说不定，等下就会有长着蛇尾的人出现。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想，他们的血液样本已经采集给Lilith了，应该还在比对。”
　　“嗯，大概明白，挺靠谱的。”机械学院与生命学院的研究风马牛不相及，再怎么厚积薄发，人的精力也有限，身心都扑在武器设计上的杰森对基因物种并不感兴趣，让他弄明白这里面的细节关窍，有些强人所难，相比之下，面前旋转的雷暴飓风还更有意义与魅力。“这玩意挺有意思。”雨水导电控制风与尘旋转的轨迹，不时有电弧与可燃物甩出击中扑上来的危险物种斩草除根，多余的水汽凝结于尸体上，避免火势蔓延。四人操控各自的元素能量，配合逐渐默契。
　　“前面是居民区，不知道还有没有幸存者，看地图两人一组走吧，对话频道都打开，看情况支援。你们俩人，一个跟我，一个跟她。”虽然语气没怎么严肃，但杰森的表情并不轻松，一路走来，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幸存下来的人，与此相呼应，扑上来的危险品，也多为受到污染的人类。从衣着简单的普通居民，到全副武装的巡逻警卫与挂着防毒面罩的医护人员，不难猜测，这里已经无人幸免于难。这样看来，如果真是由于堕妖死亡而发生暴乱，那么真不知道学院的决定是否正确，是否应该听信卡特琳娜的一面之词。
　　“虽然你觉得奇怪，不过我们的配合真的还不错。”高桥悠树神情愉悦，似乎对他来说杀死这些或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人类，是一件神清气爽的小事。
　　“别开玩笑了，魏沐白，我们走吧。”让一年级独自上战场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无论是莱希还是杰森，都不敢冒这个风险。女孩知道杰森完全不了解魏沐白，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他的传闻还是相当不以为然的，让他们组队难免有些配合上的问题，故而她直接喊住了选为搭档的男孩，两人结伴往左边走去。
　　“走吧。白白嫩嫩的小朋友，老巫婆就好那一口。”
　　“学长中文说的真是熟练啊，有什么提升的诀窍吗？”
　　“用俏皮话逗女孩开心，这个没法教，多找人练练，自然而然就得。”杰森把手背在脑后吊儿郎当的往前走，面对生离死别，四年级学生有他们独特的看法，大部分人都已经不怎么会被别人的悲惨打动。
　　高桥悠树含笑，扑上来的女人从头颅到身躯无一幸免，被他背后旋转的千百把隐形风刃吸入，像投身于碎纸机一般，搅碎成粉末。“受教了。”
　　这届新生真有意思，一个比一个深藏不露，一个比一个虚心进取，真让人欣慰啊。杰森看他一眼，也不管自己身份对不对，后继有人感油然而生。
　　少年们并排走着，穿过一片片混乱的活动板房，在这里居住已久的人类从未脱离他们谈之色变的危机。在衣食住行中，在酣睡的梦境里，他们已经被烙上了恶鬼的刻印，好像是已经被写上了死神名录的逃亡者，即使获得了短暂的安宁，也并不意味着能够回归到真正平淡的生活中去。
　　“样本分析完毕，基因异化率平均值：87.43%，异化源与堕妖B-2082473DNA相似率：61.34%，另外，与卡特琳娜·安泊尔相似率：15.72%。针对穆曦微首席出现的紧急情况，请立刻采取相应措施，将其带离战场以免造成不良影响。”